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出國?」馮斯乾若有所思,「岳父在哪。」
孟綺雲啜泣著,「他回濱城了,和我母親在一起。」
他語氣一沉,「回多久了。」
「昨晚。」
他掛斷電話,又打給何江,「你過來。」
馮斯乾臉色此時像一團化開的濃墨,陰翳到極點。
何江很快上樓,「馮董。」
他撩眼皮,「趙凱安排下屬監視周德元了嗎。」
何江不假思索,「在監視。」
馮斯乾意味不明,「周德元根本不在江城,他監視誰。」
何江愕然,「他在熙雲路啊。」
馮斯乾重新垂下眼瞼,一言不發。
何江緊急聯繫趙凱,「趙隊,周德元去濱城了。」
趙凱也懵住,「我的眼線沒匯報啊。」
「馮董收到的風聲,大概率要包機出國。」
馮斯乾奪過手機,「截住他。」
「還沒下達指示。」趙凱焦急萬分,「究竟出什麼事了,他發覺了嗎?」
馮斯乾相比之下鎮定許多,「周德元在崗位上不是白混的,不缺人脈渠道。」
「我擅自攔截,他會聽我的嗎?高半級壓死人,他高出我三級。」趙凱慌了神,「是我的紕漏,這下麻煩了。」
「我替你截。」馮斯乾心不在焉敲擊著桌角,「最遲三天,你必須拿到上面的文件。」
趙凱咬了咬牙,「我盡力。」
馮斯乾吩咐何江,「我記得周夫人也在闌城,你請她一趟。」
「現在嗎?」何江看腕錶,「太晚了。」
馮斯乾手指拂過檯燈罩的花紋,「越是急切,越證明重要,她會更容易為我所利用。」
他手一收,「只有一小時。」
周德元的夫人在半小時後抵達酒店,馮斯乾親自在走廊迎接她,「岳母。」
「我不敢當。」她當場駁了他面子,「」馮董事長娶得又不是我女兒,我算哪門子岳母。」
馮斯乾皺著眉,「我要是娶了您的女兒,反而逃過一劫了,正因娶了綺雲,我才被殃及。」
周夫人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馮斯乾十分警惕,「岳母,周家要翻船。」他進入玄關,周夫人沉思一秒,也跟上,「你講清楚。」
馮斯乾反鎖門,「上面在調查岳父,而且從公私兩方面入手。」
周夫人冷笑,「我們離婚了,周德元的情況與我無關。」
他泡在陶瓷杯一枚茶包,搖晃著杯柄,興致勃勃欣賞茶葉浮動,「您和岳父離婚未滿一個月,不是查這一個月內的問題,您推脫得掉嗎。」
「我推脫不掉,也有人墊背。」她胸有成竹的架勢,「你應該知情,你不止一位岳母。」
馮斯乾氣定神閒,「您是指綺雲的母親孟女士嗎。」
周夫人神色鄙夷,「那個賤女人,她享受到的利益可勝過我,要倒霉,是她先倒霉。」
「岳父即將送她出國避難,已經回濱城準備了。」馮斯乾擰開一瓶水,「他對綺雲母親情深義重,可惜他沒想過,最後由誰承擔這一切。我認為岳父想過,岳母認為呢?」
我藏在洗手間,揭過門縫窺伺,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周夫人,她是極其雍容華貴的女人,一看便是正室的氣度,雖然相貌平平,但上得了台面,不是孟綺雲母親那類貨色,不過周夫人私下和男人膩歪時,做派也挺放得開。
情愛歡愉,出自欲望本能,嘗到甜頭就剎不住閘,即使一個正人君子也會在感官刺激下原形畢露。
周夫人踉蹌坐下,整個人魂不守舍,「那我怎麼辦?」
馮斯乾將水瓶遞給她,「撇清,自保。」
周夫人顫顫巍巍接過,「他竟然這麼狠心,絲毫不顧念我們的情分,只護著那個女人。」她仰起頭,「我們維持了三十年的夫妻名義,我擇得乾淨嗎。」
