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低聲下氣求你原諒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晚上我在客廳看電視,馮斯乾九點鐘進門了。
我先是一愣,旋即又懊惱,「你怎麼又回來了?」
馮斯乾頻繁往返瀾春灣,我想跑都沒合適的時機。
他按摩太陽穴,身體有些無力,「剛結束應酬,距離這邊近。」
我無動於衷,繼續看電視。
他掌心蓋在臉上,揭過指縫,沒話搭話,「你在看什麼。」
我愛答不理,「喜洋洋和灰太狼。」
他臂肘撐著牆壁,「你喜歡看這個,馮冬也喜歡。」
我後仰,躺在沙發上,「主要它很無聊,我用它催眠。」
馮斯乾又問,「看新聞台嗎。」
我瞥他,「比如呢。」
他回答,「財經,法制,或者時事。」
我破功了,「你覺得我感興趣嗎,我都聽不懂。」我調台,換了一個動畫片。
屏幕一閃而過一部歷史劇,他鍥而不捨,「康熙王朝,我陪你看。」他脫掉西裝,「我記得你檔案是歷史系。」
我忍無可忍,「馮斯乾,我檔案是假的,是殷怡偽造的。」我起身,關掉遙控器,「沒有共同語言,又何必強行找話題。」
我直奔樓梯,馮斯乾拽住我,「抱歉,我沒有惡意。」
我面容古井無波,平靜注視他。
許久,他撒手,「有藥嗎。」
馮斯乾胃口有舊疾,我終究狠不下心不管,「胃藥?」
他似乎真是難受,我招呼吳姐,「醫藥箱。」她房間有動靜了,我立刻朝二樓走,「我困了。」
馮斯乾毫無徵兆從背後抱住我,「別動。」他嗓音晦澀喑啞,「我喝醉了。」
我沒掙扎,背對他。
何江在庭院裡停穩車,進入客廳,「韓小姐,馮董應酬源城的客戶,對方很能喝,馮董散席吐了幾次。」
吳姐匆匆走出客房,我吩咐她煮一碗醒酒湯,隨即扶住搖晃的馮斯乾,「馮太太呢?」他倚在我肩膀,全身的重量都壓著我,我質問何江,「你聯繫她啊,她沒去接嗎?當老婆的不接,我能替代她照顧嗎。」
何江看了一眼馮斯乾,「馮董不是每晚都回瀾春灣嗎。」
我沒好氣,「那是以前,如今周家的男人厲害,女人又名正言順,誰過來大鬧一場,我也搞不定,少給我惹麻煩。」
何江說,「韓小姐,您多擔待,馮董不讓通知馮太太。」
我更炸毛了,「哦,她休息,我當苦工啊?你們馮董真會疼人呢。」
混亂中,響起低啞的悶笑聲,我扳正馮斯乾的腦袋,他還是要死不活的,面孔蒼白至極。
我推搡,沒推動,他死沉死沉的。
我瞪著何江,「你搭把手啊。」
何江剛要接過,馮斯乾像是躲了一下,又像是我的錯覺,何江退回去,「您的主臥,我不方便進出。」
我驚奇,「你進出還少嗎?今晚倒是守規矩了。」我清了清嗓子,「馮斯乾不在家的時候,你不也偷偷摸摸進嗎?」
燈火昏暗,一雙眼睛此時睜開,帶點深沉的寒意,射向何江。
何江大驚失色,「韓小姐,您不要信口開河啊,我從沒趁著馮董不在進過您房間。」
「是嗎?」我歪著頭,「我記錯了呀。」
我胳膊一發力,馮斯乾頓時撞向牆角,他本能發揮敏捷的身手,穩住平衡,我冷眼旁觀,「能站著啊。」我譏諷,「一般人喝不倒馮董,你糊弄傻子呢,好歹相識兩年半,你多大的酒量我還沒數嗎。」
馮斯乾垂眸,精神頹靡,「何江,扶我上去。」
我拉開衣帽間的門鏡,整理被他廝磨出的褶皺。
「韓小姐。」何江看不公了,「馮董低聲下氣討您的原諒,您未免太不識趣。」
我偏頭,「你可以送他回識趣的女人身邊啊。」我面無表情,「另外,你算什麼東西,輪得著你指責我嗎。」
「我當然沒資格,但——」
馮斯乾沉聲制止他,「你是話多。」
