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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委屈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我離開梅園之後沒有回家,而是直奔醉王朝,順便在路上買了一份《美麗女人》的故事會,扉頁里夾著一張廣告單,不過不是廣告,是周德元夫人和小白臉嘴對嘴餵食的照片。

  五十歲的富太太和二十歲的小鮮肉,比夜都市最糜艷的故事還過癮,親密的畫面是如此驚心動魄。

  我越看越忍不住笑,女人果然缺不得愛情的滋潤,在情人的陪伴下周夫人額頭的褶子都溫柔了許多,想必周德元目睹這一幕,他心中的怒火也燒得旺了許多吧。

  我停在街角一家快餐店的櫥窗外,等了一會兒,一個戴著鴨舌帽的記者與我匯合。

  我降下玻璃,言簡意賅吩咐他,「加印。」

  他說,「我被主編警告了,您曝光的這位夫人來頭不小,她的家屬在嚴查幕後主謀。」

  我挑眉,周德元的動作夠迅速,迅速代表他急了,在儘快壓下負面輿論,可見對他的影響比我預估還要大。

  我慢條斯理敲擊著方向盤,「你們報社不敢接了,你牽個線,我付你中介費。」

  他若有所思,「華彩報社主營勁爆八卦,這方面膽子大,說不準敢接。」

  我從包里掏出提前簽過字的支票,「四十萬,中介費十萬,連夜刊印。」

  他接住,「新一版最遲凌晨上市。」

  我升起車窗,橫穿過十字路口,便是醉王朝。

  我下車的同時一輛黑色路虎也熄了火,后座走下一名高大清瘦的男子,我望了他一眼,視而不見進入大堂,推門的一霎,他追上兩步拽住我,「韓卿,我們聊聊。」

  「沒什麼好聊的。」我掙脫他,「程澤,我欠你的錢,月底能補上。」

  他用力拽緊我,「我不是向你討債,韓卿,你就算給,我不可能收下。

  我表現得疏離至極,「你不收,我有義務給。」

  程澤哀求我,「你別不理我,我沒有再動手!自從你生氣了,我什麼都沒幹。」

  我停止掙扎,「程澤,你沒有動手並不是顧忌我,是你沒有尋覓到合適的機會。你們商人精明,做事要等待機會,機會到來,即使犧牲現有的一切,搏一把更高地位,也在所不惜。至於一個舊情人,更算不得什麼。」

  程澤大聲辯解,「我從來沒覺得你算不得什麼!韓卿,你讓我停手,我會聽你的。」

  「他也這樣說。」我嘲諷笑,「他說我想要什麼,他會給。」

  我凝望會所一片紙醉金迷的燈光,可我想要的,馮斯乾終究沒有給我。

  程澤問,「他的確訂婚了嗎,不是演戲?」

  我蹙眉,「演什麼戲。」

  他視線鎖定住我,「林宗易消失半個月了,他當初放手,以為馮斯乾會護著你,結果卻娶了另一個女人,他如果憤怒了,憐憫你的無助,會怎樣?」

  我一怔。

  程澤繼續說,「會不會對周家下手,對孟綺雲下手,為你掃清障礙?他護不了你一生,除掉馮斯乾身邊的女人,你的生活不就太平了嗎?馮斯乾越是大張旗鼓給孟綺雲體面,針對你的流言越是惡意中傷,林宗易一旦得知,他現身出手,越是毒辣狠決。」

  我莫名心驚,我的直覺是馮斯乾藉助訂婚實則在籌謀一盤大棋,不是單純的兒女情長,他親口承認過,他不畏懼周德元的施壓。倘若他的目標是釣林宗易出頭,惹事暴露蹤跡,這盤棋未免太鋪張,再次利用孟綺雲嗎?他一直待她於心不忍,不會戲耍她第二次了。

