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變天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我察覺到林宗易身軀有些僵硬,我小聲問,「你在蟒叔身邊安插眼線了?」
他沒回應。
我頓時領悟了,「你要和他斗?」
林宗易捂住我嘴,「你知道越少越安全。」
走廊上被稱呼冠哥的男人惱火,「全砸了又怎樣?蟒叔兜著,誰敢廢話。」
手下猶豫了,偷瞄冠哥,「可華子在,砸了醉王朝,恐怕連雲城都回不去了,他之前不是和蟒叔談交易了嗎,不准騷擾韓卿,不准碰和她相關的人。」
冠哥壓根不當回事,「蟒叔既然反悔了,絕對是華子有錯在先,你管他狗屁的交易!」
我不禁蹙眉,蟒叔的心思深,也多疑,我大張旗鼓開會館,他懷疑我目的不純,所以先下手為強,又堵上門了。
我最納悶是蟒叔的保鏢竟然指名道姓喊華子,而不是華哥,意味著他們和林宗易是對立的陣營,共同幫蟒叔做生意,但私下不和睦,有過節。
自從林宗易為了我與仇蟒撕破臉,他的局面越來越危險了,我想不通他已經甘心做靶子了,仇蟒暗中還玩這麼狠,出動另一股人馬往死里打壓他,林宗易究竟哪裡得罪仇蟒了,應該是我離開雲城之後他們添了新矛盾。
「冠哥,先撤吧,明晚再來?」
冠哥看了一眼319,「等一下。」
他們紛紛駐足。
冠哥目光定格在虛掩的門縫,「裡面有人嗎。」
林宗易驟然捏緊門扶手,貼著我耳朵提醒,「待會他們撞開門,我護著你出去,別回頭,振子在後門,你上他的車。」
我抓住他手腕,「你的傷好了嗎。」
林宗易皺眉,「我沒受傷。」
「蔣芸都告訴我了!」我意識到自己嗓音高了,又壓低,「朱八出車禍的當晚,你胳膊也碾骨折了。」
他一言不發,死盯房門。
「剛痊癒,你打得過他們嗎?」
林宗易耐著性子,「你閉嘴行嗎。」
我望著他。
他胸膛劇烈鼓起,觸及我眼中的霧氣,語氣柔軟下來,「韓卿,閉嘴,好嗎。」
我推開他,「你護我那麼多次,我今晚也護你一次。」
我故意撥亂長發,口紅也暈染開,破門而出,林宗易沒拉住我,只蹭到我揚起的發梢。
我不耐煩系腰帶,「吵什麼,安保!」
冠哥去對門了,一群保鏢看著我,誰也沒上前,我直接伸出手,使勁掐為首的男人,戳著他後退,「趕著投胎啊,攪我的好事!」
我本想扮演到會所里偷腥的暴發戶太太,一通亂掐,結果一出場,男人看愣了,反覆打量我的身材和臉蛋。
我恍然大悟,這貨是一個胖子控,我現在肥嘟嘟的,正卡他審美上了。
動口解決自然比動手強,我臨時改策略,腔調也溫柔了,「你找我啊?」
男人骨頭酥了,幾乎站不穩,握著我手在鼻下聞,「除了你,還有誰在包廂里。」
我翻白眼,「沒有帥哥陪著,我自己哄自己玩啊?」
他完全沒疑心,「看見一個大高個,三四十歲的男人出現嗎。」
我笑著問,「長得俊不俊啊。」
他撫摸我手背,「俊,好多女人都稀罕他。」
我端詳他左臉的青色胎記,「比你還俊嗎?」
男人傻笑,「沒我俊。」
我認真回憶,「是不是穿黑色上衣,藍色長褲?」
他喝醉了一般,暈乎乎被我帶進溝里,「對。」
我朝樓梯口拋個媚眼,「他十分鐘前下樓了,估計早沒影了,氣勢洶洶嚇得我小心肝噗通跳。」
男人五官擰在一起,「嚇著你了,我心疼——」
冠哥從對面包廂出來,一拳掄在他後腦勺,「疼你奶奶!」
男人一哆嗦,我無比厭惡抽回手,用紙巾擦拭。
冠哥陰惻惻笑,走近我,「韓小姐,我的人沒長眼,不認識您,您多擔待,蟒叔在雲城相當惦記您。」
我沒好氣反問,「我又招惹你們了?」
