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他熬不過今晚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凌晨一點,江浦碼頭霧氣茫茫,三艘貨輪泊在岸口,零零星星的幾個工人在帳篷里熱火朝天打牌。
我匍匐在一處沙坳里,用相機鏡頭監視著海港,夜越來越深,完全看不清目標,手機也沒電了。
蔣芸遲遲沒回復消息,我正準備再聯繫她,視線里闖入兩雙男人的腳,從帳篷的方向過來。
我屏息靜氣,盯著他們靠近。
後面的小個子抱怨,「也不提前通知,那些箱子裡是什麼?」
一個黃頭髮的男人拎著望遠鏡,一邊走一邊觀察四周,「現金。」
小個子更暴躁了,「從銀行直接轉移海外不行嗎。」
黃毛男人沒好氣,「蠢貨,那麼大一筆錢,銀行不查來源?」
他們腰帶拴著射擊場專用的練習槍,估計不是什麼厲害角色,仇蟒安排他們放風,真正有本事的都調去運錢了。
我沉思一秒,悄悄迂迴到他們身後,使勁一踹,黃毛毫無防備,摔個趔趄。
我撿起掉在地上的槍,槍口抵住他後腦勺,「不許動。」
我趁小個子發愣的工夫,又掏出一個東西對準他,「你也蹲下,擦槍走火不是鬧著玩的。」
黃毛趴著不動,「你是什麼人。」
「女人。」
他不信,「女人敢摻和我們的事?誰派你出手的。」
「少廢話。」我撥動保險栓,「你們去放風,對嗎。」
他沒吭聲。
我另一隻手朝小個子一甩,「我要好好思考,究竟是先廢了你們的腿,還是廢胳膊呢。」
小個子嚇得哆嗦,「我們到大門放哨,有車輛接近碼頭立馬報告給喬叔。」
幸好我動手了,否則上面趕到,他們通風報信,勢必會打草驚蛇,驚動仇蟒狗急跳牆。
我逼問,「然後呢?」
小個子搖頭,「我只清楚這些。」
我俯下身,頂住黃毛的後頸,「你又清楚什麼呢。」
他牙口緊,小個子勸他,「你別扛了,蟒叔顧不上咱們死活,這娘們兒——」他咽了口唾沫,「她恐怕有來頭。」
黃毛不搭理。
「硬骨頭啊。」我挑眉笑,「軟趴趴的廢物,我還沒興致對付呢。」
我踩住他屁股,鉚釘鞋底震擊著褲襠,他疼得倒抽氣,「我說——」
我停下。
黃毛側臉貼地,「情況緊急,蟒叔會當場銷毀貨物,沉海或者火燒,不留證據。情況有轉圜,就拉鋸戰,讓華子打頭陣掩護開船。」
槍口戳了兩下,每戳一下,我說一句,「華子不乾的下場呢?失足墜海嗎。」
黃毛一激靈,「你是同行?」
他衣服這時傳出聲響,我頓時警惕,我聽林宗易提過,蟒叔下手特黑,在雲城曾經搞過人肉盾牌,我握緊槍柄,「什麼動靜。」
黃毛說,「要裝船了,喬叔給了我倆通訊機。」
我找到,將聽筒插進耳朵,裡面是喬叔在說話,「華子,委屈你了。」
緊接著是解開鎖鏈的響動,林宗易冷笑,「馬上出發了,蟒叔和喬叔還不信任我。」
喬叔安撫他,「不是不信任,是謹慎而已。你的身手和力道,你蟒叔一清二楚。你真叛變了,他們沒有任何一個人是你的對手,能和你過上兩招。」
林宗易語氣波瀾不驚,「說到底,蟒叔給我戴腳鐐,是防我。」
喬叔圓場,「我這不親手解了嗎?你蟒叔顧慮多,華子,我相信你是自己人,你不要辜負我的良苦用心啊。」
林宗易活動著麻木的腳踝,沒回應他。
「小坤。」
黃毛應聲,「喬叔。」
我回過神,槍孔深入半寸,碾壓他的太陽穴,消聲比劃口型,「你最好老實點。」
黃毛看了我一眼,「我和阿元在大門附近。」
喬叔問,「有異常嗎。」
黃毛答覆,「風平浪靜。」
「注意風向,過於安靜也不對勁,馮斯乾是上面的重量級底牌,他的偵查嗅覺不好糊弄。」
我錯愕不已,看來仇蟒查到馮斯乾的底細了。
我使了個眼色,黃毛領會,「喬叔,咱確定出港嗎。」
「當然。」喬叔十分得意,「你華哥坐鎮,馮斯乾的道行未必管用了。」
喬叔和黃毛交接完,我抽出兩人的皮帶,捆住手腕,小個子怔住,「你剛才拿什麼嚇唬我。」
我雲淡風輕,「香蕉啊,我的宵夜,嘗嘗嗎?」
小個子啐了口痰,「你矇事?」
我掂量著黃毛的那把槍,「這是真的,不就行了?」
他咬牙切齒,「玩鷹的行家,竟然被鷹啄了眼。」
黃毛端詳我,「你挺有膽氣,馮斯乾的人?」
我也端詳他,「與你無關。」