馮斯乾反問,「不是有我嗎?」
她攥著瓶子,「你為什麼幫我。」
他笑容緩緩斂去,「您的舉報信,被我中途攔下了。」
周夫人喝了一口水,「果然是你,我猜到了,他不可能明目張胆動手。」
馮斯乾流露出幾分歉意,「岳父逼迫,我只能聽從,幸好有機會補償岳母。」
她深吸氣,「我怎樣配合你。」
馮斯乾說,「連夜回到濱城,等我消息。」
洗手間沒開燈,我在一片漆黑中。
女人玩心機確實不是男人的對手,尤其是手腕頂級高明的男人,馮斯乾打算釣一條魚上鉤,簡直易如反掌。
周夫人離去後,我從洗手間出來,「馮太太在路上了,要不我迴避,她看見我鬧得不愉快。」
馮斯乾坐在沙發上,逆光打量我,「為非作歹折騰我兩年,如今轉性了,賢惠了。」
我不語。
他握緊我腰肢,雙腿分開圈住我,「什麼時候回江城。」
我搖頭,「沒決定呢。」我又問他,「你回嗎。」
他所問非所答,「你想要我立刻回,不然你不安心,擔心我反悔。」他十指穿梭在我髮絲間,「我知道他的下落,我不走,你也不會回,對嗎。」
「對。」我坦蕩回答,「我不放心你。」
他沒說什麼,手背輕輕流連在我眼角的淚痣,他看得入迷,反反覆覆摩挲。
「你喜歡我這顆痣嗎?」
馮斯乾指腹的繭子又厚了一些,磋磨得我澀痛,他隨口問,「林宗易喜歡你什麼。」
我小聲說,「他好像也喜歡這顆淚痣。」
他笑意非常淺,卻又格外好看,「是很嫵媚。」
「斯乾,你放過他了。」我凝視他眉目,「林宗易自首之前,你不會再算計他,是不是。」
馮斯乾收回手,沒出聲。
門鈴在這時響起,他看時間,交待何江的一小時,剛好五十九分鐘。
他走過去開門,孟綺雲像瘋了一般撲進他懷裡,巨大的衝擊力撞得他後退兩步,「斯乾,我求你陪我回家。」
她死死地摟住他,「熙雲路空空蕩蕩,我很想你。你不回來,它和墳墓又有什麼區別。」
馮斯乾低下頭,「誰跟蹤你。」
她渾身緊繃,嚇得發不出音。
何江在門外,「或許是林宗易那邊的人。」
我沒忍住大吼,「他不會!他自顧不暇了,哪有精力再生事,何況他圖什麼?」
孟綺雲這才發現我站在窗下,她愣住。
何江說,「以林宗易對您的情深,不擇手段拔除阻礙,扶您上位,給您和馮冬妥善的名分,他是做得出的。」
「何秘書。」我腔調耐人尋味,「到底算不算我的阻礙,你不了解實情嗎?」
他眯眼,「真亦假,時機合適,假也隨時變真。林宗易明白世事難料,徹底根除是最萬無一失的。」
馮斯乾面色冷硬,「何江。」
「馮董,除了林宗易,其他人沒理由冒險。」
我靠近他,「周家沒仇人嗎,華京沒仇人嗎?馮太太的身份多麼招風,招惹好的,也招惹壞的。你看不慣我,少攀扯旁人。」我反手一巴掌,掄在何江的左臉,「我忍你很久了。」
馮斯乾望了我一眼,臉上陰晴不辨。
我平復下來,同孟綺雲打招呼,「馮太太,興許你思夫過度,太敏感了,可不要節外生枝。」
她沒回應,看向馮斯乾,後者將女士挎包擱在角落,神情雲淡風輕,「她來闌城辦事。」
孟綺雲又盯著我的衣服,是總統套房專供的真絲睡袍,她沒說話。
馮斯乾問她,「趕路累了嗎。」
她回過神,「我有點犯困。」
馮斯乾抱起她放在床上,彎腰撫摸了一下孟綺雲的長髮,「早點睡,別胡思亂想。」
她用一雙極為空洞的眼睛望向他,「斯乾,你瘦了。」
他面無表情,「有嗎。」
她嘶啞嗯,「瘦了很多。」
他直起身,「華京公務忙,來回奔波,瘦了正常。」
