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心事

  這不是她該接的話，王妃停了話頭，棉花地里一時寂靜，只有棉花被抽出棉鈴里的聲音和身體擦過棉花葉子的聲音。

  鎮南王妃看向始終安靜的人，「蕭家人沒有不該有的心思，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我答應皇伯父的做到了，你要如何對付皇后，母妃也絕不干涉，誰能讓天下百姓，讓為國奮戰的將士們吃飽穿暖，母妃就認誰，只要江山還姓楚。」

  所以王妃的意思是，她只要保證顛覆江山的不是蕭家人就是完成對先帝的承諾，但她亦是皇家女，她不能看著皇權旁落，除此之外她不干涉任何。

  這話葉筱錦依舊沒接，她亦沒有野心，她所準備的一切不過是給自己留條後路，若天下將來真的落入皇后母子手中，她和葉家甚至鎮南王府都不會有活路，到那時，鎮南王府是會反還是等死？

  葉筱錦這般想著，便也這樣問了，話題是王妃起的，那她的疑問也沒必要藏著掖著。

  王妃看著她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往日的溫和變成凌厲，皇家威儀盡顯，她鏗鏘道，「不會有那樣一日的，便真有那樣一日，蕭家，也絕不會背上那樣的罪名記載於史書之上，那對他們太不公平。

  為了大胤他們什麼都做了，邊境的土地上浸滿了蕭家人的血，便是王爺他們能容，我也決不允許我的夫君和孩子們的功績被玷污。」

  「我要的不過是將她的罪行公諸於天下後讓她以命償命，讓我葉家枉死英魂安息，祖父讓我等，可我不知自己能等多久，會不會在等到之前就先被她逼得無路可走。

  母妃既說絕不讓蕭家人背上那樣的罪名，那真到退無可退之時我便與蕭家劃清界限，身後名我不在乎。」

  葉筱錦說出肺腑之言，她從前想的規劃里一直有蕭墨曄，可她忽略了一件事，她是現代靈魂對皇權沒什麼敬畏心，對身後名更不在乎，可蕭墨曄不是，他是土生土長的大胤人，他出自世代忠良的鎮南王府，他們的忠骨決不允許蕭家在史書上留下反骨的罪名。

  到那時，她與阿墨只能站在對立面了嗎？光這樣想著，葉筱錦就覺得心痛難當。

  她這般的神情落在鎮南王妃的眼裡，讓她生出一絲心疼，「孩子，母妃的本意絕不是讓你與蕭家劃清關係，母妃向你保證絕不會看著你被人逼得走投無路，你只需記得母妃說過的話，無論如何堅定不移地站在小曄身邊，你的仇終會得報的。」

  葉筱錦再次選擇了沉默，點點頭算是應了王妃的話，她明白，王妃的重點是這江山只能姓楚。

  蕭婭適時挑起別的話題打破了這樣沉重的氛圍。

  葉一等人也相繼過來幫忙，大概在下午三點多時，棉花盡數摘完，葉筱錦讓青七按來時一般帶著鎮南王妃他們返回贛北府。

  招財則帶著那幾個學技術的直接去了贛寧縣找風九，既然學就要學個徹底，這邊見到了成熟的作物，風九那邊則是剛起步的。

  不論將來局勢如何，葉筱錦都不會因為王妃今日的話而改變將這三樣作物獻給鎮南王軍營的心意。

  葉一被留下來帶著李猛他們將今日摘下的玉米和棉花整理進作坊倉庫，葉筱錦一句，晚些時候她要帶走，葉一便明白，姑娘是要將東西收進空間。

  葉筱錦去了密林處將先前芙蓉她們住的木屋挪進了空間後又飛去了藏寶山洞，從裡面收了些兵器進空間，再返回作坊時途經曾經的那片花海。

  讓金雕飛得低些，葉筱錦便看清楚了是村里人在收先前他們種的麥子，聽到金雕的叫聲，忙碌的人都不約而同的抬起頭。

  村長看著那金雕不由想起了葉筱錦，想起當初她跟著金雕飛向高空時的場景，村長就笑了，那孩子就該是往高處飛的，沒村里人拖累她能過得過好，聽長子李好回來說的種種，她確實過得更好。

