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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情出自願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十米之外的洗浴城濃煙四起,霓虹和無數車燈閃爍,燈火交錯,掠過男人英氣剛毅的面目,他氣度沉穩又凌厲。

  隔著黯淡的玻璃,林宗易眼睛淪陷進光影里,時明時滅,明亮時幽黑,晦暗時深沉,他的味道總是如此強烈而激情,像冰與火的撞擊。

  女人愛他的浪蕩,也愛他的冷漠。

  他佇立在一束尾燈的盡頭,那樣複雜深刻的眼神望著我。

  我呼吸一窒,熄了照明。

  保鏢被他氣場震懾住,「老闆,是您的仇家?」他翻口袋,「我只帶了匕首,打得過他嗎?」

  我沒吭聲,林宗易拉開車門,「你下來。」

  我眼眶微紅,「宗易...」

  「賣可憐沒用。」他冷漠側身,重複一遍,「下來。」

  我脫了鞋子,將淤青的腳踝湊到他眼前,「台階上磕的。」

  林宗易皺著眉,「為什麼磕你。」

  我說,「經驗不足,跑慢了。」

  他胸膛急劇鼓脹,像是要發怒,又隱忍住,「因為你手欠。」他扯我手腕,「誰讓你來的?」

  我條件反射般嫁禍給保鏢,「他!他逼我來。」

  保鏢一噎,「老闆,我...」

  我瞪他,他咽了口唾沫,「是我。」

  林宗易神色陰沉到極點,「還撒謊。」

  我泄了氣,垂下頭坦白,「我和蔣芸打賭,假如洗浴中心著火,幾分鐘能解決,我抓鬮輸了,所以我出手放火,她暗中觀察。」

  林宗易語氣喜怒不辨,「實話嗎?」

  我清亮的眼眸霧蒙蒙,像一隻雪白細嫩的狐狸,柔軟又嬌弱,「是。」

  「韓卿。」他手指扼住我下巴,抬起我整張臉,一對風情的眉目泫然欲泣,他吃慣了這套,完全無動於衷,「再撒謊我把你丟進火里。」

  「火已經撲滅了。」我直視他,「你可以重新點。」我舉著打火機,「我借你。」

  林宗易諱莫如深看著我,忽然笑了一聲,又很快收斂,望向混亂的遠處,「看來我平時太縱容你了,以致於你沒一點分寸。」

  他一直對我毫無辦法,他自己說過,打不得,罵不得,愛不得,也恨不得,打罵不忍心,愛恨太痛苦。

  橡山逃亡那夜,他懊悔自己手軟,可再次面對我,他仍舊捨不得。

  「你要離婚,我成全你了,還糾纏什麼。」

  我噙著淚,「我擔心你。」

  「你以什麼身份擔心我。」林宗易臉上生出一絲寒意,「我不需要。」

  一輛銀色捷豹這時駛來,泊在距離很近的灌木叢旁,振子鳴笛,「華哥,朱八的人沒撤,我在棋牌廳發現了幾個。」

  林宗易面色陰狠,「看到朱八了嗎。」

  振子說,「他沒現身,是金五搞事,但他應該知情,估計在雲城等結果。」

  林宗易冷笑,「等什麼結果。」

  「等你坐牢。」我開口,「還好我先下手為強。」

  振子逗樂了,「韓小姐,華哥要是英年早逝,準是你氣死的。」

  林宗易拖著我下車,坐進捷豹的后座,保鏢立刻發動引擎,我扒窗戶,「你不管老闆了?」

  他鑽進駕駛位,「他不是您前夫嗎?」

  我火冒三丈,「那你不能不管我啊,你得保護我啊!」

  保鏢倒車開走。

  我大吼,「哎!程澤王八蛋雇得什麼人,老娘開除你們!」

  我臉色鐵青坐回,正好對上林宗易的視線,他意味不明審視我,我又恢復楚楚動人的模樣,「宗易——」

  他仿佛了如指掌我的本性,絲毫不動容,「露餡了,還裝。」

  我舔嘴唇,小心翼翼拉他袖子,「金五和矮胖子商量陷害你,你又不接電話,我沒招了,就想到放火,趙隊的人才能順理成章突襲,否則他們就算失敗了,還會再計劃的,送進牢房一了百了。」

