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致，我熱愛的冰雪世界

  夏喬蘭花掌起手。

  她雙手柔中帶著巧勁，拈花指像是蝴蝶翩翩起舞。她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單腳結環。

  轉體。

  捻轉步轉體進入阿克塞爾兩周跳。

  她的兩周跳基礎向來很不錯，這是不可能有失誤的。三周跳也在周衛明那野蠻式地訓練下掌握不少，她舒展雙手穩穩落到冰面上。

  長笛吹奏，她放肆地在冰面上滑行，心裡記著冰面覆蓋率。

  左腳點冰，右腳外刃起跳，一個後外點冰三周跳。

  3T的分值在三周跳里是最少的，也是技術含量最低的。

  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在《化蝶》里編排的第一個三周跳是後內結環三周跳，即3S。

  「這臭丫頭！」

  周衛明一看就明白，她還是沒聽自己的話。

  她怎麼就那麼多主意呢。

  他就知道，這小丫頭不會平白無故說那一句話的。她心裡早就有了盤算，昨日他沒有盯她在副館的訓練，不知道是練了什麼。周衛明拍了拍腦袋，有些懊惱。

  其他人還以為是夏喬和周衛明一起商量的。

  「原來夏喬還有後招，只是她就算將所有動作都完成了，她幾乎沒有勝算。我們可不是好欺負的，她能完成的我也行。」金琪坐在休息椅上看著冰面。

  她短節目排名第一，分數領先夏喬17分，她不信這一次還會輸了。

  陳瑜看著徒弟笑了笑說道：「體育競技，看的是拼搏向上。她沒有放棄就很好。」

  「程雅姐，她短節目排名第十，哪怕自由滑再厲害，難不成還能進前六？」同樣的事情也在場館的另一個角落發生。

  程雅冷哼了一聲。

  「別說前六，能不能穩住前十，還難說呢。」

  她就是看夏喬不順眼。

  前半段音樂結束，小提琴協奏。

  周衛明和電視屏幕前的程淮都細數了夏喬的跳躍，他們明白她要做什麼了。

  她還剩下兩個連跳和一個勾手跳。

  夏喬深呼吸，穩住步頻。

  沒有轉體直接後滑進入勾手三周跳，右腳點冰起跳，轉體三周。

  落地，略踉蹌。

  姿勢不夠優美，但站穩了。

  觀眾席響起了一陣掌聲，可沒有人發出過大的噪音。

  唐威瞪大眼睛看夏喬，臉上的嬉笑和輕鬆已然消失，他的鏡頭裡清晰看到了夏喬的動作。

  她接了一段點冰小跳，化用古典舞中的雲門大卷，像是一隻翻飛的藍蝶。

  後內點冰三周跳接後外點冰兩周再接後外點冰兩周跳，三連跳！

  唐威張開了嘴巴。

  周衛明坐不住站起身。

  夏喬的喘氣聲特別大，她的雙腳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

  四肢酸軟，像是抽乾了所有的力氣。

  但是不行。

  她還有一個跳躍沒有完成，若是音樂停止她的表演沒有完成，還會倒扣分。她的所有努力都會白費。

  她咬著牙用簡單的滑行來緩了緩，喉間乾澀都是鐵鏽味。

  她的睫毛被薄汗給洇濕了，那雙眼睛特別亮。

  「夏喬，加油！」

  「喬喬，再堅持堅持！」

  趙茜死死捏著錢多寶的手，將他手背上掐出了指痕。他們恨不得今天就在現場，趙茜的心撲通撲通跳，比夏喬還要緊張。

  前滑！

  左腳外刃起跳，空中旋轉兩周半。

  轉換重心，落地左腳點冰，右腳起跳，後外點冰三周。

  落冰。

  碎冰濺起，那刀齒和冰面摩擦的聲音在夏喬的耳中放大。她的眼前冒著小星星，耳邊嗡嗡嗡的。

  屈膝緩衝，站穩。

  在無意中，她學會了軟膝著冰，緩衝了重力對膝蓋的作用。

  括弧步，向前。

  下腰定點。

  曲終。

  夏喬喘著氣，半跪在冰面上，雙手貼著冰面。

  手心特別冷，手指骨節都凍紅了，可是血管里奔涌著的血液卻格外熾熱。

  致，我熱愛的冰雪世界。

  耳邊是掌聲和呼喊聲。

  夏喬站了起來，將她腳邊的毛絨玩偶撿了起來，下場。

  「刀套。」

  周衛明將她手裡的毛絨玩偶接過。

  「舅舅，我沒有力氣了。」

  她的聲音沙啞，手腳都已經脫力顫抖，她連彎腰給自己掛上刀套都有些艱難。周衛明的喉嚨腫脹發酸，彎腰給她穿上了。隨手將灰色的運動服披在她的身上，扶著她去休息室等待最後的結果。

  觀眾席上。

  唐威始終憋著一口氣，等夏喬下場他才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他的手指按著屏幕的鍵盤，一直在錯字。

  「老唐，冷靜一會兒。」他的好友安撫道。

  「我冷靜不了！」

  唐威的心情是激動的，但他又是緊張的，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結果。

  夏喬完成了所有編排，並且將三個跳躍壓在了後半段。按照比賽規則，自由滑可允許三個跳躍編排在後半段，可獲得1.1倍的基礎起評分。

  夏喬就是利用了這個規則，將分數往上刷，但同樣的她也冒了很大的風險。比賽進行到後半段，體力慢慢耗盡，很容易出現失誤。別說是三周跳了，連兩周都可能摔倒。

  那個十五歲的小女孩，怎麼那麼有韌性。

  「你能感受到我意識到她在做什麼，心情有多激動嗎！你不能，我現在連打字都打不出來。」他靠在椅背上，吸氣，呼吸。

  他認定夏喬是靠著運氣走上來的時候，人家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幾乎沒有人覺得夏喬能翻身。

  可是《化蝶》讓唐威看到了她翻身的可能性。

  他想，她也許能衝到前五。

  「她哪裡來的毅力和體能啊。」

  既保證了編排的優美，又能儘可能地得分。

  將三個最重要的跳躍放到後半段，那壓力會有多大？

  要是她脫力沒有完成呢？

  她的分數會更加糟糕，等待她的將會是無休止的嘲諷。那些人再也不會說夏喬是希望之星了，只會說她就是靠著運氣拿到了分站賽的冠軍。

  電視屏幕前。

  程淮抿著唇，她真的不會讓人失望。

  「這小姑娘真厲害，是你們同學啊？」小賣部老闆樂呵呵地問道。

  「是我好姐妹！」

  趙茜驕傲地說道，「我們可是前後桌嘞。」

  他們四人的座位就排在一塊，程淮和夏喬是同桌，只是那個位子從開學起便空著，等待著她的主人滿身榮耀歸來。

  「真不錯真不錯。」

  錢多寶扯了扯趙茜的袖子，「鈴聲響了，我們真不走啊？等下節課再看夏喬的成績也一樣。」

  「那怎麼能一樣呢！按你說的話，我們看重播不就好了，幹啥要跑到小賣部來呢。我要第一時間知道夏喬的成績，我不走。」趙茜也害怕數學老師，但她想著只此一次。

  「小同學，你們的數學老師是不是夏國田？」

  「你咋知道的呀？」

  「吶，他走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