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不會反悔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馮斯乾吸完最後一口煙,撩眼皮打量我,「你沒睡好。」
我下意識觸碰眼眶的烏青,小聲說,「我睡不著,我知道你生氣。」
他目光定格在我臉上,「不想我生氣嗎。」
我搖頭,「我想要你笑。」
他當真浮出一絲淺笑,「韓卿,你這張紅唇吐出的謊言,真是害人不淺的陷阱。勾男人魂魄,還要俘虜男人性命。多麼惡劣的過錯,只要你含著眼淚哄一哄,男人像著了魔捨不得處置你。」
我走過去,搶他的煙,「你抽太多了。」
他任由我奪過,沒出聲。
我端起茶杯,茶水還溫熱,他望了一眼杯子,嗓音是煙燻後的喑啞,「你拼命護住林恆,是因為林宗易。」
「不全因為他,畢竟稚子無辜。」
他接過水杯,擱在桌角沒喝,「這輩子還放得下嗎。」
我窺伺他的反應,平靜得過分,「我放下他了。」
馮斯乾忽然扼住我手腕,往懷中一帶,我橫臥在他腿上,烏黑的長髮鋪於膝蓋,我微喘著偏頭,「斯乾,我只想多償還他一些,他在雲城救了我,不止雲城,這兩年,我根本記不清自己虧欠了他多少。」
他垂眸審視我,「你又欠了我多少。」
我委屈嘟囔,「我給你生了兒子,難道不夠還清嗎。」
「這就兩清了是嗎。」馮斯乾推開我,「我不要這個兒子了,免得你倚仗他為所欲為。」
我纏住他,「棄養是犯法的!」
馮斯乾停下動作,「還清了嗎?」
我不得不違心說,「沒清。」
他面無表情,「大聲點,斯乾叫喚都比你清晰。」
我一愣,旋即笑著,「你終於肯喊狗的名字了啊。」
他坐直,我攥著他手指,馮斯乾的手修長白淨,有力而分明的骨節,總是溫暖乾燥,「蔣芸說,你們這樣的男人,愛女人兩三分,已是很難得了。你們人生中的七八分,都愛權勢,名利與凌駕別人頭上的欲望。」
他若有所思,「算是。」
我一本正經問,「那你愛我幾分。」
他默不作聲,我撬開他唇,「三分?」
他輕笑,「再多一點。」
我伸手裝作捻下巴的鬍鬚,「足矣。」
「你倒容易滿足。」他被我逗得笑聲越發濃,「不求十分嗎。」
我精靈清澈的眼睛此時映照在他的眼睛裡,「男人的情愛太烈,女人會窒息的,尤其是一個占有欲旺盛的男人,對陣一個閱盡無數男人的女人,何必愛得兩敗俱傷呢?」
馮斯乾看了我許久,「你有幾分。」
我比劃5,「這也是我能給予男人最深的程度。」
他意味不明笑了一聲,我手撐住他胸膛,坐起面對他,「斯乾哥哥,其實在你心裡,我的分量勝過你耿耿於懷的恩怨了。」
他搖晃著冷卻的茶,「你的分量是不輕,我的分量卻不重。」
「愛你十分的女人,從不缺我一個,你連一分也沒給她們。」我指腹流連過他下頜的胡茬,「沒有挑戰性的女人,你不也覺得沒味道嗎?年長日久,在你魅力征服下,一分、一分地增加淪陷,才是你最著迷的過程。」
馮斯乾眼神隨著我晃動的食指飄浮,「穩定沒味道的女人,適合做妻子。情趣十足又不安分的女人,只適合當小的。」
我邁過他腿間站起,「不急,等你加到八分,你會自己打破底線。我即便再胡鬧,你也不忍心養在外面。」
「這麼自信。」他望著我,「我們誰先加到八分。」
我扭頭,「別低估我駕馭男人的道行。我還在試圖逃脫你的掌控時,你已經先動了心。」
「你也別低估我征服女人的道行。」馮斯乾拉開抽屜,「給你看一樣東西。」
他取出一個U盤,插入筆記本,緊接著屏幕亮起,是一段十六分鐘的錄像。
錄像右下角的顯示時間是八個小時前,背景在一間茶廳,兩個男人圍著魚池餵食金魚,當我看清他們是誰,整個人僵硬住。
年老的男人皺紋里堆疊著笑意,格外高深莫測,「強子不懂規矩,了結他,算作我替你做主了。」
年輕的男人氣度英武,一身挺括的純黑衣褲,站姿筆直,在年老男人的對面,「是您廢了冠強。」
仇蟒撣了撣手上的殘渣,「華子,他一直跟你作對,他斷送在舟山,你痛快嗎。」
林宗易背對鏡頭,沉默了數秒,「我無意讓冠強死。」
「華子,你不誠實。」仇蟒仿佛識破他隱藏的心思,「從強子綁架韓卿,刺傷她的那一刻,他註定是你眼中釘。倘若我沒猜錯,強子明晚在橡山倉庫清貨,你早就謀劃好他如何失足墜崖了。」