「您誤會了,憑您和華子的關係,蟒叔也算您的長輩了。」他皮笑肉不笑,「這種場所,天南地北三教九流的客人,女人應付起來肯定吃力,發不了財,還提心弔膽,蟒叔記掛您。」
我冷言冷語,「然後呢?砸了會館,還是綁了我?」
他笑容瞬間收斂,「您掂量明白就好,我也省事了,您懂事,咱們太平,您不懂事,咱們也有法子教您學乖。」
我眼珠微微一轉,「你容我三天,我搬了東西,準時停業。」
一名保鏢在這時迎上冠哥,「司機發現振子了。」
冠哥扭頭,「在哪?」
保鏢說,「後門,路虎車,是華子那張湖A6666的牌照。」
冠哥直奔樓梯,他們相繼離去,我整個人癱軟在地,林宗易一把拖起我,拖回包房。
又過了一會兒,振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們在距離會館八百米的巷子裡喝啤酒。」
林宗易鬆開我,打開壁燈走遠一些,單手點菸,「繼續耗著。」
振子敲門,「來不及了,他們快上車了。其實咱們不在會館,外面無論多大的動靜,也牽連不了韓小姐。」
林宗易叼著菸蒂,仰頭注視天花板,白光濃烈,刺激得他眯起眼,「確定有幾個人。」
振子說,「十二個。」
他身上的橘色襯衣窄小,此刻緊繃著,包裹住精壯強悍的肌肉,勒出一縷縷流汗的痕跡,骨骼也厚實,擁擠得險些脹裂,壓迫感十足。
林宗易無聲無息吹出一團煙霧,「你進來。」
我讓開路,振子絲毫不意外我在包廂里,他頷首,「韓小姐,您受驚了。」
振子越過我,走向林宗易,「躍叔名下新開戶的帳號,有一筆八百萬的轉帳,匯款人是周浦。」
我撩眼皮,又默不作聲垂眸,前不久馮斯乾收買了李祖躍,給林宗易使絆子。
林宗易看向我,沒多言,他接連抽了幾口煙,甩在腳下踩滅,「振子,要變天了。」
振子愕然,他走到沙發旁,「咱們夠謹慎了。」
林宗易坐下,身體前傾,「這回來江城,是仇蟒單獨給冠強安排的任務,他只在書房見過冠強,冠強不吐口,絕不該走漏風聲,卻提前埋伏在會館,明顯拿到了內部消息,我一直藏著,沒有暴露行蹤,沒想到被冠強的保鏢無意碰上了。」
他手肘抵住膝蓋,用力揉額頭,「蟒叔虛晃一招,一定查到書房裡的線索了。」
振子臉色一變,「引蛇出洞,老傢伙可真陰。」
林宗易向後靠,「我就是那條蛇。」
振子說,「折騰韓小姐是假,試探您是真,您安裝在書櫃後的監聽器和監視儀,看來已經全露餡了,蟒叔這次是證實您的背叛,順便敲打您。」他停頓了片刻,「蟒叔的規矩,凡是生出二心的就打服,五力當年收了對家的好處,蟒叔當著大家的面打他,他現在連筷子都拿不起,跟廢人沒兩樣。」
振子欲言又止,「您要不回去求個饒吧。」
林宗易面容像潑了一灘墨,晦暗又陰沉,「他用韓卿當幌子,他知道其他事誆不了我上鉤。」
振子蹲下,「他算準了只要涉及韓小姐,您必然沉不住氣,明知有陷阱也會跳,因為您怕自己不跳,韓小姐就出事了。您自己的麻煩,您一向賭得起,輪到韓小姐了,您一點都不敢冒險,蟒叔看透了。」
林宗易沉思半晌,突然笑了一聲,「振子,看電影嗎。」
振子沒理解,「什麼意思?」
林宗易整理著皮帶扣,「喜歡無間道嗎。」
「華哥——」振子臊得慌,「我沒腦子玩那個,給您拖後腿。」
林宗易的笑聲更重,「我有本事玩就行。」
他說完起身,「截住他們。」
他們前腳離開,蔣芸緊接著跑出電梯,神色慌裡慌張,「我剛去二樓了,又有幾個人挨個扒包廂門,我不知道什麼來頭,沒攔。」
我長長呼出一口氣,「沒攔最好。」
蔣芸倚著牆無力滑下去,「韓卿,你不是做買賣,你是闖關呢。」她顫顫巍巍脫下經理的制服,「我要回家。」
我瞪著她,「你當初非要跟著我的。」
