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不夠壞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我站在電梯的正中央,發現趙總不見了,只有馮斯乾一個人進來。
他按下數字4,漫不經心的戲弄語氣,「韓老闆欠我的一萬字檢討書,寫好了嗎。」
我理直氣壯,「沒寫。」
他指腹觸了觸略微紅腫的唇角,「做大買賣的人,言而無信。」
他口中的「大買賣」,我聽出調侃的意味,「跟你學的,我撒小謊,害小人,你撒大謊,害良民。」
「好大一頂帽子。」馮斯乾透過門壁注視我,「你是良民嗎。」
「我無辜受騙,你還指望我給你好臉色嗎?」
他含著一絲笑,沒回應。
「醉王朝有你的間諜。」我盯著他,「你是什麼目的。」
馮斯乾沉默一秒,「只是防備林宗易的仇家鬧事,我可以第一時間過來。」
我撫弄耳環,「你安插在哪了。」
他神情坦蕩,「財務前台是我的人。」
「那個小女人啊。」我意味深長,「愛慕你嗎?」
電梯在四樓打開,馮斯乾按住暫停,「沒有。」
某個包房有客人在唱黃土高坡,震得我發抖,「她手腳不乾淨,吃裡扒外吞了我不少錢,都流入你口袋了嗎。」
他笑了一聲,「韓卿,你是我見過最灑脫不受束縛的女人。」
我說,「所以你搬空我的錢,逼我服軟,找你索要,以此牽制我,掌控我,你知道我走不了,我在江城有太多羈絆。」
他看向我,「感情留不住你。」
我冷笑,「馮斯乾,你根本不了解我,感情是唯一能留住我的東西,而我們到今天這一步,我有過錯,你更有過錯,不是感情留不住我,是你的感情不配留住我。」
我邁出電梯,他突如其來一句,「我沒撒謊。」
我駐足,電梯門合攏,走廊的燈光極暗,也極多情,映在他黑白分明的眉眼,「什麼意思。」
「馮董——」趙總這時從安全通道爬上四樓,氣喘吁吁跑到馮斯乾身邊,「我沒來遲吧。」
馮斯乾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你來早了。」
趙總滿頭大汗,「那我再下去。」
「不必了。」馮斯乾走進401,趙總殷勤跟上,「馮董,我公司真有麻煩,銀行催貸款,幾項工程都要資金周轉,潤元的那筆尾款又收不回,再僵持一陣,我的總經理位置不保了。」
馮斯乾坐下,「潤元的老總,我替你打個招呼。」
趙總坐在他對面,「那可救急了,馮董,我渡過這一關,好好報答您。」
馮斯乾感覺到坐墊底下隆起一個鼓包,他手探進縫隙,拽出一條帶亮片的黑絲襪,濃烈的茉莉香瀰漫在空氣中,那是獨屬我的味道,他挑起旋轉著,明知故問,「誰的。」
我奪過,「我的。」
他審視我,「你的。」
「你聾了?」我彎腰,對準他耳朵,「應酬老闆時精心打扮穿的絲襪。」
馮斯乾神色喜怒不定,「哪位老闆下手,襪子扯爛了。」
是我自己不小心剮破的,順手擱在401了,我將襪子攢成團攥在手心,「做生意計較那麼多幹什麼。」
馮斯乾笑著,「韓老闆這樣豁得出,場子卻要黃了,實在令人惋惜。」
我沒理他,扭頭出去,馮斯乾一邊摸煙盒一邊叫住我,「你親自開酒,需要點什麼。」
我合住酒單,「點什麼酒無所謂,取決於小費,給你打折,一百萬開一瓶。」
他解衣扣的手一頓,「你背了多少負債,窮瘋了。」
我瀟灑轉身,「沒錢讓老闆開酒,你吃錯藥了?」
馮斯乾扔出一張限量發行的黑卡,「開。」
我拾起卡,在掌心掂了掂,「什麼額度啊。」
他後仰,氣質慵懶又矜貴,靠著沙發背,「開到你手廢了。」
我用開酒器拔出酒塞,將酒瓶摔在桌上,他一掃瓶身的商標,「什麼酒。」
「二鍋頭啊。」
馮斯乾上半身前傾,「二鍋頭賣三萬,你的場子不黃誰黃。」
我俯下身,氣勢不減,「開瓶了,你不願意喝,退酒錢,不退小費。」
他垂眸,目光掠過我胸口,「你走光了。」
我立馬捂住,低下頭檢查,絲絨襯衣裹得嚴嚴實實,我上當了。
我怒不可遏,「你和我過不去嗎?」
馮斯乾笑意深濃,接過趙總遞來的酒杯。
二鍋頭的度數真不是吹的,林宗易是風月局的老手,充其量喝一斤半,馮斯乾半斤過喉,便浮現出醉態了,趙總喝得更多,已經癱在沙發上,不過他不省人事之前提到了林宗易,被馮斯乾截住,沒說完。
我再次倒滿杯子,馮斯乾摁住我手,一雙眼睛晦暗深沉,「準備灌醉我,讓我出醜嗎。」
我說,「趙總比你醉得厲害,你出醜他也看不到啊。」
馮斯乾伸手一扯,我被他扯到腿上,他旋即抬起我整張臉,「你詭計多端,心思奸詐,設計我出醜自然在眾目睽睽之下,你不會滿足小打小鬧。」
我翻臉,「你放開我。」
