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為什麼變成這副樣子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我倚門而立,一動不動。
他看著我,「鑰匙在你手上,你今晚才交給湖城,演這齣戲想要全身而退,對嗎。」
長發遮面,我撩開,露出整張臉,「你們到處挖掘贓款的下落,把江浦港翻了個遍,一群骨幹埋伏在萬隆城,又是警犬,又是探測儀,也沒得手,我有那份本事嗎?」
「除了你。」他撣了撣西褲,「任何人拿不到林宗易的底牌,他連命都可以給你。」他笑了一聲,「老賀在倉庫搜出一封信,你知道寫了什麼嗎。」
「馮斯乾。」我換個姿勢倚著,「我哀求你打撈他,證明他的生死我不知情,我的眼淚和示弱能作假嗎。林宗易在萬隆城做臥底,這筆錢是他唯一的目的,鑰匙有多麼要緊,我從哪得到?我在你身邊,他難道不忌憚我露餡嗎,林宗易搭上性命獲取的物證,他只會親自安排,不會假手於人。」
馮斯乾有一搭無一搭叩擊著沙發扶手,「狡辯得不錯,說下去,我很快信你了。」
我無所謂的態度,「隨便你信不信,你沒有證據懷疑我,我憑什麼認下。」
「是嗎。」他甩出一樣東西,輕飄飄攤開在我腳下,我無意一瞥,是林宗易的手寫信,我頃刻愣住。
——賀廳,是韓卿說服我扳倒仇蟒,坦白罪孽,戴罪立功。今日由她交出鑰匙,倉庫內仇蟒在雲城和萬隆城的贓款共計九億七千萬,我個人贓款三億六千萬,悉數供出。另有索文集團正當盈利五千萬轉交韓卿,作為離婚後的財產補償。
我渾身顫抖著。
馮斯乾漫不經心抽出一支煙,不點燃,只用手把玩,「是你嗎。」
證據確鑿,我無話可說,「你準備怎樣折磨我。」
「折磨。」他撕裂那支煙,菸草在他掌心粉碎,「我哪一回折磨你,不是折磨自己。」
我杵在原地,「可你照樣沒手軟。」
他摁下打火機,火苗瀰漫在眉眼間,「你對我更不手軟。」他銜著煙,揭過煙霧凝視我,「沒想到林宗易在你身上栽得這麼狠。」
我望著那封信,「你怎麼搞到手的。」
馮斯乾吹出一縷霧,「老賀的司機。」
我平靜靠著牆,「他是你的人嗎。」
「你說呢。」他彈落冒出的半段菸灰,「神不知鬼不覺接觸老賀的制服,從口袋裡取出信件。」
我仰起頭,四目相視,他噙著一絲笑,「十萬。」
馮斯乾明目張胆把手伸向老賀了,簡直出乎我意料,「收買司機,老賀一旦發現,你要吃官司的。」
「我只是需要真相,我收買他做過什麼不利的事情嗎。」馮斯乾起身,朝我走來,「感動嗎。」
林宗易心裡清楚,我掩護他得罪了江城和濱城,他並不放心老賀會保下我,他也不放心馮斯乾在周德元的施壓下,能夠不計代價護住我,上面有規矩,不涉及人命,掏錢免災。上繳的錢越多,平息的概率越大,這十三億的數目,再嚴重的過錯,抹掉也綽綽有餘。
林宗易從未考慮過自己的後果,他千方百計截住贓款,只為保我在這場風波中不沾一滴污水。
我低下頭,胸腔堵得難受,心酸,壓抑,無助,無數情感拼命襲擊著我,我遲遲沒出聲。