何江沒再反駁,架住他上樓,很快吳姐端著砂鍋出來,「先生的醒酒湯。」
我解著上衣扣,「在書房。」
吳姐踮腳張望,「書房沒開燈啊。」
我感覺不對勁,直奔主臥,馮斯乾果然在我的床上,而何江已經從後院溜了。
我怒火中燒,「馮斯乾。」
他沒回應,空氣瀰漫著濃稠的酒味。
我衝過去拖他,「你起來,去客房。」他紋絲未動,我險些摔趴在他身上。
我氣得發抖,「你把我當什麼了?」我掏出他西褲口袋的手機,劃到孟綺雲的備註,「你再裝,我聯絡她了。」
馮斯乾平躺,手背抵在眉骨遮光。
我當場撥通,「馮太太,你丈夫賴著不走,你不是一直尋覓機會,宣誓主權給我難堪嗎?你開車從我這裡接回他。」
孟綺雲一言未發,我不耐煩了,「你丈夫此刻就在——」
「韓小姐,辛苦你了。」
我一怔,掃向屏幕,號碼正確,聲音也對。
我猶豫著,「馮太太?」
她嗤笑,「韓小姐,我真的很喜歡這個稱呼,我日思夜想,要得到這個稱呼。它是我世界裡最動聽的,可是也最難占有它。」
孟綺雲那邊有水聲,我望向窗外,下雨了。
我們的對話也到此為止。
孟綺雲的反常,好像驗證了程澤的那番揣測。
我坐下,調暗檯燈,看著馮斯乾。
他睡得不沉,睫毛時不時輕顫。
他經常皺著眉頭,很多男人皺眉像一個小老頭,唯獨馮斯乾不同,他皺眉也好看。
我伸手,揉著他眉心,一點點揉開,他忽然出聲,含糊不清,「韓卿。」
我一激靈,以為他醒了,倉促收回手,過了好半晌,他依然闔著眼,我俯下身,挨近審視他,「你說夢話呢?」
他這次沒出聲。
我眯眼,雙手齊發,輪番拍打撕扯他臉皮,他一把扼住我,眼底漾著笑意,一片清明,「你準備打死我嗎。」
我用力抽出自己手,「你騙上癮了,耍得團團轉,開心嗎。」
「我可沒騙你。」他翻了個身,手支著額角,側臥凝視我,「我告訴過你,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己,以及必須解決掉的局面,我認為你聰明,能明白含義。」
我絲毫不留情,「我沒義務理解你的身不由己。」
馮斯乾發笑,「自從我娶了孟綺雲,你沒有一天好臉色,還真夠狠的。」
我移開視線,「那個女人溫順體貼,你不去,我又毒又狠,你顛顛兒往我跟前湊。」
馮斯乾悄無聲息握住我,只握住指尖,仿佛力道如此輕柔,我便不會察覺,「哪個女人。」
「馮太太。」
他所問非所答,「你下午出門了。」
我淡淡嗯,「去程氏分公司了。」
他笑了一聲,「程澤沒對你和盤托出嗎。」
我目光再次定格住他,「了結之後呢,孟綺雲會怎樣。」
馮斯乾的衣扣解了大半,在微弱的燈光下,透出不經意的懶散,「結局不好不壞。」
我若無其事撩發,「那麼純潔無辜的女人,你也忍心啊。」
「你始終忌諱,吃醋。」他坐起,從後面貼近我,裹著一絲笑,「是嗎?」
「我只是難過,粉碎女人天真和熱情的罪魁禍首,從不是女人自己,是她深愛的男人。」
「不必難過,她們感情中的痛苦與失去,跟你無關。」他撫摸著我長發,「你如願以償就好。」
馮斯乾最終沒有留宿主臥,睡在了客房。
我一夜無眠,第二天早晨下樓,他在玄關係著領帶,漫不經心問了一句,「今天還出去嗎。」
我煮咖啡的動作一頓,「不出。」
他側身看向我,「為什麼。」
我壓下按鈕,斟滿一杯,「懶得出去,沒什麼原因。」
他走到我面前,「我印象里,你不愛喝黑咖啡。」
「改口味了。」我心不在焉瞟門外,「保鏢還不撤嗎?」
馮斯乾眼神停落在我面頰,「他們不礙事。」
「但我嫌他們礙眼。」
他將領帶擺正腰帶的金屬扣上方,「你隨意做你喜歡的事,只要不超出我的接受範圍,他們不會幹預你。」
