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最後的下場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晚上馮斯乾比往常回來早,我已經吃過晚餐,在客廳塗指甲油,我愛答不理側身,看也不看他。
他身上酒氣極重,似乎剛應酬完,佇立在玄關問吳姐,「安分嗎。」
吳姐說,「一天在家。」
他解著領帶,「鬧了嗎。」
「不愛說話,您要哄一哄。」
馮斯乾脫下西裝,隨口說,「我哪天不哄,脾氣太犟。」
他走過來,拿起指甲油瓶,在鼻下嗅了嗅,我陰陽怪氣,「沒陪馮太太嗎?」
他淡淡嗯,「從早陪到晚,和周德元商量酒宴。」
我搶回,擰上蓋子,「抽空回來,你不嫌累死啊。」
馮斯乾悶笑,「馮冬說不定想我了,所以回來一趟。」
我甩掉他走上二樓,他跟在我身後,先進入嬰兒房探望馮冬,才回到主臥。
我坐在梳妝檯前,打量司機白天送來的男款禮服,「她設計的嗎。」
馮斯乾並沒試穿那件禮服,連同包裝擱在沙發,仿佛不上心,「什麼時候你為我設計一套。」
我面無表情,「你穿得了嗎,馮太太能接受你穿著外面女人設計的衣服嗎。」
他漫不經心看了我一眼,「我像是被女人管制的男人嗎。分明是你懶,這兩年你送過什麼。」
我沉下臉,「送一個親生的兒子,我的下場好嗎?」
馮斯乾目光意味深長,停落在我面孔,「最後的下場,比過程更重要。」
「我二十八了,再熬十年,下場好與不好,我不在乎了。」
他換上睡衣,「不用熬十年。」
我透過鏡子凝視他,他也凝視我,「最多再熬九年。」他話音含著笑,我聽出他調侃,反手扔出梳子,「九年啊,你有那麼長的活頭嗎。」
他繫著腰帶,又鄭重了幾分,「為給你一個好下場,我也爭取活得長。」
我拉開酒櫃,斟了一杯白葡萄,「你和孟綺雲郎才女貌,是江城一段佳話,而我呢,即將淪為江城上流圈的笑話了。」
他眉目漾著淺笑,「你在喝什麼。」
我吃槍藥似的,「喝你的血。」
他笑聲更濃,「喝醋。」
我捏著高腳杯,走近他,「打算如何處理我呢?」
他慢條斯理點菸,「你認為呢。」
「悄悄拋棄,清理掉我這個大麻煩。」
馮斯乾笑了一聲,「我拋棄你,你能善罷甘休嗎,我想一想也行不通。」
我晃悠酒,深紅色的液體傾濺出杯口,有一滴融化在我雪白的手指,「還做情人嗎?」
馮斯乾那雙幽暗的眼睛在燈火里顯得深不可測,好半晌,他緩緩抬眸,「我對你講過一句話,你應該沒忘。」
我不解,「哪句。」
他撣落一截菸灰,「你自己回憶。」
馮斯乾一向話少,說出口也真假摻半,因此每句話都富有含義,尤其那句——你怎麼知道我一定不會給你。
我看向他,「我要你娶我呢?你給嗎。」
他一言不發掐滅煙,剛要進浴室洗澡,吳姐敲門,「先生,馮太太的護工打來電話。」
馮斯乾皺眉,「誰讓你這麼早稱呼馮太太。」
吳姐一噎,「孟小姐的鑽戒不見了。」
他拉門,「她去過什麼地方。」
「護工說都找遍了,孟小姐急得直哭。」
馮斯乾耐著性子,「用一款替代,儀式而已。」
「孟小姐最看重婚宴了,她哪肯將就,護工說她心臟剛治癒,禁不住心情波動。」
馮斯乾沉默許久,他轉身,「韓卿。」
我倒在床上,背對他。
他換回襯衫長褲,在床邊俯下身,「有些事,過後解釋。」
關門聲響起,我站起窗前,馮斯乾的賓利駛出庭院,消失在茫茫夜色。
他離開後,我也出門了,八點鐘,我抵達萬隆城,在後門徘徊了一陣,沒發現振子和冠強的蹤影,倒是喬叔帶領一撥保鏢恰巧下車,方向是濱城109國道,橡山的位置。
萬隆城的菸酒全部儲存在橡山倉庫,看情勢,倉庫前腳賣空,他們後腳就跟著仇蟒撤了,林宗易相當於一個靶子,留下擋箭。
又是一場計中計的惡仗。
我深吸氣,繞到正門,陳老闆站在台階上等我,我從後面靠近他,「陳哥,有勞您了。」
他回頭,「韓小姐。」緊接著蹙眉,「您吃什麼了?」
我呼出一口氣,「韭菜鯡魚的餃子。」
他險些暈厥,「這也太臭了,一股下水道的味兒。」
我當然知道有多臭,我在車裡吃完,開窗戶半天都回味不絕,我為了雙重保險,冠強和我結梁子了,他絕對防備我,我的照片很可能保鏢人手一張,只化妝不夠,萬一撞上有眼力的,終究在劫難逃,嘴巴臭氣熏天,哪個男人願意接近我觀賞這張臉呢。