馮斯乾拾起信紙,「韓卿,林宗易曾經利用欺騙你,連馮冬是誰的種,他都暗中謀算一盤局,你會攪入漩渦,是他行事不正殃及了你,他所作所為皆是贖罪,你的感動倒是很廉價。因為他捨身救你,你就相信他的一切,而我和他毫無區別,是你忘了,在你勾引我的計劃敗露時,我容忍了你,在你被仇家報復時,我護下了你。你對林宗易的原諒和仁慈,從沒給過我,你給我的是苛刻,暗算。你所有的恨意都轉移到我頭上,我逼迫他犯罪嗎?他的報應死活與我何干。」
他叼著煙,指間夾住信紙,輕輕晃動,「一個情場上的老手,最擅長在女人眼皮底下演繹深情悲壯的大戲,是我不懂風月,一點點敗下陣。」
馮斯乾攥住相對的兩角,我紅著眼眶,「它是我脫身的關鍵,你要銷毀嗎?」
馮斯乾僅有的笑意蕩然無存,「你眼中我是這樣的人嗎。」
我握拳,「馮斯乾,你岳父恨毒了我,他早晚找藉口處理我,這是我最後的護身符。」
他一言不發,對摺信紙,疊成方正的一塊,隨即完好無損插在我領口,我幾乎癱軟,急促呼吸著。
馮斯乾逼近一步,落地燈將他的輪廓拉長,從頭頂傾覆而下,「我們甚至猜忌彼此要毀掉自己。」
不止馮斯乾不明白,我同樣不明白,為何我們會變成這副樣子。
或許我們自始至終沒有坦誠過。
一場意圖不軌的開局,我有所保留,他有所防備。
我們各自墮落,迷失,瘋狂;也各自警醒,掙扎,抵禦。
稍有風吹草動,溫存便支離破碎,等到風平浪靜又心懷僥倖,難以控制。
他一把拽住我扣在懷裡,眼神深沉而陰鬱,「韓卿,你竟然懼怕我會害你,你想寒透我的心嗎。」
我們廝纏著,馮斯乾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顯,我的站位有些反光,沒看清備註,他按斷,一秒後對方又打來,他皺眉接通,那邊傳出孟綺雲的聲音,「斯乾,你在華京嗎。」
馮斯乾鬆開我,整理襯衣的褶痕,「不在。」
孟綺雲問,「外面應酬嗎?」
他返回沙發,重新坐下,「你說什麼事。」
她嘔了一下,嘔得異常痛苦,「我一直吐,頭暈。」
馮斯乾解袖扣的動作一滯,「檢查了嗎。」
她含著哭腔,「我害怕吃藥。」
我微眯眼,我懷過馮冬,嘔吐和頭暈的症狀,對於新婚女人而言,再明朗不過了。
我走過去,匍匐在茶几上,半蹲半趴,挨近他的手機,他打量我,沒躲開。
馮斯乾語氣無波無瀾,全然沒有震驚亦或喜悅,「岳父在家嗎。」
「爸爸本來在家,好像出門了。」孟綺雲可憐得很,「斯乾,傭人說我懷孕了。」
馮斯乾沉默半晌,「哪個傭人說的。」
孟綺雲回答,「是丁姐。」
「丁姐懷過孕嗎。」
孟綺雲沒忍住笑,「沒有哎。」
「那她知道什麼。」
「斯乾——」她欲言又止,「你喜歡孩子嗎。」
馮斯乾輕描淡寫,「生了就養,談不上喜歡。」
「但你很喜歡馮冬。」
他悶笑,「你這通電話,是暗示我。」
孟綺雲沒回應。
「你什麼想法。」
「我啊——」她似乎咬著嘴唇,吐字不清,「我想生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有馮冬了,沒必要再有。」
孟綺雲說,「馮冬不是我親生,斯乾,我總感覺不安心。」
「你身體不適宜——」他還沒說完,我猝不及防握住他胳膊,「斯乾哥哥——不行,我癢。」我發出極其曖昧的叫聲,「你那天親口說,你不喜歡孟綺雲,討厭她的蠢笨和自以為是的天真,只是利用周德元,不得不娶她,是你的真心話嗎?還是哄我開心的呀。」