「對不起。」孟綺雲眼眶漲紅,「上次見面只顧埋怨你,沒有察覺你為難。」
馮斯乾輕笑,「你就算察覺,也照樣不懂。」
「是啊,韓小姐懂男人的心思,懂什麼是大局,更懂丈夫的苦衷,所以男人都迷戀她,舍不下她。」孟綺雲躺在那,「我爭不贏她,我早該清醒。」
馮斯乾垂眸審視她,「我說了,別再胡思亂想。」
她拽住他衣袖,「我其實不在乎生不生孩子,我只是以為我們有了孩子,就可以長久留下你。」
「有力氣去洗個澡。」他撂下這句,邁步離開。
「你呢?」孟綺雲猛地坐起來,「你不睡嗎。」
馮斯乾面容平靜,「我在隔壁,你有事找我。」
「隔壁...」她有些恍惚,這個男人此刻佇立在昏黃的燈火里,他分明近在咫尺,又仿佛相隔千山萬水,那樣遙不可及,「我們是夫妻,夫妻也分房睡嗎。妻子需要丈夫的安撫,只能打電話嗎。」
孟綺雲情緒驟然失控,「馮斯乾,難道我要守著喪偶式的婚姻過一輩子嗎?」
他停下腳步,「綺雲,你精神不太好。」
她目光定格在他面孔,試圖尋覓到一絲破綻,「我最近聽到風言風語,關於你和周家,以及我們的婚姻。」
馮斯乾的反應仍舊無懈可擊,他側過身,她的目光落了空,「知道是風言風語,沒必要在意。」
「可是她們煞有介事,議論著我最愛的男人,我最看重的感情,句句像刀子插在我心上,我無法不在意。」她捂住臉,失聲痛哭,「你走進我的生活二百八十九天,我從滿心歡喜,到失望猜忌,我沒有愛過別人,更沒有接受過別人的愛,但我清楚,愛絕不是你表現的這副模樣。」
她劇烈抽搐,連同床鋪也震顫,「斯乾,每次都是我主動求和,咽下所有的委屈和疑惑,你像什麼沒發生過一樣,從不解釋影響我們關係的那場風波。你哄我,呵護我,可那不屬於丈夫對妻子的態度,你的分寸感與恰到好處的體貼,我只感覺陌生,它似乎存在著界限,你按照一個格式和我相處,不逾越,不苛刻,永遠是六分,多一分不給,也從未少一分。」
馮斯乾背對她,波瀾不驚,「這樣不好嗎。」
她從掌心抬起頭,滿面淚痕,「那你愛我嗎。」
他身姿筆挺,沒有半點動搖,「綺雲,周家的變故,不會波及你。」
她忽然變得無比冷靜,「斯乾,我們談談行嗎。」
他轉過身,「你要談什麼,明早再說。」
她掀開紗簾看窗外,「快要天亮了。」
馮斯乾走向辦公桌,拾起煙盒,「她已經幾天幾夜沒睡安穩。」
孟綺雲手僵硬在半空,「你匆匆離開江城,是找韓小姐。」
他漫不經心點菸,打火機溢出的火光在寂靜的深夜驚心動魄,「算是。」
她毫不猶豫跑到他面前,拉住他手貼在自己面頰,一滴淚流淌過他指尖,她甚至崩潰到語無倫次,「斯乾你告訴我,什麼樣的女人是你滿意的妻子,我如何做你才願意把你的溫度和真心交給我,我不希望我的丈夫無可挑剔,我希望他的一切真實,不高興了吵架,開心了與我分享,帶我參與你的喜怒哀樂。」
她全身控制不住發抖,「斯乾,我求你。」
馮斯乾注視著孟綺雲,許久,伸手抹掉她淚水,他捻了捻那滴濕潤,笑了一聲,「原來不是每個女人的眼淚都能夠令男人失去理智,感受到心疼。」
他笑過後,又恢復無動於衷,「綺雲,你未來的人生還很漫長,記住,不要愛上一個不可掌控的男人,除非你像韓卿,一點點扼住男人的七寸。她很幸運,賭贏了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連我最初都不相信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