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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愛恨無解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馮斯乾看著我,「查崗查錯了嗎。」

  我仰面也看著他,「孟綺雲又吹什麼枕邊風了。」

  他略皺眉,「和她沒關係。」

  我根本不相信,「你去她那兒一趟,回來就惱了,她就算沒有親口吹風,也是她指使其他人吹的。」

  馮斯乾面目凜冽,重新壓下打火機,倚住床頭默不作聲抽菸。

  他似乎竭力壓抑著,那根弦快要崩斷了。

  我坐起來,「你在醉王朝插了眼線。」

  他撣菸灰,「沒插。」

  我冷笑。

  馮斯乾側臉線條緊繃,「周浦的人在會所門口從天黑守到天亮,你進去和林宗易獨處了兩個小時十八分鐘,房裡的燈始終沒開,他當晚在會所過夜,隔天下午才離開。」

  我臉上的冷笑頓時凝固。

  馮斯乾將時間掐算得如此精準,出乎我的意料,按照他這麼看,林宗易和我之間的確可疑。

  「我問過你,是我養不起你嗎。你解釋開會館是不想虛度日子,事實是這樣嗎。」他眼神冰涼鋒利,像一柄寒光四射的刀,「會館是你們暗度陳倉的窩,他想你了,或者你想他了,在四樓的辦公室重溫舊夢,對嗎。」

  我臉色發白,「馮斯乾,你說話別太難聽。」

  「難聽嗎。」他銜著煙,透過繚繞的青霧注視我,「你連蔣芸也支走,你到底幹了什麼。」

  他這一刻的目光猶如在我皮膚上燒印了十幾個烙鐵,燙得我渾身不自在,又難以形容的冷。

  我深吸氣,「你聽我的解釋嗎?」

  窗簾敞開,此時夜色正濃,燈火也暗,他面容深陷其中,半明半昧。

  馮斯乾不回應,我說下去,「仇蟒派了一伙人,為首的名字叫冠強,他們為了驗證林宗易是否有二心,要砸了醉王朝,同時也教訓我,逼我歇業。仇蟒懷疑我開會館的目的和他有關,我了解雲城的倉庫在什麼位置,了解他的生意,我的一舉一動都威脅到他。林宗易提前埋伏在會館保護我,防止冠強下狠手。」

  他面無表情又續上一支煙。

  「朱八出車禍那晚,林宗易自己也軋了胳膊,我們確實獨處了,我給他換藥,買了粥,中途我去攪合了花豹和程澤的酒局。不論你信不信我,我跟林宗易沒有出格,迄今為止,我們仍然只有那一回。」

  馮斯乾良久沒出聲,他吸完碾了菸頭,「想打發日子,除了開會館,有得是買賣可做。」

  散亂的長髮拂過他衣角,我一言不發。

  馮斯乾把我從腿上推開,「韓卿,你究竟有什麼私心,自己最清楚。我可以信任你,你要做出值得信任的樣子。」

  他解了紐扣,關燈躺下。

  我平復了一會兒情緒,「孟綺雲回濱城嗎。」

  他吸菸後的嗓音帶點濃烈的嘶啞感,「沒確定。」

  我整理著攢成一團的毛毯,「她不肯回,你也默許她一而再的任性和手段。」

  馮斯乾胸膛起伏著,呼吸越來越重。

  「你無法割斷她,要求我理解你的苦衷。你說孟綺雲只是一枚棋子,可你和周德元從未撕破臉,你更沒真正利用過她,所謂的傷害了她無辜的心,純潔的情感,其實沒有實質。我卻傷害了林宗易的真情,還有他的血肉之軀。你不理解我,因為我和他發生了,你現在沒有發生,不代表孟綺雲沒有計劃在後面發生,你的愧疚和心軟就是她的契機。」

  我也躺下,直視天花板,「馮斯乾,人心捉摸不定,孟綺雲不是林宗易,她完全沒有分寸和道德底線,你對林宗易的厭惡,同樣是我對她的介懷。」

  他在一片黑暗中,無聲無息。

  我和馮斯乾背對背睡了一夜,與其說睡,各自耗了一夜更準確,我睜著眼,他也沒翻過身,橫在床鋪的一左一右,彼此沒有一絲觸碰。

  第二天早晨下樓,他在餐廳等我,我還沒來得及坐下,他當場說,「會所關了,我給你出錢開公司,五千萬,賠了賺了隨你心情。」

  我蹙眉,「不行。」

  馮斯乾面色深沉,「為什麼不行。」

  我撥弄著碟子裡的春卷,「賠錢敗家,不如不干。我不感興趣不熟悉的領域。」

  他重重撂下筷子,「怎麼,習慣了搞定男人,開會所和男人打交道才感興趣是嗎?」

  馮斯乾穿上西裝,起身離去。

  我沒反應,擺在餐桌的食物一口沒動。

  保姆一直躲在廚房,直到關門聲響起,她端著湯鍋走出,「韓小姐,您何必和先生較勁呢,夫妻過日子,非要爭個是非對錯,再深的感情也爭淡了。」

  我不禁發笑,「吳姐,你不是一輩子沒嫁過人嗎,你倒是懂得多。」

  「互相折騰最終離婚收場的夫妻,我看過不少。昨晚給先生送牛奶,我無意聽見你們爭執了。」保姆放下陶瓷鍋,打量我神情,「您幫林先生是情分,先生不滿您私下和前夫牽扯是本分,都談不上有錯,立場不同。」

