第31章 槿麻和黃麻
2024-10-07 16:12:04 作者: 林淮岑
陳鋒護著相機彎腰,接了些水池裡的水把菸頭熄滅。
進入室內,正好看到葉問青在幫竇淮葉重新包紮傷口。
她手上的繃帶鬆了,要是不重新清理下,可能會造成傷口感染。
他繞過這兩人,繼續往裡邊走,來到了一處堆放了黃麻布的地方。
戴著口罩的婦人,此刻雙手正在高速運轉,不停地織布。
無數根麻繩按照某種規律旋轉,再左右旋轉,緊接著再重複之前的動作,整套動作做下來如行雲流水。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看得人頭暈眼花。
陳鋒用力按了幾下眉心,又晃了晃腦袋,暈眩感這才減緩了許多。
「我們造紙坊是最近才開始接黃麻袋的單子,從最開始的浸洗黃麻,到錘鍊,再到把麻絲織成布,以及後續的縫紉組裝,全都是需要人工去製造,所以每日的產出才不高。」
陳鋒看向身後的來人,說道:「只做精品就可以了,真要論量產的話,哪家作坊比得過那些大廠。」
不說其他的,光是那些大廠的機器就值個幾億。
更何況別人還雇了這麼多的員工。
所以葉問青從未想過要與這些大型工廠做比較,只需要把自己設計好的產品做到最佳便好了。
「我正是這樣想的。」葉問青來到那名婦人的跟前,為陳鋒和跟著他走過來的竇淮葉介紹道:「可能看上去有些讓人眼花繚亂,但其實製作黃麻袋需要的工藝並不複雜,原材料也特別的簡單。」
「一般只需要槿麻和黃麻,就可以製作出極好的麻布了。」
「像市面上常見的產品有黃麻袋、黃麻麻布和黃麻地毯等物,上等的黃麻多是用來製作麻布和地毯,下等的黃麻才會用來製作麻袋。」
提及這一點,葉問青也覺得有些遺憾,「市面上見到的黃麻袋的做工和用材都不算好,看上去甚是粗糙,所以也讓人少有購買慾望,甚至連購買它的消費者也只是用來裝蔬菜等物。」
「但我們造紙坊製造的黃麻袋,使用的原材料絕對是最好的黃麻,並加入了其他的一些柔軟的如結香等木材纖維,這也讓織出來的黃麻布除了保持麻的堅韌外,還多了幾分柔軟,不會那麼的粗糲。」
陳鋒聽了這話後,轉到婦人的身邊,撿起了一塊已經織好的黃麻布。
他將整個手掌都覆蓋在了麻布上,再左右摩挲。
果真如葉問青所言,這樣織出來的麻布會比市面上看到的麻布要親膚一些。
「我上次去文學院報到,他們也送了我一個黃麻袋,現在就放在我家裡,的確沒有這樣柔軟。」竇淮葉當時拎著黃麻袋回去,就隨手放在了柜子上。
因為那個黃麻袋看上去極其普通,並沒有多少讓人珍惜的價值。
竇淮葉對自己隨便放黃麻袋的行為有些羞愧。
總覺得這樣做浪費了許多人的心血。
她看著那名婦人靈巧地編織著黃麻布,原本是想學著去編織,但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她就知道自己絕不可能學會,還是幫著來縫紉吧。
縫紉相對而言好學得多,也是她唯一能夠幫得上忙的工序了。
葉問青道:「趙姐,這幾天要辛苦你了,可能得多加幾個班才行。」
「忙點才好,總比待在家裡什麼活計也不做的好。」忙碌的婦人抬了下頭,因風吹日曬長期勞作,辨別不清年歲,卻做事麻利,哪怕是在說話,手上的動作依舊沒有慢下來。
「我家老頭還生著病,光是一個月的藥錢就惱火得很,要不是你讓我來幫忙,我還曉不得到哪裡去找錢。」
趙姐羞於在外人前多說家事,可對於葉問青的幫助實在是感激,說著就淚花直涌。
竇淮葉在旁神色微動,她最是見不得這種人間疾苦了。
如果葉問青沒有回鄉開辦這個造紙坊,那現在在這裡工作的人,又飄零到了何處?
