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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這段感情推向絕路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宗易。」我偎在他頸側,仰面注視仿佛烏墨般的天際,「你說人真的有來生嗎。」

  我眼前浮起一層霧,越來越重,我看不真切他鬢角剛硬的發茬,「你書房的書架上,有一本《佛道》,老和尚說罪孽太深的人,只有一世。」

  他嗓音含笑,「有這本書嗎。」

  我嗯了聲,「你是不是沒有下輩子了。」

  林宗易撫摸著我散亂的長髮,「你有就好。」

  淚水流進他衣領,他瞬間一僵。

  「那我分給你半輩子,我們來生各自只活四十年。」

  他笑聲更濃,「為什麼。」

  我毫無徵兆失聲痛哭,「我不希望你下地獄。」

  林宗易臉埋進我髮絲,「好。」

  淚霧遮住視線,漸漸什麼也看不清,「我根本不介意她們議論我和你,我自己走的路,我從不後悔。」

  他深深呼吸著,「沒有後悔嫁給我嗎。」

  「以前後悔過,恨不得下藥把你變成太監。」我破涕為笑,「後來,不後悔了。」

  他唇瓣沿著我面頰滑落到脖頸,「再重新來過,還離婚嗎。」

  我沒有答案,也沒有多餘的時間思考答案,我清楚他等不了,「宗易,我不離了。」

  他良久沒有說話,我感覺到他輕微的戰慄,像下一刻便要蜷縮在一處,他不是崩潰,是難得的歡喜。

  一名保鏢在船帆上一腳踩空,林宗易開槍擊中他小腿,保鏢撲騰砸在水面,我背對那一片狼藉,也知道此刻何其危險。

  「韓卿,馬上離開這裡。」林宗易塞給我一枚鑰匙,「上交湖城,是萬隆城地下室的鑰匙,我一直藏在C輪的駕駛艙。沒有鑰匙,如果強行爆破那扇門,會觸發連接在門壁周圍的炸彈引線,裡面儲存的現金毀於一旦。」

  「現金?」我一怔,「那鐵皮箱——」

  「是假的。仇蟒今晚行動的目標是廢掉我,他出境前不打算留我活口。」不知從哪個角落躥出的保鏢,拿著一截斷裂的韁繩勒住林宗易,林宗易臂肘用力,將他撞下海,「轉移地下室的現金,計劃在三天後的凌晨兩點。」

  我接過,放進內衣里,「那你呢。」

  他並沒回答。

  我隱約明白了什麼,每一句都帶著顫音,「宗易,你有活路的,你為上面保住了十個億,是你布局扳倒仇蟒,你立功了,他們會酌情審判的!」我指著堤岸,「趙隊很快趕來了,宗易——」

  他攥緊我手,一張臉像一潭死水,沒有波瀾,「韓卿,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我撲在他胸口,拼命摟住他,「宗易,我不想你死,沒有人對我好了,你死了別人欺負我怎麼辦,你告訴我怎麼辦?」