  我看著程澤,「你這麼關注馮斯乾的一舉一動,是對華京集團不死心嗎。」

  他仍舊沒鬆開我的手,「用得著我特意關注嗎?訂婚儀式那樣隆重,鬧得滿城風雨,連外市的財經風雲都在報導。」他深呼吸,平復情緒,「你後面什麼想法。」

  我利落甩開他,「與你無關。」

  「韓卿!」程澤叫住我,「你有任何需求,隨時找我,我什麼都肯做。」

  我駐足,背影朝向他。

  「我真的心疼你。」程澤悵然若失,「你知道嗎?我想起你的名字,你的臉,心臟就很疼。我感覺你過得很累,四面楚歌,沒有一天是真正的自在。」

  我神色寡淡,不回應一句。

  走到休息區,我編輯了一條簡訊發給振子,「我很好,孟綺雲斗不贏我,告訴華哥不要輕舉妄動。」

  振子沒回,我了解他們處境危險,不過他肯定會看。

  我刪除,越過台階,瞥向路虎泊住的地方,已經空空蕩蕩。

  蔣芸這時出現在大廳,她到前台取登記帳本,我過去,「最近生意還行嗎。」

  「你看——」她遞給我帳簿,「一堆客人簽單,估計認為你沒有後台撐腰了,全部占便宜,他們諒你也沒轍。」

  我接過翻閱著,「沒有後台撐腰?」我輕嗤,「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韓卿再不濟,找個大老闆當後台的手段十年內還丟不了。」

  「你和馮斯乾——」蔣芸聽出我的底氣減弱了,「真完了?」

  我緊接著拋出後半句,「何況孟綺雲撬我的男人,你瞧她有那份能耐嗎?」我不屑冷笑,還給蔣芸帳簿,「挨個要帳,凡是推三阻四,我給他上一堂課,韓千年想攥著哪個男人,就一定攥得住。」

  我到達三樓辦公室,用工作號聯絡欠費最多的汪本坤,這個號是對接客戶的,他一接便清楚是我,「韓老闆,您有何貴幹?」

  我甜笑,「汪老闆啊,冒昧打擾您了,您周五在我的場子玩到天亮,還滿意嗎?」

  他大笑,「相當滿意,麗麗的身材是真火辣啊,韓老闆手底下的員工一個個賽天仙,您幫我轉達麗麗,下次我去還點她。」

  我半臥在沙發,「您是上帝嘛,您滿意了,我的買賣才做得下去。」

  我的態度過於微妙,汪本坤問,「韓老闆應該有事吧?」

  「汪老闆是聰明人,那我有話直說了。我的場子資金吃緊,這不,簽單的客戶啊,我要收帳了。其他人由醉王朝的經理出面催,汪老闆經常照顧我生意,我親自向您賠罪。」

  汪本坤恍然大悟,「可是——」

  我一聽他開場白,心知涼了,面色微變。

  「我手頭不方便,剛投資了幾千萬,不瞞韓老闆,昨天的汽車油費都是司機墊付的。」

  蔣芸翻白眼,湊在我耳邊小聲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上午我在愛馬仕專櫃還看見他了,給小蜜買了六個包,其中三個是新款,起碼二十萬。」