他手臂攬住我身體,「我猜一猜,你打算灌醉我,脫光衣服,丟在會所門口,再通知孟綺雲,對嗎。」
我一怔,他果然猜中了。
「僅僅我出醜,你仍舊覺得不痛快,你還要孟綺雲崩潰,以她的承受力面對這副局面會手足無措,委屈大哭,而你在一旁光明正大看戲。」
我徹底失聲了。
馮斯乾貼近我頸側,他氣息灼熱,似有若無熨燙著我的肌膚,「我說過,你是一個壞女人,你要相信壞女人對男人的誘惑力,不是一個不夠壞的女人能取代的。」
他緩緩上移,薄唇抵在我嬌小白嫩的耳垂,「孟綺雲不夠壞。」
「馮斯乾。」我面目冷淡,「我再也不信你的花言巧語,你鬆開手。」
他擁著我不放,我連踢帶擰,和他廝打得正狠,何江推門進屋,馮斯乾這才放過我。
我立刻抽離他,整理著短裙。
何江朝我鞠躬,「韓小姐。」
我不屑譏諷,「擔不起何秘書的禮數,你瞧不上我,又何必裝模作樣呢。」
何江越過我,走到馮斯乾面前,「那邊有動靜了。」
馮斯乾有些薄醉,他揉著眉骨,「哪邊。」
何江餘光瞟我,舌根擠出一個字,「仇。」
我手一滯,裝沒聽到,繼續開酒,馮斯乾睜開眼,「什麼動靜。」
何江使了個眼色,示意我在場。
我識趣主動離開,從外面帶上門,何江追出,確認我不在過道,又重新返回,他前腳進去,我後腳走回401。
「萬隆城八點鐘撤掉了一批保鏢。」
馮斯乾抬腕看表,九點半。
「撤去什麼地方了。」
何江回答,「橡山。」
馮斯乾從果盤裡叉了一塊西瓜,「你認為有問題。」
何江說,「會不會月底出境是假消息,仇蟒放出的煙霧彈,連林宗易也被騙了。」
我眯眼,沒久留,銜著一支煙在電梯外等候馮斯乾。
幾分鐘後,他帶著何江走出包廂。
狹路相逢,他眉頭緊蹙,「又抽菸。」
我朝天花板噴出煙霧,「卡在蔣芸那裡。」
他試圖搶我的煙,我早有預料,側身躲開,他停下,「刷了幾位數。」
我撣菸灰,「你的間諜拿了幾位數,我就刷了幾位數。馮斯乾,我不多沾你一分,我喜歡兩清,如果不能兩清,我寧可你欠我的,我絕不欠你。」
他走向電梯,背對我,「這就是你連那枚戒指也留在瀾春灣的理由。」
「對。」我不置可否,「我什麼都沒帶。」
他面無表情閉上眼,「其實你比我狠。」
我不說話,掐滅菸頭。
兩個同樣狠毒的人,愛的時候天崩地裂,恨的時候天塌地陷。
提示燈變成1,我確定馮斯乾下樓了,迅速返回包廂,趙總剛好出來,我扶住他,「趙總,您喝醉了。」
他搖搖晃晃站不穩,「是韓老闆啊——」他摟著我肩膀,滿嘴酒氣,「馮董呢?」
我說,「走了啊。」
他一愣,「走了?酒沒喝盡興呢。」
我拍他後背順氣,「我陪您喝,是不是別有一番韻味啊?」
我指尖在他鼻下擺動,酒意燥得慌,他聞著清冽的茉莉香,骨頭都酥了,「那我喝一夜。」
我架住趙總回到包房,他興起要喝交杯酒,我大大方方斟滿,和他臉挨臉的瞬間,我試探問,「趙總,您喝糊塗了,我聽您提起林宗易,您一個商人,從哪知道那些內幕啊。」
趙總確實喝大發了,舌頭也打結了,完全忘記我是林宗易的前妻,毫無戒備對我吐口,「我老婆的高中同學負責濱城財政,上面要翻修鐵路,缺口三個多億,他沒批款,工程也沒幹,後來市里告訴他,馬上有錢了,起碼分到四個億,後來他打聽,有一艘大船月底要翻,上面通知銀行調十台點鈔機去現場。」
我坐著沉思,他又倒滿酒,「肯定是贓款啊,不然能充公嗎?除了娛樂業的龍頭老大林宗易,誰值得上面這麼死磕啊。」
我忽然想通了,起身衝出包廂,從車庫開出一輛越野,直奔江濱交界。
路上我打電話給振子,問他林宗易在萬隆城嗎。
他說不在,跟喬叔去橡山倉庫清點貨物了。
我脊背冒冷汗,「你去邊境,仇蟒可能今晚行動。」
他莫名其妙,「今晚?怎麼得到的風聲。」
我猛打方向盤開上高速,「仇蟒在月底轉移贓款的消息,上面沒瞞住,對外泄露了,他一定察覺被盯上了,延期運送夜長夢多,仇蟒只會提前。何江剛才特意到包房向馮斯乾匯報,我懷疑和宗易有關,他從不打擾馮斯乾的酒局,除非突發情況,而且他們離開很匆忙。」
振子半信半疑,「可是蟒叔這兩天沒什麼動作。」
我留意後視鏡,沒有尾隨我的車輛,「宗易應該被喬叔扣下了,來不及傳話給你。你聯絡湖城,他不是投奔了二把手嗎?讓對方派人支援他。」
我掛斷,又打給蔣芸,她沒接,估計在應酬哪個大老闆,我將趙隊的手機號發給她,又編輯了一行字:兩小時後以林宗易的名義報警,地址197國道。
相距國道三公里是江浦碼頭,一個新建成的中轉港口,對接闌城,只要流過闌城的富江,再經過一段公路,就駛出國境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