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是他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老賀說,接機的男人叫劉志,是他的秘書,偵察這方面很有經驗,就是他發現了闌城的蛛絲馬跡。
男人收了牌子,直奔這輛車,程澤揭過窗口,「你的證件呢。」
劉志問,「林太太要檢查?」
我下意識看程澤,他長腿交疊,「沒有證件,我不允許你帶走她。」
劉志取出上衣口袋內的工作證,程澤接過,「湖城的?」
我解釋,「我和劉志的領導談過,他是上面派下的,來頭沒問題。」
程澤記錄下編號,歸還他,「劉先生,拜託照顧好韓卿。」
劉志拉開車門,「林太太在闌城的安危由我全權負責。」
我下車,程澤在身後喊住,「韓卿。」
我側過身,他面目嚴肅,「有麻煩聯繫我,我立刻趕到你身邊。」
我笑了笑,「我不牽連你了。」
他坐直,窗外陽光正濃,灑在他清澈乾淨的面龐,「你對於我沒有牽連,只有我心甘情願。」
我猶豫了一秒,「馮斯乾一定會查我的下落,你早晚要敗露,你當心。」
「他沒膽子動我。」程澤神色諱莫如深,「馮斯乾的背景再大,他不是土匪,至多在商場上和我較量,華京的實力與程氏硬碰硬,他恐怕沒這份底氣。」
「程麟手上的股份和你持平了。」我提醒他,「程麟的籌碼,等於馮斯乾的籌碼,程麟對他唯命是從。」
程澤冷笑,「你不了解程麟,他畏懼馮斯乾是真,服從馮斯乾是假。名利場的男人,沒有真正的窩囊廢。」
「那馮斯乾——」我不由握拳,「有危險嗎?」
程澤說,「馮斯乾未必相信程麟,各懷鬼胎互相利用而已,程麟算計不了他,馮斯乾也喝不了他的血。」
我沒再耽擱,跟隨劉志坐上桑塔納,程澤視線定格在我背影,直到車駛離,他才升起後窗。
「闌城一共安插了多少人?」
劉志擺弄手機,在等電話,「四個人追查林宗易的行蹤,六個人在十三坊撒網捕撈仇蟒。」
我繫上安全帶,「你們揪出仇蟒了?」
劉志說,「仇蟒很狡猾,很可能不在闌城,不過我們摸清林宗易的住處了。」他調頭,繞過擁擠的弄堂,「附近便利店的攝像里,有林宗易經過的錄像。」
闌城入秋比江城早,道旁的梧桐開始泛黃,樹影搖晃,掠過一道人影,我驚愕,拍打著駕駛椅,「停車!」
劉志猛地剎住,我趴在玻璃搜索剛才的身影,人潮攢動,男人騎著摩托隱匿進車流,剎那無蹤。
是他嗎?
我死死盯著那片人海,林宗易個子高,身型也魁梧,極少有男人像他那麼高,應該沒認錯。
可印象里,他不會騎摩托,尤其是賽車款式的摩托,那個男人騎得很野。
劉志問,「您看見誰了?」
我不確定,扯了個謊,「我失聯多年的朋友。」
「追上去嗎?」
我搖頭,「算了,有緣會見。」
我們到達目的地是下午五點,劉志帶著我在光明小區的西門1棟門口下車。
四樓401單元,一間一室一廳,進門迎面砸下一副蜘蛛網,我嚇得尖叫,劉志被逗笑,「林太太沒見過這樣破舊的房子吧?」
我定了定神,「我在太平街的房子更差勁,天花板漏雨,下水道天天浮著糞。」
他詫異,「您的房子?您半點不像受過苦的。」
我摘了墨鏡,放在鞋柜上,「我受罪的時候,比乞丐差不多。」
劉志打開壁燈,「由奢入儉難,現在回不去了。」
我擦拭著茶几的浮塵,「富貴有富貴的難處。」我看向他,「你覺得我過得如意嗎?」
他沒出聲。
我推開臥室的窗戶,四周是生了鏽的鐵柵欄,底下一條古老的街道,坑坑窪窪的石灰地,兩頭貫穿十字路口,車輛來回穿梭,偶爾爆發幾聲鳴笛。
劉志指著對面7棟四樓,「那裡。」
窗簾緊閉,陽台上空空蕩蕩,並未晾曬一件衣服,全無生活的痕跡。
我半信半疑,「有人住嗎?」
劉志說,「反常意味著暗藏玄機,他們普遍會選擇避光避世的居所。」
我深吸氣,老賀的下屬既然密切監控這扇窗,想必有八九成的把握,「如果他出現,我親自接觸他。」
他試探問,「那聯絡湖城嗎?」
「先不要!」我驚慌失措,「我想辦法勸他,你們再給他一次主動的機會。」
劉志耐人尋味審視我,「林太太,半年前橡山那晚的情形,我有耳聞,江濱兩城突擊烏溪,您撒謊把領隊趙凱支開,林宗易才趁機出境。」