  我腔調陰惻惻,「汪老闆的肥水真是一滴不流外人田啊,一百多萬的酒水費結算遙遙無期,卻捨得討您的小蜜歡心。」

  汪本坤語氣一沉,「韓老闆,一點酒水錢而已,做生意腦子要靈活,看長遠利益,我可帶了好幾位朋友捧場。」

  「是啊。」我比他語氣還難聽,「您的朋友曲老闆和劉總,也欠著不少呢。要不,您的小蜜把包退了,退三個新款,連您朋友的帳啊,都能抹了。」

  汪本坤惱了,「韓老闆,我最討厭威脅。」

  我也惱了,「我不願意威脅您,那汪老闆又何必敬酒不吃吃罰酒呢。」

  他直接掐斷,拂了我的面子。

  蔣芸感慨,「女人開會所很容易吃大虧,不是遇到動手動腳的客人,就是收不回帳。」

  我猛地摔了桌上的酒杯,「這是跟我玩黑吃黑了。」

  蔣芸去倒水,我轉動著手機,按下一串號碼,這通電話響了很久,馮斯乾才接通,「講。」

  我仔細分辨他的喜怒,他極其平靜,甚至是冷靜,像什麼沒發生一樣。

  「你——婚宴結束了嗎?」

  他淡淡嗯,「快了。」他話鋒一轉,仿佛是調笑,又仿佛十足的寒意,「怎麼,還沒鬧夠?再來一場更厲害的,不如把宴廳砸了,痛快嗎?」

  我聲音透著哭腔,「反正我自作自受了,有人替你料理我。」

  馮斯乾沉默半晌,「誰。」

  我分明難受,還故作倔強,一股又柔又野的勁兒,「平寧藥業的汪本坤,羞辱我不自量力,到頭來留不住兒子的爹,未嫁先育成為江城的笑話,哪有臉面找他要帳。」

  馮斯乾似乎在走廊,有輕微的回音,「你沒嫁過嗎。」

  我腳趾絞著,一臉玩味笑,嘴上卻多麼委屈似的,「我沒嫁給你啊,但孩子是你的,汪本坤才借題發揮,給我難堪。」

  那邊隱約傳來賓客告辭的笑聲,馮斯乾又走遠一些,「想幹什麼,出口氣嗎。」

  我說,「我的會館有十七個人賴帳。」

  他並未多言,終止了通話。

  蔣芸問,「什麼情況。」

  我輕笑,「你說呢?」

  我晃悠著腳丫,喝了兩杯果酒,喝到第三杯時,汪本坤的電話打入。

  我摁掉,很快蔣芸的手機震動了,她指著屏幕,「打進我這裡了。」

  我揚下巴,示意她接。

  蔣芸打開公放,汪本坤賠笑,「蔣經理,韓老闆是不高興了?我開個小玩笑,我坑誰的酒錢,也萬萬不能坑她啊,一百二十萬的帳,外加五十萬利息,半小時之內到帳,麻煩蔣經理說句好話。」

  我垂眸,愛答不理修剪指甲,吹口哨。

  蔣芸樂了,「那您的朋友?」

  汪本坤立馬說,「他們正在打款,都有利息。」

  蔣芸清了清嗓子,「那歡迎汪老闆日後常來。」她放下手機,嘖嘖稱奇,「馮斯乾在江城真算得上是隻手遮天了。」

  我磨平指甲邊緣的倒刺,「他手腳乾淨,沒把柄,和上面又有交情淵源,沒跟殷怡離婚時,他掌控華京集團吞併了多家企業,招數陰險極了,誰不怕他。」

  我看向灰濛濛的天色,風平浪靜之下雲層在急劇涌動,「要下雨了。」

  蔣芸關窗,「而且即將是暴風驟雨。」

  我斜倚著窗柩點菸,將打火機扔在大理石台上,「撕開表面,裡頭興許混亂得不堪一擊。」

  蔣芸端著水杯站在我對面,「你確實要奪回馮斯乾,他之外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已婚的身份還敢光明正大給你撐腰,具備本事擦得起你的屁股。你闖下的彌天大禍,要足夠的資本才能保全你。」

  我接連吸了幾口,戳滅,「我知道。」

  從醉王朝出來,我冒雨趕回瀾春灣,吳姐的雨傘掛在牆上,她在家,卻沒迎接我,往常下大雨的天氣,她會拿墊子在玄關等候,收拾我的鞋襪。

  我喊了兩聲也無人應答,上樓經過書房,我發現房門大開,正要伸手關門,一個男人的輪廓吸引了我注意。

  是馮斯乾。

  他竟然沒陪孟綺雲回新房住,反而比我更早回來。

  我駐足,正對門口的落地窗也敞開,此時外面風雨飄搖,馮斯乾身型筆挺,整個人背對我,佇立在滂沱的雨幕里,身上依然穿著酒宴那套白色西裝,一副玉樹臨風又冷冷清清的模樣。

  我清楚他打算興師問罪了,不慌不忙走進去,奪過他手上的煙,「周德元夫人的醜聞,是我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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