蔣芸帶哭腔,「我後悔了,我退股行不行。」
我拽起她,往一樓狂奔,「不是沖我,是沖林宗易,不干咱們事。」
我和蔣芸衝出會館大門,她指著昏暗的巷口,「似乎站著一個男人。」
我說,「跟上。」
我們躡手躡腳過去,林宗易露出半副側身,他壓下打火機點燃一捆紙,丟進面前的破盆里,他正好在風口,巷子的穿堂風颳得激烈,火焰越燒越旺,燎紅了半條巷子,這一幕波詭雲譎。
路燈黯淡,火光卻明亮,糾纏著照射在林宗易臉上,忽明忽昧深沉莫測。
蔣芸一頭霧水,「他要搞什麼?」
我死死攥住雙手,對準那邊大吼,「宗易!你不要衝動!」
林宗易並未聽清,火勢太猛,噼里啪啦像放炮似的響,淹沒了我的吼聲。
蔣芸隱匿在樹幹後面,「你擔心什麼。」
我目不轉睛凝視那裡,「周德元和馮斯乾都在挖林宗易的把柄。」
蔣芸明白了,她深吸氣,「韓卿,林宗易舍不下你,會是他出事的禍端,不然仇蟒不至於覺得他不聽話,為女人和自己反目,最後才決定清理門戶。」
我抿唇沒吭聲。
灰燼散開,鋪了一地,火苗掀起熱浪,灌入林宗易的襯衣,隆起一個鼓包,他挺拔佇立,像一棵蒼勁的松柏。
「誰半夜不睡覺,出來玩火呢!」
冠強搖著手電靠近,走在最前面開路的保鏢大驚失色,「是華子!」
林宗易熄滅了火,平靜轉過身,一簇強光晃過眉眼,他面目在夜色下如此清晰,保鏢當即調頭,溜回冠強身後,「真是他!」
冠強沒驚慌,他有準備了,「華子,你不待在萬隆城,換地方瀟灑了?」
林宗易摸出一個鐵盒,盒裡只剩一支雪茄了,他焚上,沒抽,指間銜著,斜目睥睨冠強,「我哪有你悠閒,你來江城幹什麼。」
冠強邪笑舔門牙,「你得親自回雲城問,我不方便泄漏。」
林宗易眼睛噙著一絲笑,「你不是不方便,是蒙在鼓裡,我幫你揭開。」
都是老熟人了,林宗易的威脅冠強心知肚明,他硬著頭皮,「你的事,我用不著揭開。」
林宗易手漫不經心一松,雪茄落地,冠強緊張往後躲,「華子,咱倆不和,他們都知道。我傷著了,你可撇不清干係。」
林宗易一步步逼近,冠強的保鏢互相對視,都沒動。
他將冠強逼到胡同的死角,反手一扯,冠強玩命掙扎,可惜不是他對手,被林宗易駕馭住,毫無還擊之力。
「我名字是你叫的嗎?」林宗易力道發了狠,「你也只不過是一條狗,以為可以狗仗人勢了。」
他旋即扼住冠強肩膀,「你要是眼紅我的位置,我讓給你,怎麼樣。」
振子很快上去阻止,「華哥,別打了,沒法向雲城交待。」
林宗易隨即像扔垃圾一撇,冠強匍匐在地上,翻了個身,盤腿坐著挑釁,「蟒叔不信任你了,打算收拾你,你囂張不了多久。」他啐出一口血痰,「我確實是狗,但你和我有區別嗎?讓你繼承他的產業,那是送你倒大霉!你還當資本耀武揚威?」
冠強放聲大笑,林宗易撣了撣襯衫廝磨出的褶皺,「是嗎。」他俯下身,「他為什麼認為我背叛了,你清楚嗎。」
冠強鼻青臉腫,望向林宗易,「你曾經脫離了他,如今回來也不真心。」
「不。」林宗易輕描淡寫,「我要拔掉他的根,他感覺到我的企圖了。」
冠強一怔,「華子,你瘋了!」
林宗易悶笑,「你錯了,我不是瘋了,我是給自己留後路。」
冠強一邊搖頭一邊嗤笑,「我承認你身手不錯,腦子也活絡,可跟蟒叔耍心眼,你是做夢。」
林宗易不再廢話,他吩咐振子,「把冠強的車開到橡山水溝里,路上注意點。」
振子踹了冠強一腳,「那他們呢?」
「包一艘貨輪,送他們回雲城,記得到老宅捎句話。」林宗易彎腰撿起雪茄,撅斷一寸帶土的菸嘴,重新含住,狠吸一大口,「我在江城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