「仇蟒窩藏的十億現金,畢竟是林宗易挖出來的,而且他沒有隱瞞湖城。」我平復下情緒,「到這一步,你們層層包圍,他已經插翅難飛。老賀答應了,讓我出馬試一試,假如不費你們一兵一卒,不是皆大歡喜嗎。成與敗我認了,我不再阻攔。」
劉志略有遲疑,「您考慮清楚,萬一他豁出去,仇蟒也在他的住處——」
我看著脫落的一塊牆皮,「我賭林宗易會回頭,他並非和仇蟒一艘船。」
「林太太,一星期為限。」劉志撂下最後通牒,離開出租屋。
我在沙發上打了個盹兒,下樓買吃的,街角有一家米粉店,鋪面很髒,招牌是百年老字號,其實做小生意的商販往往消息最靈通,倘若林宗易真在闌城,絕不會出入需要登記的高檔酒樓,反而小飯館能打聽一些消息。
我在最外面的餐桌落座,「老闆,一碗牛肉米粉,加胡椒和白砂糖。」
我掰開木筷,搓了搓毛刺兒,斜後方的一桌坐著兩個男人,戴著劣質的金項鍊,啃牛肉燒餅,「李艷又黑了我一千塊錢。」
「李艷的新老闆多牛啊,咱們認倒霉吧。」
男人用指尖蘸著芝麻粒,「當初干保安,我嫌賺得少,哪知道換了老闆,工資翻倍了,想再回去,被李艷坑了一筆押金。」
「新老闆是什麼底細啊,南方的富商?口音挺秀氣。」
男人嗤笑,「你是想老婆了吧,糟老頭子還秀氣。」
他們一邊閒聊一邊起身,我立馬掏錢結帳,跟上他們,「先生!」
他們駐足,扭頭端詳我,我笑著遞上一盒軟中華,「外地人,在闌城做點小買賣,問問行情。」
他們咧嘴樂了,「自己做買賣?」
我坐在馬路牙子上,「一群老家的表姐妹也投奔我呢。」
他們撇開腿坐在我旁邊,「有學歷嗎,有老公嗎?」
「學歷不行。至於有沒有老公——」我熱情靠近,給他們點菸,「這是什麼說法啊?」
「沒學歷,你心氣兒不高,髒活累活能吃苦,沒老公,你沒束縛,賺錢為大,對不對?」
我恍然,「那我適合在闌城做什麼買賣。」
他摸著下巴,「技師,賣酒,主要你喜歡什麼唄,不排除有顧客找茬,搞霸王餐那套,你最好求個靠山。」
我殷勤問,「有推薦嗎?」
「十三坊有一位蛇叔,挺有排面,也是外地的,能可憐你,你花錢打點他,他給你撐腰。你要是站住腳了,興許我們還求上你幫忙呢。」
我按捺住激動,蛇,蟒蛇,看來是蟒叔。
他竟然在十三坊又混出名堂了,那林宗易扮演什麼角色呢?臥底,義子?
闌城距離江城不近,但也不遠,在闌城紮根,以林宗易的謹慎不會如此冒險,闌城並不安全,除非他另有圖謀。
無論如何,眼下這條路錯了,一星期後老賀動手,結局的性質可不同了。
我朝他們道謝,打包了米粉,乘計程車抵達十三坊,正好是最熱鬧的時間段。
十三坊是闌城的老城區,臨近火車站,務工人員的人流巨大,排查很費勁,是藏身的絕佳地點。
我捧著米粉吸溜,眼睛到處轉,司機透過後視鏡打量我,「姑娘,來旅遊?」
我否認,「打工。」
他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框,「打工穿一身香奈兒啊。」
我故作尷尬,「假貨,充門面的。」
司機說,「我女朋友也穿牌子貨,我一瞧,你這件絕對是正版。」
我專注望著這趟街,「您聽過蛇叔嗎。」
「聽過啊。」他用銜煙的左手對準一個牌子一掃,「午夜酒吧是蛇叔承包的,這片地界最大的酒吧了,一般人承包不下來,老闆是富一代,有人脈有錢,壓根不買帳,可蛇叔一出面,老闆當場割愛了。」
我扣上盒蓋,摩挲著手腕的銀鏈,「多大歲數。」
「六七十歲吧,特有派頭,你看民國電視劇嗎?跟《大宅門》裡面的老爺子一樣,拄著拐杖。有一個中年男人總是跟著他,給他開車,氣場很厲害,陰森森的。我經常在這邊拉活兒,我看到兩次。」
我翻出相冊,放大一張西裝革履的相片,「是他嗎?」
司機一瞟,「非常像,沒這么正經范兒。」
手機從掌心滑落,我難以抑制顫抖,「師傅,有煙嗎?」
我的煙在米粉店給那倆男人了,司機扔到後面一盒紅塔山,我抽不慣,從中間折斷,一點點攪拌著菸絲。
八點到十一點,我硬生生等了三個小時,門外人來人往,唯獨沒有我渴望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