我撂下咖啡杯,「你的範圍是什麼。」
馮斯乾彎腰,穿好皮鞋,「你清楚。」
他離開不久,我接到程澤助理的電話,「韓小姐,我們在瀾春灣後門。」
我打量掛鍾顯示的時間,「我大概需要半小時。」
他說,「不著急,航班是中午起飛。」
我掛斷,翻出身份證,銀行卡和備用SIM卡,統統塞進手提包里。
我深呼吸,平復了情緒,走向院子,保鏢在打撲克,我繞到他們身後,大剛發現了我,他扔了牌,「韓小姐,您要出行嗎。」
我搖了搖頭,「有榴槤嗎?」
他愕然,「吳姐說您吃不慣,冰箱原本有一盒,您丟垃圾桶了。」
「我有點想嘗嘗了。」我撥弄著幾張撲克,「吳姐煲湯呢,你去買。」
大剛沒懷疑這是我調虎離山的計謀,他走後還剩下一個,我比較容易對付,我靠著門,「來根煙。」
他嗑出一支,我兩根手指夾住,「你們有假期嗎?」
他樂了,「我們兩班倒,日夜監視您。」
我挑眉,沒吭聲。
他發覺失言,尷尬輕咳,背過身。
我吹出一縷霧,「家裡上有老下有小嗎。」
他搓了搓額頭,時刻保持警醒,「沒結婚。」
我點頭,「無牽無掛,我挺羨慕你。」
他詫異,「您有錢有勢,羨慕我什麼。」
我撣菸灰,「曾經我和你一樣活在最底層,後來我走運,扒著富貴階層的邊緣,和外界眼中的那些富豪打交道,再後來我也成為了階層中的一員,實際上卻很空虛。」我手一松,半根煙輕飄飄墜地,「看似什麼都擁有了,聽他們畢恭畢敬喊韓小姐,林太太,可到頭來,我仍舊沒有真切擁有任何,反而搭上自己,沒有一日踏實安生。」
他挺不是滋味,安撫我,「韓小姐,您生了兒子,其實什麼都不用怕。」
我說,「那你一會兒也別怕。」
他沒反應過來我什麼意思,我對準他臉狂噴,他捂住,佝僂著滾到地上,「好辣啊,我要瞎了!」
我拔腿飛奔,提醒他,「不要水洗!半天就不辣了——」
街角的一輛奔馳SUV,程澤坐在后座批閱文件,我拉車門,來不及收速,整個人撲到座位,上半身正好壓住他大腿,他莫名其妙,「出什麼事了?嚇得你投懷送抱。」
我氣喘吁吁爬起,「快開車!」
程澤命令司機去機場,然後拿起副駕駛的皮包,「你有錢嗎?」
我只顧逃,確實忘了揣現金,我眼巴巴盯著他的包。
程澤被逗笑,「沒錢?」
我別開頭,「愛給不給,我沒興致鬧著玩。」
「有求於人脾氣還這麼大。」他一邊嘟囔一邊擱在我腳下,「二十萬,我在闌城出差一周,花光了到皇甫酒店。」
我打開,二十沓碼放很整齊,「去皇甫酒店找你要?」
他似笑非笑叩擊著玻璃,「我在皇甫酒店有股份,安排一個短期的清潔工讓你賺點零用錢,我的面子足夠。」
我合住拉鏈,「我有時不知道應該感激你還是罵醒你。」
「韓卿。」他叫我名字,「我醒不了。」
我摟著皮包,「你難忘的是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而不是我。」
「不。」他否認,「我難忘感情,韓卿,我忘不掉的是給予我那段感情的女人。」
我閉上眼,枕著椅背,「我不想再談論了,程澤。」
他陷入沉默。
江城到闌城一小時十二分鐘,我們從機場出來,老賀的下屬並未現身,合作公司派車接機程澤,我順勢跟隨他在車裡等。
兩點十分,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出現,他舉著牌,上面刻了HQ的縮寫。
我降下車窗,朝男人的背影大吼,「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