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交流

  把木頭放在打坯凳上，用繩索套住結扣，左腳踏住繩圈的下端，使木頭被繩縛壓，而後左手握刀，右手擎錘進行著敲打，他本來身材就小，再加上腿腳不變，身體的協調能力不足，因為要儘量保持著平衡，不大一會兒功夫，就累得滿頭大汗。

  等木材劈剝成粗坯後，再依據需求，輪流運用中刀、平刀、反口刀等手法，對木頭進行鋸線。

  言許看著他細小的胳膊，正在不停地和雕刀進行著奮戰，手背因為太過用力，連青筋都鼓了起來。

  「停，鋸線不可太深。」公輸燁看著他的鋸線已經到了合適深度，手上的動作卻依然沒有停，忍不住開口喊道。

  言許回頭望著他，卻沒有注意到，陳小五在這一刻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正吃驚地盯著言許。

  「你嚇了我一跳。」言許還是第一次聽到公輸燁用這麼大的聲音說話，忍不住小聲說道。

  公輸燁卻並沒有看她，而是靜靜地看著前方拿著雕刀望著自己發呆的陳小五。

  聽到身後沒有了動靜，言許這才回頭望著陳小五，陳小五的臉上除了震驚，還有疑惑。

  「你能聽到我說話？」公輸燁試探性地開口問道。

  陳小五點了點頭，眉頭卻皺得更緊了。

  「鋸線不可留太深，表面線外也應多留餘地，俗語有云長木料、短鐵料，意思說的是雕琢木料要留有足夠的餘地，短了不夠沒辦法加長，因為木料不像鐵料一樣能夠隨意補料延伸。」公輸燁的聲音如同春風細雨，讓聽的人不知不覺便沉浸了進去。

  「你也是木匠，可我為什麼看不見你？」確定這個聲音沒有惡意，陳小五小聲問道。

  「我乃華夏數千年孕育而成的匠魂，名公輸燁字敬臣，主要負責修復各種失傳了的技藝傳承，你是我本次任務之中選定的木匠木雕技藝傳承人，很高興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公輸燁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的情況。

  言許在這一刻才反應過來，這個陳小五居然能夠聽到公輸燁的聲音，可從他們的交流中可以聽出，陳小五是看不見他的。

  「匠魂？」陳小五放下手中的雕刀，靜靜地打量著言許身側，再次確定自己只能聽到聲音，腦里閃過各種各樣的想法，既覺得有些神奇，又覺得不可思議。

  言許正準備走過去跟他細說，公輸燁卻攔住她，衝著她微微的搖了搖頭。

  大概過了五六分鐘，陳小五才從各種紛亂的思緒里穩定了下來，小聲開口問道：「所以，你是專門來教我木工活的？」

  「可以這麼說。」公輸燁溫和地回道。

  「那我需要拜你為師嗎？可我已經有師傅了。」陳小五低頭的那一瞬間，眼睛裡面閃過一絲黯然。

  「不用，我只傳藝不收徒。」公輸燁這一刻心情是激動的，可以無所顧忌地跟傳承人進行溝通，這是自己從前從來都沒有試過的。

  「那你準備怎麼教我？就像剛剛一樣用口述嗎？我這個人理解能力向來不好，看不到實際操作我是學不會的。」陳小五淡淡問道。

  公輸燁緩步走到他身側，小聲說道：「把刀拿起來。」

  陳小五感覺到了他的靠近，雖然有些緊張，但還是聽話地拿起了刀。

  「錯了，刀不是你這樣拿的，無論是打粗還是細雕，用刀時，刀口方向必定要向外，而不要朝向本人身體，免得失慎走刀受傷。」

  聽到公輸燁的提醒，陳小五才發現，自己手中的雕刻刀刀口正對著自己的腹部，嚇得連忙調轉了刀口，這本是最簡單的拿刀要點，所有木匠入門的時候授藝的師傅都會再三提醒，今天卻因為緊張而犯了糊塗。

  「你不用太過緊張，也可以當我不存在，繼續幹活兒，我會在你出現誤差的時候出言提醒。」公輸燁哪裡不知道陳小五表面上看起來挺穩的，此刻心裡只怕早就掀起了驚濤巨浪。

  言許很想走過去安撫他幾句，畢竟不管是誰遇到這種奇怪的事情，都能一下子就能接受的。

  正在心裡組織語言，陳小五已經拿著雕刀再次坐到了小凳子上，卻並不急著動手，而是仔細檢查著木材的紋路。

  雕刀雕琢的方向要與木紋高低紋路一致，不可以橫刻，還得留意木紋的順逆走向，順著茬進行用刀，如果逆茬用刀，刀鋒會控制不住刻入過深造成木材裂開。

  「你是準備用圓雕的手法打粗坯，還是用透雕的手法？」公輸燁發現他用刀的手法和之前劃線的走勢稍微有些區別，開口問道。

  陳小五神情明顯一怔，之前勾畫的時候確實準備用圓雕手法，可因為被公輸燁看出來了，所以在打粗坯的時候，耍了一個小聰明，準備改成透雕，主打一個不想讓別人猜到自己的想法和用意。

  哪知這邊才剛剛動了第一刀，就被公輸燁看出來了。

  言許雖然不懂雕刻手法，但從他們的交流中也看出來了陳小五的用意，年輕小伙表面上雖然不在意，心裡又何嘗不想跟公輸燁較量一番。

  為了化解這種陷入沉默的尷尬，言許只得開口問道：「木雕的透雕和石雕的透雕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了，木雕透雕是用鑽或雕刀開洞進行打粗坯，然後才能雕琢。開洞一般不要過多地開，必須得是前後貫串的直洞。

  也可以從側面開橫洞，再從正面開洞與橫洞貫串，這樣開洞更能表達豐厚的檔次感和空間感，而不至於一眼望穿，使整個作品看起來冗味枯燥。

  在雕琢前後貫穿的洞時如果需要做拉花鏤空，可先用鑽眼，套入鋸絲銜接鋸弓，從高到低鋸絲，堅持相對垂直，使鋸下的料可在原本的地位上套入，鋸絲在平板上走動時，鋸路要依圖形而走，不可隨便變換方位，回到迂迴處，鋸口要明晰，不可模糊。」

  言許聽得迷迷糊糊，陳小五卻聽得眼睛發亮，這些要點要素以前師傅也講過，可講得卻沒有公輸燁講得這麼詳細，再加上他屢次猜到自己手法的走勢，足以證明他確實是一個非常厲害的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