仇蟒走向窗前,正是電閃雷鳴,「濱城這場大雨,山路泥濘,是動手的最佳掩護。你的性子我了解,強子不招惹韓卿,你會忍讓他,你如今也禁不起風波,可強子動了韓卿,你絕不容他。你在雲城為救她不惜同我撕破臉,區區一個強子在你眼裡又算什麼。」
林宗易側身注視仇蟒,「那您為什麼提前下手,不然您又多一份籌碼牽制我。」
「你與強子是我身邊的兩大骨幹,你們內訌,我自然舍一保一。」他隨手拿起窗台擺放的輪船模型,「外界風浪襲擊,它翻不了,一旦從船艙內部漏水,它很快傾覆。與其你們兩虎相鬥,各有損傷,我親自解決其中一個,你但凡有良心,要記住我的恩情,我沒髒你的手,可跟我干,你的手也不能太乾淨。」
林宗易顯然沒料到仇蟒會在這種關鍵時期自斷臂膀,「您培養冠強許多年。」
仇蟒撂下模型,「我不否認他的忠心,華子,這點你不如他。」仇蟒話音未落,猛地掏出一柄武器,指向林宗易。
林宗易當即握拳反擊,只是出手到一半,他及時停在空中,「蟒叔。」
仇蟒意料之中,沒有惱怒,「我判斷你不如強子忠心,這便是理由。他的本能是跪下臣服我,你的本能是自衛,寧願與我兵戎相向。」
林宗易鬆開拳頭,手心空空如也,「我收斂自己的本能,是忠誠和理智並存。」
「講得好。」仇蟒大笑,隨即拉動保險栓,「聽你喬叔說,洗浴中心去過一撥人,是湖城的便衣,你通過清潔工交給他們證據,有這回事嗎。」
林宗易舉著雙手,「冠強覬覦萬隆城,他想扳倒我,有時行動很偏激,至於湖城,沒這回事。」
仇蟒逼近他,「洗浴中心的五個清潔工,目前在賓館裡受罪,應該有四個是無辜的。」仇蟒始終保持著仁慈平和的笑容,「有一個受不了拳腳,他招了,你猜他招了什麼。」
林宗易面不改色,「我沒必要猜。」
仇蟒挑眉,「是不敢猜嗎。」
我頭皮像觸了電似的發麻,此刻他們的對峙太驚險可怕了。
林宗易直視著槍口,「蟒叔信我,他說什麼您也信,不信我,我的辯解沒用。」
仇蟒大拇指抵在扳機,「他供出幫你送了錄音筆。」
林宗易冷靜到極點,「您親手銷毀的證據,我沒本事複製。」
仇蟒反問,「我銷毀的也許是假的呢。」
「那萬隆城不可能到今天依然太平,我沒出賣過,我問心無愧。」林宗易佇立在那,身型穩如泰山,「蟒叔,您現在能委以重任的只剩我了,您懷疑誰,都不該懷疑我。」
仇蟒手持武器,沒收回,也沒動,他長著一雙鷹眼,渾濁卻鋒芒,洞悉著林宗易的一切真偽。
我緊捏十指,指甲幾乎嵌入皮肉。
林宗易語氣聽不出半分起伏顫抖,沉穩不露聲色,「我向您保證,月底會順利。」
隔了好半晌,仇蟒收起武器。
我差點癱軟在地上,一整夜提心弔膽,得知真相我徹底鬆口氣,我太畏懼林宗易對我的情意,衝動之下走錯一步棋,令自己陷入萬劫不復。
馮斯乾關掉屏幕,身體後仰,微弱的晨光掠過他面孔,「安心了嗎。」
我凝視他,「你不是不喜歡我關心林宗易的事嗎。」
他重新點燃一支煙,銜在指間,側臉沉進半明半昧的光影里,「你聽話了嗎。」
我不語,他繼續說,「韓卿,你我之間,總要有一個人選擇讓步。」
我渾身緊繃,「你放棄利用林恆了。」
馮斯乾盯著菸頭燃燒的火苗,「對。」
「不再暗中追回他們母子嗎?」
他接連抽了幾口,「我既然答應你,不會反悔。」
我控制不住發抖,「那暗算林宗易——」
馮斯乾打斷我後半句,「他是死是活,決定權不在我手中。」
我說,「除了你,任何人暗算不了他。」
馮斯乾將杯里剩下的涼水潑進腳邊的垃圾桶,「我不會暗算。」
我突然發覺自己完全看不透馮斯乾,他可以為我豁出命,唯獨不可以接受我給他半點瑕疵的情感,他要我完整的一顆心,以及一副完整的身軀和靈魂,沒有污染,沒有牽扯第三人。可如此不完整的我,竟然也拗過了他,贏了他。
我走出書房的同時,辦公桌的座機響了,我關上門,悄無聲息站在走廊。
馮斯乾放平大班椅,他按了免提,半躺下,手遮在眉心擋光,「你講。」
那邊是趙隊,「斯乾,王晴娜和林恆上飛機了。」
馮斯乾叼著煙,用力揉太陽穴,「目的地在哪。」
趙隊回答,「泰國。」
馮斯乾皺眉,「確認她登機了嗎。」
趙隊在泡茶,水聲從聽筒里泛濫開,「又不是抓捕,我沒有權力調取航班的監控。」他隱約明白什麼,「怎麼,你準備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