  我沒吭聲。

  愛恨情愁,向來是無解的一道題。

  再理智灑脫的人,一生也總要在情字上栽個跟頭。

  栽得越不甘心,死結系得越死,越像一個惡性循環。

  馮斯乾痛恨自己折在我手上,一個身經百戰謊話連篇的女人打碎了他的清白禁慾,我的一丁點過錯,甚至不算過錯,都被無限放大和猜忌。

  我們並非沒錯,而是都錯了。

  錯在讓兩條平行線相交,他屬於黎明,我的過往使我更接近黑夜。

  傍晚我打了一通電話給華京集團的秘書部,是一個很耳生的男秘書接聽,我詢問他馮董在嗎,他說馮董一天沒在公司。

  我道了謝,掛斷。

  保姆路過客廳,「韓小姐,先生幾點回。」

  我站起上樓,「估計凌晨吧。」

  她一怔,「不回家吃晚飯嗎?是不是我煮的菜不合他口味。」

  我走進臥室,「你的菜很好,是女主人不夠天真溫柔。」

  我化了妝,八點鐘準時抵達醉王朝。

  我邁出電梯,林宗易也正好從樓梯口出來,走廊的霓虹投射在他身軀,那樣寂寞又迷離。

  我下意識喊他,宗易兩個字在舌尖打個轉兒,又咽下了。

  他再次出現,卻沒通知我,肯定有問題。

  我攔住一名服務生,「319包廂的客人是誰。」

  服務生說,「是芸姐招待的。」

  我趕到經理辦公室,蔣芸不在,我又沖向化妝間,她果然在補妝,我拽住她,「我看到林宗易了。」

  她絲毫不詫異,「仇蟒在319。」

  我大驚失色,「來多久了?」

  「一半小時了。」蔣芸有條不紊擰上口紅蓋,「那位喬叔在包房聯繫林宗易,林宗易讓他去萬隆城,仇蟒不去,只肯在你的會館見他。」

  仇蟒這是顧忌林宗易破釜沉舟,所以在我的地盤上會面,相當於扼住了我,但凡林宗易敢動手,醉王朝是爆發地,我作為老闆也撇清不了。

  我叮囑蔣芸,不許任何人靠近319。

  我直奔隔壁的318包廂,反鎖門,摳出掛畫後的磚石,將通氣管堵上,揭過管道窺伺著319的情況。

  林宗易脫了西裝,慢條斯理落座,「您今晚現身,冠強一定平安到雲城了。」

  仇蟒摩挲著拐杖的骷髏頭,「你出手可不輕,冠強的腔骨碎了一根。」

  林宗易挑了一瓶路易十三,搖晃幾下,一邊晃悠一邊說,「他自找的。」

  仇蟒立刻掃了他一眼,林宗易一張臉溫和帶笑,說出的話卻戾氣十足。

  「你打他,是給我下馬威嗎。」

  林宗易啟開瓶塞倒酒,先斟滿仇蟒的杯子,「蟒叔,我沒那麼狂的膽子,我是失手了。」

  仇蟒輕笑,「華子,你最厲害之處,是沉得住氣。我沒有見過比你更穩的人,你不可能失手。」他甩出一個針孔攝像頭和一個竊聽器,「你喬叔在書櫃第三格的白瓷瓶里搜出的,是你安裝的嗎。」

  林宗易漫不經心喝酒,「我怕蟒叔容不下我,會先下手為強。我不得不動腦子掌握一些消息,圖個自保。」

  「你瞞不了我。」仇蟒沒碰那杯酒,他用拐頭一推,酒水傾灑出,「你是叛變了,投誠上面當魚鉤了。」

  林宗易喝了一口酒,「看來冠強又給我潑髒,他覬覦我的位子不是一日兩日了。」

  「你沒做,他誣陷不了你。」仇蟒似笑非笑,「你最近在找林恆。」

  林宗易抬眸看他,「我不擔心。」

  「真不擔心嗎?」仇蟒識破一切的態度,「華子,你心急如焚。」

  林宗易悶聲笑,「您太小瞧我了,男人成大事,沒什麼舍不了。」

  仇蟒陰惻惻,「我看你舍不了韓卿。」

  「那不是舍不了,是我替您擋災。」林宗易從西褲口袋內摸出一沓相片,「馮斯乾不止一次與趙隊接觸。」

  仇蟒視線定格在照片上,「他是線人。」

  「不是。」林宗易否認,「沒有查到他的編號,但也和上面有正義的合作往來。」

  仇蟒指節彎曲,叩擊著大理石桌面,「馮斯乾既然有這層來頭,我控制住韓卿和馮冬,他還敢嗎。」

  林宗易眼瞼低垂,閃過一抹狠意,隨即又蕩然無存。

  仇蟒緊盯他,「我從雲城特意來江城,不是聽你放屁的。我們達成的交易,我不動韓卿和她兒子,你老實認命,為我扛麻煩,你要在背後暗算我,踩著我的屍骨給自己謀生路,交易一旦作廢,你仔細掂量,你有多大的道行護得住她們一大一小,再加上林恆。姜永遠是老的辣,猴子再靈,翻得出如來佛的手心嗎。」

  林宗易攥著拳,手背青筋暴起。

  仇蟒示意保鏢,保鏢走向林宗易,播放了一段視頻,林恆在一間破舊的磚瓦屋裡,蜷縮著睡覺。

  我踮起腳,畫面一掠而過,我敏捷捕捉到窗外暴露的歪脖子煙囪,出煙口纏著五彩膠帶,正是紀維鈞墜亡的天台。

  不出意外,林恆在天台下的一排平房之一。

  我以為他被帶到雲城了,難怪林宗易查不到下落,原來還在江城。

  我想確認清楚具體地點,保鏢忽然關閉了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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