如同湖面最不起眼的浮萍一樣,隨波逐流。
葉問青抽個空閒時間,把造紙坊的工作人員的負責工作內容,重新再安排了一下。
現在他對於各種訂單的進程都掌握的清楚明白,海外僑胞那個訂單的黃麻紙,只需要按照原定的計劃照常實施就好。
至於市里活動要的黃麻袋,他和徐莉還有竇淮葉幾人都全力趕製,先把這關過了再說。
接連幾日的徹夜燈火通明後,葉問青的眼底又浮上了一層淺淺的黛色。
「我剛才數了一下,大概有八十九個,還差十來個,這個訂單就製作完成。」葉問青走了過來,夜深了,負責編織麻布的趙姐收拾好東西已經回家,她的工序已經完成,其他的就交給了徐莉等人。
竇淮葉用粉筆和尺子在麻布上比劃,精準畫出一條線後,再拿起剪子沿著邊緣一一剪下來。
「剛才蔣承奕還打了電話過來詢問進程,我跟他說,讓他安心去培訓,不用擔心我們這兒,他還埋怨我嫌他嘮叨。」
葉問青笑了下,原本蔣承奕做好了來造紙坊幫忙的準備,誰知他們領導臨時安排他去參加一個培訓,具體內容不方便透露,反正培訓的結果肯定對他本人有好處。
蔣承奕臨走前還依依不捨,又擔心他走了造紙坊沒人手,要是無法按時完成訂單,那可就成了打他臉的利器。
他對葉問青的造紙坊可是寄予了厚望,甚至還想過藉由這間造紙坊來達成田園綜合體的願望。
竇淮葉頭也沒抬,也是笑道:「別看他這個人看上去不太正經,卻從來只做正經事。」
「他有現代人身上缺少的擔當和責任感。」
葉問青走近,見竇淮葉之前畫的粉筆已經不太清晰,於是拿起一旁的粉筆,又沿著之前的線畫了起來。
他道:「這樣的男生值得託付終身。」
竇淮葉差點兒剪歪了線,這話是何意?
斂了斂心神,才道:「是的吧,可也沒見他喜歡上誰,小時候他倒是暗戀過學校的一個女生,結果人家不搭理他……」
「那我呢?」葉問青停下畫線的舉動,在她的心目中,他是怎樣的印象?
竇淮葉好似沒聽懂,驚訝道:「什麼?」
她臉上的吃驚就像是鏡面上的碎痕,飛快地一路碎了下去。
將他在夜色掩映下的勇氣,擊打了個粉碎。
葉問青淺笑著搖頭,道:「沒什麼,時候不早了,把東西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去睡覺吧。」
竇淮葉盯著他頭頂的燈光,頭暈目眩,他剛才是在試探些什麼嗎?
手上還沾了許多的粉筆灰,走到洗手池前,葉問青將手打濕,抹了些香皂在手心揉搓,待沖洗完成後,又重新上了一遍香皂。
「把手打濕。」
竇淮葉不解其意,卻還是依照他的話,把沒有受傷的那隻手伸到了水龍頭前。
冰涼的水淋在手背,也驅散了許多暑氣。
葉問青把打滿了香皂的手伸到她的手前,竇淮葉誤認為他要衝水,趕緊讓開,誰知那雙手卻是由上而下,將她的手攏住。
他表情認真,虔誠的仿佛在清洗一件藝術品。
竇淮葉曾經見過維納斯捕蠅草,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成了那草籠中的小蟲子,根本無力掙扎。
也無須任何掙扎,她早就成了他的手下敗將。
「你的手受傷了,不太方便。」葉問青簡單解釋了一下自己的冒犯行為。
竇淮葉輕「嗯」了聲,由著他沖洗手上的泡沫。
「傷口還疼嗎?」
他的語氣充滿了心疼。
竇淮葉搖頭,手指張握給他看,道:「不疼了,就是劃傷的地方還沒徹底長好,等再過段時間就好了。」
他就那麼斜靠著鏡面,視線一轉不轉地凝著她。
從這個方向看去,她垂頸的姿態極美,宛如舞台上芭蕾演員的優雅天鵝頸,整個背部很是單薄,仿佛經不起任何的風霜。
葉問青喉結不自覺上下滾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