  「韓卿。」他再次叫我名字,「我消失了,馮斯乾心裡的死結解開,他會護著你,別人不敢欺負你。」

  「我不要!我不要用你交換。」我搖晃他身體,「你去哪?宗易,我跟你一起走。」

  林宗易捧住我臉,「我有我該去的地方。」

  我眼睜睜看他笑,那樣決絕又無畏的笑,我慌亂到極點,「你帶上我,你也拋棄我是嗎?」

  他摁住我頭,抵在跳動的心臟,「韓卿,就算你剛才騙了我,再重新來過,你依然會選擇結束,我聽到你說不後悔,我更覺得沒有遺憾了。」

  振子這時追上我,他在甲板下停住,「華哥。」

  林宗易狠狠一推,推下船,「帶她從2號碼頭走。」

  我紅了眼朝前沖,振子二話不說拖著我往回,2號碼頭的對面泊著A貨輪,林宗易踏上舷梯,掃清了出口駐守的四個保鏢,他們全部右腿中彈。

  接二連三的槍擊聲迴蕩在港口,忽然間,六七輛警車呼嘯而來,夷平了鐵門,呈包抄之勢,鋪天蓋地圍堵住江浦碼頭。

  我歇斯底里,幾乎喊斷氣,「A輪!在A輪船!」

  警笛覆沒了我的喊聲,為首的一輛車直接駛向裝載著鐵皮箱的C輪,振子使勁拖我,「韓小姐,蟒叔要動真格了,落進他手裡就完了!」

  振子沒猜錯,仇蟒無聲無息登上了A輪。

  而最邊緣的A貨輪漆黑無光,完全被忽視。

  振子捂住我嘴,生怕我驚動仇蟒的保鏢,淪為他們的人質。

  林宗易佇立在船頭,他望著仇蟒發笑,「蟒叔,你我都插翅難逃了。」

  仇蟒說,「華子,我在橡山救過你一命。」

  林宗易將手上的武器擱在甲板,他指尖一甩,旋轉著停在仇蟒腳下,仇蟒垂眸一掃,沒吭聲。

  「道上的老規矩,遇到有恩於自己又不得不鬥的人,生死看天意。」

  仇蟒靜默片刻,他大笑,「好樣的,華子,有骨氣,我沒看錯人。」

  一撥保鏢擋在仇蟒身前,他攔住,「退下。」隨即彎腰撿起那支白朗寧,在手心掂了掂,「幾發。」

  「只一發。」

  話音未落,仇蟒抬手,直指林宗易眉心,槍口一彈,沒子彈。

  幾十名警力在另外兩艘貨輪上和仇蟒的手下打得難分難捨,無暇顧及這邊,林宗易同仇蟒開始輪流試槍,林宗易發射第二槍,也是空的。

  第三發,仍舊是空的。

  仇蟒有些慌神,他以為第四發林宗易會得逞,結果同樣沒出殼。

  林宗易手摸向西褲,「蟒叔,等死的滋味,刺激嗎?」

  仇蟒恍然大悟,林宗易是打著老規矩的幌子,支開保鏢單獨搞他,他大驚失色,「華子,你敢算計我!」

  林宗易面露狠意,從腰間拔出一柄臥底專用的64式,瞄準仇蟒,「你不死,我如何甘心死呢。」

  保鏢打開防彈傘,護衛仇蟒逃離,彈頭壓根擊不穿傘檐,林宗易先打傷了保鏢,直到仇蟒落單,他一擊制敵,頂住仇蟒的額頭,餘下的保鏢頓時在數米外止步,用獵槍也對準了林宗易。

  林宗易無視他們,笑著打量仇蟒,「蟒叔,你早有準備了結我,我正好也預料到你的居心。」

  仇蟒表情陰惻惻,「不是我要你的命,就是你要我的命,華子,我們只能活一個,對嗎。」

  「不。」林宗易輕描淡寫,「是我們一個都活不了。」

  仇蟒分散了林宗易的警惕,使出陰招,他袖口的摺疊匕首寒光一閃,刀尖刺入林宗易肩膀,力道之大,銳利的刀鋒卷了刃,活生生切斷森森白骨。

  仇蟒咬著牙,手背青筋暴起,「你去死吧——」

  千鈞一髮之際,激起了林宗易的野性,他鉗住仇蟒,反手一掀,連同那柄刀,剮著皮肉血濺半尺,像水柱沖天,強大的慣性令他身軀直挺挺後仰,仇蟒先落水,巨浪頃刻覆蓋了他頭頂,林宗易在下一秒也摔進海浪之中。

  我目睹這一幕,他沒有呼救,沒有掙扎,像失去了所有知覺和意志。

  我聲嘶力竭,「林宗易!」

  翻騰的雲海吞噬了這個狂浪的男人,他浮出,強撐著望向我,又沉沒,繼而又浮出,一次比一次渺茫,他那麼遙遠,慢慢模糊成一個虛無的黑點。

  我發了瘋似的推開振子,飛奔向那艘貨輪,試圖打撈林宗易,可大海一望無際,水花翻滾,他身影剎那淹沒在激盪的漩渦里。

  我跪倒在甲板,上半身沉入海里,水源源不斷灌入我口鼻,我不肯放棄,繼續最大限度往下沉。

  多沉一厘,拉起林宗易的機會便多一分。

  我恍惚中,甲板傳來迫切的腳步聲,匆匆抵達的馮斯乾一把攬住我腰肢,我被他從水下帶起,扣在懷裡,「韓卿,你冷靜!」

  我抓住他手臂,抽搐著哀求他,「斯乾,你救救他,你身手這麼敏捷,你能下海救他的!」

  他看著我,「現在是汛期,你知道海水有多急嗎。」馮斯乾的眉眼陷入黑暗深處,辨不出喜怒,「誰下去都可能沒命。」

  我不死心,眼眶全是淚,「那次王晴娜將我關在水箱裡,你都能救...」

  「我憑什麼賭上性命救林宗易。」他打斷我,指腹捏住我下巴,「你讓我救他,韓卿,你要我為他陪葬是嗎?」

  也許是涼,也許是恐懼,我在他懷中瑟瑟發抖,他扯住我,丟向海面,一波高過一波的漲潮從海中央蔓延奔騰,直至漫過我腦袋,「看清楚了嗎?」

  我嗆了口水,難耐咳嗽著。

  「江浦碼頭比江城港的水更深,人攪進去,大概率屍骨無存。」他伏在我後背,炙熱的胸膛挨著我,「林宗易這三十九年,他的生意,他的手段,他有今天的下場是自取滅亡,你憐憫他,但他憐憫過那些在他場子裡傾家蕩產,妻離子散的人嗎?」

  馮斯乾掐住我脖子,迫使我抬起頭,「你求我冒險,不擔心我葬身海底嗎。」

  我神情呆滯,不停啜泣著,「斯乾,我擔心,可他受傷了,你有力氣求生,你可以上岸。」我嘶啞尖叫,「林宗易卻不能了!」

  「那又怎樣,韓卿。」他唇貼在我臉上,一開一闔,「我不是神,我也是一副血肉之軀,也會寒心,會割捨掉始終不願意安分屬於我的女人,無論我多麼捨不得她,記住,別把這段感情推向不可挽回的絕路。」

  打鬥聲還在持續,空氣中有燒焦的彈殼味,有泄露的機油,馮斯乾在煙塵里擁著我,海水四起,濺濕我和他的頭髮,像是一張斑駁空洞的網,我的矛盾,不舍,哀怨,一切女人對男人的無助和情感,它們瘋狂漏掉,暴露在馮斯乾眼中,他在此時還給我的謎底,是一張更為沉默的面孔。

  我感受到他在發力,那種極端的,憤怒的,最終又無可奈何的力量,一點點松垮,歸於平靜。

  我臉色慘白,「可是他沒法活了,斯乾。」

  他語氣陰沉,面容亦是冷漠,「他也不該存活。」

  我眼裡僅剩的一絲光亮驟然熄滅。

  馮斯乾抱起我邁下甲板,我哭喊著回過頭,眺望深不見底的海域,席捲的風浪之上,涌動著墨色的雲霧,傾覆這座碼頭。

  「林宗易!」

  我絕望的一聲飄忽墜入大海,又一個水浪砸落,連半點迴響皆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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