我對準聽筒,分明一臉冷漠疏離,嗓音卻嬌媚入骨,甜膩程度不遜色孟綺雲,「不要嘛,我不許你碰,你一夜三次,我累得受不了呀。」
那端瞬間沒了聲響。
我臉埋在手心,做作嗯哼了幾聲,製造出埋在他胸膛的假象,「斯乾,你先掛斷啊。」
馮斯乾欣賞我的自導自演,他輕聲喊,「綺雲。」
孟綺雲不堪受辱,又沒有高明的手段整治我,她先掛斷了。
馮斯乾將手機丟在桌上,目光掠過我,投映在眼裡他是一張嬌俏、冷淡又居心叵測的面龐。
我直起腰,摩挲著指甲蓋,「又要鬧崩了?孟綺雲向周德元哭訴,他最樂意給女兒撐腰了,有你好受的。」
馮斯乾後仰,翹起左腿,姿態矜貴又慵懶,「叫得盡興嗎。」
我得意清了清嗓子,「還行,功力退步了,四年前演技的鼎盛時期,我能叫得女人發瘋,男人發軟。」
他掐滅菸頭,「不是發硬嗎?」
我盯著熄掉的灰燼,「硬過頭了,不是該軟了嗎?」
他挑眉,「這麼厲害,一叫就結束是嗎,不當生化武器可惜了。」
我聽出他諷刺,我沒理會。
他又問,「不膩嗎?」
「確實膩了,雖然招數舊,可管用。」我垂下手,鋪平長裙,「刺激孟綺雲那朵小白花,我的水準綽綽有餘。」
馮斯乾神色喜怒不明,「一天不惹事,你不痛快。」
他站起,直奔隔壁,緊接著傳來拉動衣櫃的巨響,我也走進主臥,馮斯乾在收拾衣服。
孟綺雲那次過來收拾了一批內衣,襯衫長褲全部留下沒動,看來這次馮斯乾打算常住在熙雲路了。
吳姐聽到動靜在門口挽留,「先生,您要搬走嗎?」
馮斯乾立起箱子,淡淡嗯,「出去住一陣。」
吳姐下意識瞟了我一眼,「那韓小姐和馮冬呢?也跟您一起嗎。」
馮斯乾摘下衣架的西裝,搭在臂彎,「她們不走。」
「韓小姐!」吳姐推搡我,「您趕緊說句話啊。」
我神情沒什麼波動,「恕不遠送。」
馮斯乾看向她,她離開房間,從過道關上門。
「在萬隆城,你對我的感情發誓。」他面無表情審視我,「為什麼說不出口。」
我望向地板纏繞的一雙影子,「我解釋過了。」
「沒意義嗎?」他手捏住我,我無法迴避他,跌進他眼底,「韓卿,算你還有心,不願用感情撒謊。」
他指腹撫摸著我唇瓣,「否則一個把自己真意的付出,也當成謊言籌碼渡過危機的女人,我能信她什麼。」
我扼住他手腕,從下巴拂開,「我和你之間,就算有再多的真情,也消耗得所剩無幾了。」
馮斯乾視線停落在我臉上。
「馮斯乾,愛情是公平的,你不顧忌我的感受,沒資格要求我一心在意你。我結過一次婚,你結過兩次,我為你離過婚,你口口聲聲為我放棄華京,拋棄殷怡,事實呢?」
他一字一頓,「韓卿,事實也是如此。」
我抻平他的衣領,指尖無聲無息滑到心臟處,停住。
「利益和女人的天平,要麼是持平,要麼相差不大,無論你對這個女人動了幾分情意,她在你的世界裡,不可能將利益完全打敗,當時的局勢,你離與不離,都坐不穩華京董事長的位置了,殷沛東和林宗易讓你腹背受敵,你只有撤手。」
馮斯乾驀地笑出來,覺得有意思,「一個利益,否決了我嗎。」
我說,「最初我對不住你,後面你也還回來了,你娶孟綺雲,在整座江城,打我的臉還不夠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