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醒來

  葉筱錦設想過許多種爹爹醒來的場景，可真當父女倆四目相對時，她除了眼睛模糊鼻子酸澀外，身體仿佛被定住了般，不知該做何反應，只透過眼前的水霧影影綽綽地看著床上熟悉又陌生的父親。

  她曾在爺爺他們口中無數次聽說過他，也在中了夢裡香時在夢中感受過他給予的父愛，更在她的空間呆了那麼久，她與他說了許多心事。

  可沒有兒時記憶的她，又覺得眼前人陌生，陌生的她有些不知道此時自己該做什麼，要如何與他相處。

  「筱寶。」葉凱旋沉睡太久，聲音沙啞，氣息不足，「爹醒了。」

  這三個字仿佛如一個開關般，擰開了葉筱錦眼裡的水霧，水霧化作珠子從眼裡掉落，視線變得清晰，她看到躺在床上的男子眼眶發紅的含笑看著她，葉筱錦咬了咬舌尖，這不是做夢，爹爹真的醒了，哽咽的聲音中帶著不自知的親昵撒嬌，「您睡了好久……我很高興。」

  高興您能醒來。

  葉凱旋朝她抬起手，「是爹爹的錯，往後爹不犯懶了。」

  葉筱錦微怔後，配合的把自己的頭頂送到他的掌心下，感覺到那隻寬厚的大手在自己的頭頂一下一下帶著無比的慈愛無比的溫柔地輕撫她的頭時，她眼底又迅速灌滿了淚水。

  兒時，時常看到鄰居家的小孩被她父親這般摸著頭，每當這時那位父親眼裡儘是寵溺，她被那對男女虐打後，她便渴望自己也能有一個疼愛自己的父親，在自己難受時，高興時甚至犯錯時都能摸摸她的頭。

  她的渴望實現了。

  「爹爹的筱寶長大了。」葉凱旋看著女兒，曾經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頭，如今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他錯過了太多，手從她頭上拿下來，轉到她臉龐，用衣袖替她擦著淚，「乖女兒，不哭了，扶爹坐起來。」

  葉筱錦聽了這話，仿佛才想起自己手腳在哪裡一般，起身彎腰扶著葉凱旋從床上坐起，又從旁邊矮榻上拿來一個軟枕靠在他背後。

  躺了十來年，一坐起來渾身酸痛，那種酸痛的感覺讓他意識到自己真的醒了，他看著女兒溫和笑道，「你爺爺是不是在外面，去請你爺爺進來。」

  葉筱錦有許多話要說，又不知從何說起，聽了這話忙起身往外走，爺爺和自己一樣盼著爹爹早些醒來，她太激動以至於都忘記要告訴爺爺這個好消息。

  葉凱旋望著女兒離開的背影，眼裡有心碎的痛意，她的筱寶再也不是從前無憂無慮的孩子，她承受了那麼多，經歷了那麼多，多到他這個父親覺得自己無能至極。

  葉筱錦出去的快，回來的更快，身後跟著兩個神色激動的老人，探探被葉筱錦抱在懷裡。

  知道兒子醒了，葉鴻腳上像是生了風般極速到了床前，看著已經坐起來的兒子，一把抱住長子，笑出了眼淚，「我兒醒了，爹等到了。」

  老莊緊跟其後，激動的嘴唇哆嗦，「大少爺。」

  「父親，莊叔，讓你們擔心了。」葉凱旋也是眼中含淚，昔日在戰場上威風凜凜的兩個男人，如今一個沒了功夫，一個瞎了一隻眼……

  自打女兒給他點了還魂香後，他便不再陷入噩夢，對外界的事情有了感知。

  是以，女兒父親他們與自己說的話他全都聽見了，也知道了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只是沉睡這麼多年，再度醒來，親人相聚的喜悅讓他下意識地暫時不想提及那些沉痛的往事。

  可望進老莊期盼的眼神里，他知道莊叔最想知道莊琴的下落，這些日子莊叔跟他說的最多的便是對莊琴的牽掛。

  甚至好幾次他獨自過來時說的哭出了聲，如今他醒了，莊叔便如同看到了希望般，有些事情躲不掉，葉凱旋終是開了口，「我最後一次見小琴是葉家出事那晚，當時府里人都中了藥，根本不是刺客的對手，我也是如此，在刺客一刀砍向我時，是小琴突然出現救了我。」

  「她沒有中藥，全府上下都被下了軟筋散，幾乎是任刺客屠殺，唯有她有一戰之力，那些刺客便都朝她攻去，那時我意識已經開始模糊，只聽得一個類似宮裡太監的尖細聲音喊道主子要留莊琴的命，她對主子還有用。」

  老莊聽得這話，身形踉蹌了一下，而後他抬起頭看向葉凱旋，「大少爺的意思是……不，不會的，小琴絕不會做出對不起葉家的事情，她……」老莊似有難言之隱，他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搖頭，不敢置信般，「不會的，小琴不會害葉家的，不會的。」

  「老莊，你先冷靜點。」葉鴻一把拽住老莊的胳膊，兒子說的事情他也很震驚，只是，「小琴是我看著長大的，說是葉家的孩子也不為過，那話並不能說明是她害葉家，具體什麼情況我們還得找到人才知道。」

  老莊聞言，眼神焦灼的看向葉凱旋，「大少爺可還知道些別的事情？」

  「當時我也懷疑過是不是她與人合謀，畢竟全府都中了藥只有她好好的，可當我力氣喪失，眼看著就要斃命時，是小琴飛身過來擋在我身前替我挨了一劍，若她要害我，為何又要替我挨一劍，這讓我剛起的那點懷疑消散了些。」

  葉凱旋搓了搓臉，臉色有痛苦之色，「她帶著我殺出去，那些刺客得了令要留她一命，雖沒對她下死手，卻也沒手下留情，左一劍右一刀往她身上招呼，她傷的不輕，又要帶著我，我不想連累她，拼盡全力把她推開，她身上的那些傷足夠我消除對她的懷疑。

  我讓她幫我去找青畫和筱寶，自發現刺客入府後，我就沒見到她們母女倆，我已經是走不掉的，便希望小琴能逃出去幫我救她們。

  我運力推小琴那一下，加快了藥效讓我徹底失去了意識，再醒來時我在假山山洞裡，身邊是腹部中劍的青畫，她告訴我刺客入府後，她便帶著筱寶躲在了假山里，趁著刺客去別的院子裡時，將昏迷的我拖進了假山山洞裡，結果被小琴發現，是小琴傷的她，還帶走了筱寶……」

  老莊臉色蒼白，「後……後來呢？」

  「那時我才知道青畫有了身孕，小琴一劍正中她小腹，孩子沒了。

  我身上恢復了些力氣，要帶青畫去找大夫，青畫卻要我去救筱寶。

  我憂心筱寶，更不知道小琴帶走筱寶是救她還是要傷她，甚至都來不及問一句究竟發生了何事，小琴為何要傷青畫，因為青畫血流不止加上小產已經很危險，我抱著青畫想逃出府去醫治，卻被刺客發現，打鬥中我顧及不暇青畫落入刺客手中，我亦寡不敵眾重傷昏迷，後面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

  話音剛落，只聽得撲通一聲，葉筱錦循聲望去，是莊爺爺跪在了爺爺面前，「老爺，是老奴沒教好小琴，是老奴害了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