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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抱著他,哭一場

2024-10-06 17:23:55 作者: 顧小易
  聿執聽著雪花簌簌地落在傘面上,眼中的那道人影好像越來越模糊。

  第一次救援失敗了。

  兩名消防員和警察下來,「雖然塔吊大臂靠近了建築物,但還是有一段距離,上不去。」

  「那就看看那名記者,能不能把他勸下來。」

  江懷負責撐著傘,他看眼聿執的側臉,稜角尖銳,繃得很緊。

  許言傾站在樓頂上,她朝下面望了眼,好高。

  「你是記者嗎?」塔吊上的男人問她。

  「是,」許言傾舉著記者證給他看,「有什麼話不能下來說嗎?」

  「能有什麼用?回家的票都賣光了,就算能回去,我也沒臉,家裡還等著用錢……」

  「但現在我會幫你的,我看你穿的也不多,下來吧。」

  兩人在樓上僵持著,一時半會看來也不會有結果。

  聿執可不想再這麼等下去。

  沒人看到他是從哪上樓的,樓道裡面非常窄,陰風陣陣,而且外面的光根本就照不進來。也不知道許言傾剛才上去的時候,怕不怕?

  聿執的上衣被一根釘子勾住,他使勁扯了下,聽到撕拉聲傳到耳朵里。

  上到頂樓,風大,雪也更大。

  聿執往前走著,聽到說話聲越來越清晰,他沒有一路張揚地走過去,而是繞著堆放的建材慢慢接近。

  不遠處的兩人,誰都沒發現他過來了。

  許言傾的聲音打著顫,她抓著旁邊的鋼筋,生怕自己掉下去。

  「你看看你選的這地方,樓下連救生墊都鋪不了,萬一真摔下去了怎麼辦?」

  「那更好,讓他們連工資和喪葬費一起發了。」

  許言傾口氣並不凜冽,有點軟,有點糯,不像一個記者,好像是剛從學校出來的女娃一樣。

  「你這是自殺好嗎?是白死。」

  「那我至少能把工資要回來吧?」

  許言傾迎風站在那,問他,「你的目的究竟是把錢要回來,還是……你只是不想活了?」

  「當然是要錢。」

  「那你剛才跟我說的,我都錄好了,回去就能幫你發新聞,你下來吧。」

  男人坐在那不動,臉色已經被凍得發青,「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騙我的?萬一你跟他們是一夥的呢?」

  聿執看眼時間,都快12點了。

  可許言傾站在前面,是一點點急躁都不能有的。

  她所有的情緒外露,都會影響到那個塔吊上的男人,也許只要說錯一句話,他就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要知道,她不是談判專家,她是沒有絲毫經驗的。

  「那你說,要怎樣才肯相信我?」

  「我……我看過電視裡演的,你幫我開個直播吧,讓所有人都看到,這樣你就做不了假。」

  許言傾站在那沒動。

  男人情緒逐漸激動起來,「我猜對了是不是?你被那幫人收買了,你只是為了把我騙下去,你走!」

  他揮舞著手臂,人在塔吊上晃了下,聿執站在那都能聽到大臂在風中搖晃的吱嘎聲。

  他就怕許言傾會出點什麼意外。

  「大叔,你經歷過別人在你面前,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具屍體的過程嗎?」

  男人對她充滿了戒備,「你別跟我說這些,我不想聽。」

  「你說你有個女兒,才19歲。這個年紀還在上學,她現在放了寒假,肯定在等你回家……」

  「你別用我女兒說事,沒用!」男人說著動了下身子,「我知道電視上都是那麼演的,不是找老婆來,就是找子女,沒用!」

  「不是,兩個月前,我報導了一個自殺的女孩,才22歲,比你女兒大一點點。」

  她知道有女兒的父親,內心應該都有柔軟的一面。

  「那個姑娘被人侵犯了不敢報警,唯一敢告訴的人,只有她的媽媽。」

  男人眼神依舊是防備的。

  但他沒再打斷許言傾的話。

  「只是那位媽媽不懂得溝通,她說,為什麼被侵犯的人是你,而不是別人?你自己就有問題。」

  聿執高大的身影折在一塊板子上,看不到許言傾的表情,只是聽她用一種悲愴的聲音,在講著每個凡人身上,每天都在發生的事。

  「那個姑娘想不通,為什麼錯的是她呢?她選的地方,比你這兒矮一點,選了個八樓。」

  「最開始,消防員都快靠近她身邊了,快能拉住她的手了。可當時樓下聚著好多人,她們舉著手機拍攝,聲音一聲高過一聲,她們說,等半天了,為什麼還不跳?」

  「最後,那女孩跳了下去,消防員沒能拉住她。大叔,我要是給你開了直播,這種聲音你承受得了嗎?」

  男人沉默著。

  「我事後跟進過報導,那姑娘的爸爸在外地打工,回來的時候,人都涼透了。」

  許言傾見過太多太多人間事了,她不是麻木了,只是無力、無奈。

  她不知道能不能勸得住眼前的男人,「也許,這世上能給女兒撐腰的只有爸爸吧。你不怕死,挺好的,只不過討要回來的這幾萬塊錢,能夠撐得起你女兒的後面人生嗎?」

  聿執聽著,居然有種莫名的觸動,覺得她句句話都在理,又覺得每句話,好像都印刻在她身上一樣。

  許久後,男人才開口,「你真的會幫我吧?」

  「當然,一定。」

  「我相信你一次。」

  男人凍僵了,站不起來,消防員開始上樓救援。

  似乎沒人顧得上許言傾,她站在那,就跟一尊雕塑似的。

  聿執走過去,握住了許言傾的手掌,冷得像是一塊冰。

  他另一手摟住她的腰,將她抱了下來,許言傾別過臉,似乎不想看到人。

  「凍僵了,是不是?」

  「沒有,還好。」她壓著聲。

  聿執扳過她的身子,將她拉到面前來,才看到許言傾臉上全是淚痕。

  原來站在這的時候,她一直在哭。

  「怎麼了?」

  許言傾伸手想要擦掉眼淚,聿執將她的手拉開,他手指在她眼角處輕撫過,一下下擦著。

  「你剛才說得挺好,這不是把人勸下來了嗎?」

  許言傾想低下頭,但是臉被聿執給捧著。

  她只能面對他,她神色有點繃不住,眼淚又一串串掉了出來。

  「我想我爸,好想好想。」

  許言傾不想被聿執看到她哭成這樣,她只能往前走了步,將臉埋在了聿執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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