  在空間裡的葉筱錦對上村長的笑容，有片刻怔忡，腦子裡想的也是從她穿越來後在村子裡的點點滴滴。

  村長給了她許多善意和溫暖，離開時都不曾認真道個別。

  看了看他們手裡割的麥子，葉筱錦笑，會有機會的，那地里她有一成的收成，依著村長的性子，那一成必定會給她送來的。

  到香菇作坊時，葉一守在倉庫門口，葉筱錦連人帶貨一起收進空間，兩人往贛北府去。

  「送你的。」空間裡，葉筱錦遞給葉一一把匕首，又指著另一堆她挑出來的兵器道，「那些給你大哥胡明送去，讓他給大家把武器置換上。」

  葉一雙手接過匕首，只抽出一點，便知這是上好的玄鐵所造，忙謝過葉筱錦。

  葉筱錦又拿出健骨活血丸，「這個可以治你們身上的舊傷，和兄弟們分分，回頭我會把方子給葉二，不夠就找他拿。」

  她對葉一二三的感情始終是不同的，屏除這個時代的等級觀念，他們三人在葉筱錦心裡如同自家兄弟一般的存在。

  他們被洗去全部記憶依賴她，那時她剛穿越過來面對生命所剩無多的爺爺，面對窮困的水灣村，面對饑荒和流民，除了蕭墨曄和他身邊的人，是葉一二三陪著她一路走來的。

  如今想來竟有些相依為命的感覺。

  鬼使神差的，葉筱錦問道，「葉一，若有一日，我要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眾叛親離，你當如何？」

  不帶任何猶豫，葉一脫口而出，「姑娘在哪，我們三個在哪，姑娘做什麼，我們便做什麼。」

  心頭暖融融的，被王妃那番話帶來的燥意盡數消融，葉筱錦道，「葉一，以後稱我為世子妃吧。」

  她知道從一開始，姑娘這個稱呼便是葉一三人堅持叫的，她也知道他們是為什麼。

  「可世子沒給您三媒六聘。」葉一正色道，他私心裡覺得姑娘是應要按最正規的禮節風光大嫁才算的，那次的婚禮太兒戲了，故而他一直堅持叫姑娘，而不是隨著他們叫一聲世子妃。

  葉筱錦將散落的頭髮往兩邊抿了抿，「他和老王爺都說將來會走一遍這個流程，可其實我並不在乎，如今皇上已經下旨賀他與我成婚，王妃也將她的嫁妝三分之一送了來，她沒說是聘禮，便當是聘禮吧，總不能等孩子出生了，你們還喚我姑娘。」

  這，葉一確實沒想過這個問題，哪有生了孩子的姑娘，在家裡這般叫著還好，若是在外面豈不是污了姑娘的名聲，遲疑片刻後，葉一終是改口，「世子妃。」

  葉筱錦輕笑，世子妃能當一日便是一日吧，她相信王妃保證時的真心，可她不能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別人身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才能有安全感。

  至於阿墨，她接受他的選擇。

  葉筱錦到家後吃了些東西，把從山裡帶來的東西挪了出來讓葉一親自安排人曬乾，又讓管家在城中物色一位會彈棉花的匠人，將棉花籽理出來，彈好的棉花便做成棉被，屆時讓王妃他們帶走。

  換算著大概晚上九點來鐘的時候，王妃一行人才到家，葉筱錦陪著他們吃了些東西，各自休息。

  翌日吃過早飯，便將清平郡主王妃等人送出了門，蕭婭留了下來跟在葉筱錦身邊。

  「二嫂，你知道母妃為何不帶我一起，而是讓我留下來陪在你身邊？」蕭婭挽著她的手問。

  葉筱錦心裡能猜出一二，「大概知道些。」

  蕭婭聲音低落道，「母妃想留一個人下來看顧你是其一，讓我儘可能的與你多接觸，留一份姑嫂情分，將來我一人嫁到京城，你能看在這些日子相處的情分上多看顧著我些，我不喜母妃這樣，在邊境時她從不曾這樣算計，可她又是為了我，我討厭不起來。

  請二嫂也別討厭母妃，我雖不知昨日她為何說那樣的話，但母妃是真的喜歡你，她不止一次地跟我念叨，二哥娶了你是福氣。」

  看著神情懨懨的蕭婭，葉筱錦點了點頭，「不討厭。」

  算不得是算計，這是做母親為了女兒的心思，她反倒有些羨慕蕭婭有母親處處為她考慮。

  蕭婭鬆了口氣，她選擇了坦誠，「母妃她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踏足京城，大概十年前，二哥被刺殺，母妃嚇得一人跑回京城看二哥，回來後母妃沉鬱了許久。

  此後再不提回京之事，我知道她是不會再回京城的，可她不放心我，所以才把心思動在了你身上。

  二嫂，母妃小看了我，我不會受人欺負的，我也可以護著二嫂的。」

  葉筱錦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母妃不是小看了你，做母親得總是擔心自己的孩子的，為了不讓她擔心，我們姑嫂以後守望相助，讓那些想欺負我們的難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