我噗嗤笑,「我不做無用功,這招保准派上用場。」
我跟隨陳老闆通過安檢,他遞給保鏢貴賓卡,保鏢迎著光線瞧,「新客?咱們會所不接新客了。」
我走上去,「你看仔細了,一晚消費一百萬的白金,你不接?你老闆也未必有膽量不接。」我一邊打嗝兒一邊奪回貴賓卡,撲面而來的臭味熏得保安昏了頭,他端詳我,誇張的煙燻妝,紫紅色的厚嘴唇,他咽了口唾沫,「大嬸,你離我遠點。」
我惱羞成怒戳他下巴,「人家芳齡才18。」
他唾沫咽得更頻繁了,「我老婆38歲都沒你顯老。」
我冷哼,挽住陳老闆,刁蠻又刻薄的樣子,「沒見識!這是小甜甜的歐美妝。」
陳老闆攬著我腰肢,一臉油膩相哄我,「我的小心肝兒最靚,他懂個屁,寶貝不生氣啊,明天給你買大鑽戒。」
我頃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姓陳的還真是演戲那塊料。
保鏢傻眼了,直勾勾目送我們走進大堂,電梯門合攏,陳老闆立馬鬆開我,他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太驚險了,萬隆城最近是捅什麼婁子了嗎?」
我嚼口香糖遮蓋口腔的怪味,「宗易被軟禁了。」
他不可思議,「誰軟禁林老闆?」
我揭過門壁折射的投影,整理爆炸的獅子頭,「你了解越少越好。」
陳老闆匪夷所思偷瞄我,我忍笑問他,「還像我嗎?」
他回答,「林老闆都不認識您了。」
電梯停在三層,我們直奔預訂的310包廂。
貴賓卡客戶由經理接待,是負責地下棋牌廳的經理,臨時調到會館的,對我完全沒印象,我正好發揮。
我挑選酒水,陳老闆問他,「你們這裡打牌有門檻嗎?」
「十萬一局起步。」
「嚯,玩得夠野。」陳老闆點上一根雪茄,「一百萬起步的有嗎?」
經理懵了,「一百萬?一輪四局,咱們館裡只要上座了,起碼打滿兩輪,您確定嗎?」
「覺得我沒錢嗎。」他露出脖子的金鍊和限量版的腕錶,「看不起我?」
經理意識到他刻意找茬,「陳老闆,您有錢有勢,氣派的人物,我哪能看不起您呢。」
我伏在他肩膀,暗示時機到了,他叩擊著大理石桌面,腔調不陰不陽,「你們做買賣,手腳不地道啊,欺負我外行?」
經理拿不準什麼意思,繼續賠著笑,「您哪裡不滿意?」
陳老闆喝了一口酒,啐在地上,指著人頭馬的瓶子,「假酒?」
經理一怔,「我們絕不賣假貨。」
「是麼。」他陰惻惻發笑,「當我沒喝過真酒?人頭馬是這種味道嗎!」他手壓住瓶口,氣勢囂張,猛地一砸,瓶子頓時四分五裂,我抱頭尖叫,「救命啊,打人了!」
我一嗓子助攻,整條走廊的包廂都沸騰了,萬隆城是什麼地界,仇蟒的產業,如今由華子親自經營,牛鬼蛇神各路大佬也得讓三分,鬧事的勢必來頭非常硬,經理眼見場面失控,他也慌了神,朝包廂外跑,在混亂中攔住一名侍者,「通知振哥和強哥!」
侍者很快搬來振子,振子進門,經理向他匯報了情況,他望向沙發中央的陳老闆,伸手推開經理,走向酒桌,「哪瓶酒,可以查驗,假的我請你這一桌,要是真的——」振子眼中寒光凜冽,「我也請你一桌,喝不完不行。」
我拉扯陳老闆的衣角,他抓起酒瓶,對準我頭頂澆下,「這瓶。」
振子眯眼,「看來你是沒事找事啊,你倒完它,訛我?」
我起身,抹掉臉上的酒,踉踉蹌蹌摔在振子腳下,他莫名其妙後退,隨即看清是我,當場呆住,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配合。
振子是林宗易一手調教的,極其機靈,他瞬間明白了,話鋒一轉,「你是什麼人。」
陳老闆也非常聰明,「你說對了,我是找茬的人。」
經理詢問振子怎麼辦,振子故作凝重,「你先出去。」
經理走後,我趁機問,「林恆在哪。」
振子面部肌肉一抖,「您要插手?」
「醉王朝的服務生昨天告訴我,周三夜裡去了一撥挺有頭臉的人,議論仇蟒重金挖一個孩子的下落,我懷疑是林恆。」
振子咬牙切齒,「這老傢伙太陰了。」
我留意走廊的動靜,「往海外轉移資產不是小事,他缺萬無一失的籌碼,林恆在手,華哥還能硬碰硬嗎?」
「他綁了林恆一回,華哥從郊外救出,直接攤牌了,他還不死心。」
我說,「我會把林恆安全送到王晴娜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