他哂了聲,「圖什麼,錢?」
我別開頭,「還你們華哥一份情。」
黃毛嗤笑,「華子的風流債,多到他記不住女人的名字。這麼多年,我就看他在女人身上栽了一回,你太拿床上那點事當回事了。」
我餘光瞥他,「栽在哪個女人身上,你認識?」
他舔著乾裂的死皮,「不認識,聽冠強講過,華子的前妻。」
我不再搭腔。
幾分鐘後,一隊人馬出現在堤壩盡頭,夜幕籠罩下,一片連綿的黑影。
燈塔灑下黯淡的薄光,最前面的男人輪廓漸漸清晰,穿著黑色的立領襯衣,剛硬分明的稜角,淡漠的克制感,渾身散出一股寒意,浮蕩的霧氣掠過他眼睛,深刻又沉鬱。
我從未見過林宗易如此凌厲陰鷙的模樣,從頭到腳充滿詭譎的殺氣。
火苗燎紅他眉眼,他借著那簇火光,似笑非笑審視保鏢,「手抖了。」
保鏢訕笑,「華哥,我緊張。」
林宗易吹出一縷霧,「又不是第一次替蟒叔出貨。」
「華哥。」保鏢湊近,「能順利嗎?」
喬叔不耐煩,「晦氣什麼。」
保鏢一縮,不言語了。
「華子。」站在後方的仇蟒走到林宗易身旁,「萬隆城太平嗎。」
林宗易眼神閃爍,他垂眸掩住,「照樣營業。」
仇蟒說,「你很聰明,越是反常越是惹人注目,表面歌舞昇平,反而無人關注它的瓤是腐爛的。」
林宗易叼著煙,涼辣的煙霧熏得慌,他半眯半睜,顯得越發高深莫測,「蟒叔,送完這批錢,您打算如何了結我呢。」
仇蟒目視前方,雪白的綢衣在海風裡擺動,「你年輕時,心思也重,現在更重了。」
林宗易悶笑,「我有今天,成也是您,毀也是您。」
仇蟒感慨,「你我是父子,翁婿,也算仇人了。」
林宗易沉默。
許久,仇蟒問,「華子,跟我出國嗎?」
林宗易撣了撣菸灰,「那不是我應該走的路。」
我慌了神,林宗易仿佛要撕下面具了,仇蟒像什麼沒聽懂,「出國,什麼都有。」
「蟒叔,出得了境嗎。」
仇蟒面無表情注視波濤起伏的海面,「我認為誰也阻擋不了我。」
林宗易抽完這根煙,佇立於舷板上,朝水面開了一槍,銜接三艘貨輪的韁繩劇烈震動起來,剎那燈火通明。
亮如白晝的碼頭,卻寂靜得詭異。
仇蟒和林宗易並排走向貨輪,冗長的汽笛在低空迴蕩,驚飛了停落在帳篷上的海鷗,翅膀的拍擊和嘶鳴令這樣的夜晚愈加風雲變幻。
一個保鏢擠進隊伍里,「蟒叔,喬叔乘坐救生艇去富江了。」
林宗易步伐一頓,不露聲色朝隨行的保鏢點了下頭,後者放緩步子,趁大部隊沒留意,溜下甲板。
仇蟒吩咐,「安插人手在闌城的邊境接應。」
我正在監控這一幕,黃毛掙脫了禁錮,舉起一塊岩石兇狠劈向我後腦勺,影子晃過,我本能自衛,忽然間,一道利落的人影撲向黃毛,將他控制在身下,用麻繩綁得結結實實。
與此同時,那道人影摁住我手背,「韓小姐,別開,出聲就麻煩了!」
我認出是振子,雙腿瞬間癱軟,「宗易是不是有危險?」
振子俯臥在沙堆中間,「華哥今晚要完了。」
我整個人不由抽搐,「你想辦法啊。」
振子也慪火,「我但凡有辦法,會躲在這裡嗎!」
「湖城呢?」我像揪住一根救命稻草,「湖城的二把手,我不是告訴過你,求他出面部署支援宗易嗎?」
振子說,「上面沒簽字,他不夠格調遣。」
我扼緊十指,橫了橫心,用振子的手機打給馮斯乾。
前三遍他沒接,直到第四遍,他接聽了,他語調同往常很不一樣,很壓抑,很鎮靜,帶點試探,「哪位。」
「馮斯乾。」我哽咽喊他。
「韓卿?」他聽到海浪,「你在哪。」
「我在江浦碼頭。」
他站起的動作太猛,桌椅也掀翻,緊隨其後趙隊開口詢問,「斯乾,怎麼了?」
馮斯乾並沒理會他,只全神貫注在這通電話,「韓卿,你過去幹什麼。」
我聲音戰慄不止,「斯乾,仇蟒要傷害林宗易,他熬不過今晚了。」
馮斯乾健步如飛,「你立刻藏在安全的地方。」
我牙齒磕絆著,語句也斷斷續續,「我不要名分了,我不任性了,孟綺雲以後欺負我,我也忍著,我只求你,千萬讓他活著。」
馮斯乾呼吸沉重,「你等著我,不准亂動。」
趙隊似乎拽住了他,「斯乾,你是上面的特聘專家,已經箭在弦上了,你要負起責任!仇蟒做事心狠手辣,這場圍剿咱們多少人沖一線,你臨陣撂挑子,你想過後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