  振子叼著牙籤,「華哥,韓小姐是好心。」

  林宗易一言不發。

  我搖晃他,「燒壞的窗簾和衣櫃,我賠你。」

  我磨得林宗易心軟了,他伸手挨近我,停頓了一秒,下意識要抽離,又難以克制自己,他僵持了許久,指腹落在我眼角的痣上,擦拭掉淚痕,肌膚與肌膚觸碰的一刻,他手細微一顫。

  起初動作很輕,然後越來越狠,我感受到他沉重的戾氣,力道搓得我臉頰發紅,我不敢動,只嗚咽著,「我痛。」

  林宗易眼底流露出心疼,他掌心包裹住我,「還胡鬧嗎。」

  我委屈的哭腔,「我不是胡鬧,我欠你太多。」

  「彌補我?」他收回手,「韓卿,我想要的從來不是感激和同情。」

  他眼中漩渦涌動,最終消沉下去,「你不欠我,我動了真心搭上性命,情出自願事過無悔。」

  我凝視林宗易的側臉,才半個月他清瘦了許多,「你有飯吃嗎。」

  他偏頭打量我,似乎在辨認我是不是故意氣他,而我眼裡此時只有擔憂,他移開目光,「沒吃,每天餓著。」

  我情不自禁落淚,「餓了多久了。」

  他一本正經回答,「餓了幾頓。」

  我哭出聲,「蟒叔還是懲罰你了,他讓躍叔監視你,不許你吃飯。」

  林宗易揉著鼻骨,我哭聲斷斷續續,哭得他揪心,他深呼氣,手臂攬住我腰肢,虛虛實實的姿勢抱在懷裡,沒有像以前那麼緊密貼上我身體,「我快四十歲了,怎麼會被他們餓著。」

  我說,「你照顧好自己。」

  他沒回應。

  我推門下車,才走出兩步,又轉過身,「朱八派人埋伏在萬隆城,是我惹急了他,我又惹禍了對不對。」

  他們那條道,無論結多大的梁子,能黑吃黑,能玩陰的,唯獨不能沾白,是圈子規矩。

  林宗易面無表情,「你不是天天惹禍嗎。」

  我小聲啜喏,「我以為是幫你。」

  他別開頭,看另一側窗外的路燈。

  振子降下車窗,「韓小姐,您確實幫忙了,只不過華哥不願意您摻和。」

  我繼續往街口走,林宗易突然喊我名字,「韓卿。」

  我瞬間停下。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按時睡覺,你眼下有烏青了。」

  我握緊拳,「我記住了。」

  第三天晚上,我正在迷迷糊糊打盹兒,保潔員闖進辦公室,「老闆,出事了!保安被揍了。」

  我翻身坐起,「誰揍的。」

  「像找茬鬧場子的。」

  我迅速換衣服,「芸姐呢?」

  「芸姐在307包房喝酒,張總是她的朋友。」

  我竭力保持冷靜,「儘量不要驚動客人,我先去看看。」

  我衝出去,電梯門剛好打開,一伙人氣勢洶洶,為首的是朱八,他目不斜視,踢開302包廂的房門。

  明顯來者不善,肯定和洗浴中心有關,我飛快走進隔壁,反鎖門,升起牆上一副西洋裸女的壁畫,底下藏著格子窗,很隱蔽,可角度有點偏,斜對包廂,只能窺伺到一半場景。

  朱八剃了光頭,腦袋豁開一個坑窪,皮肉凹陷,很嚇人的疤。服務生遞給他酒單,他接過,直接扔在地板,「林子,辦正事。」

  被點名的林子一把擒住服務生衣領,「朱哥從雲城來,特意見韓守財一面,識相的,通知他麻利點!」

  他胳膊一掄,服務生滑倒在地,掙扎著爬起,「韓守財是誰啊?」

  林子朝他頭頂啐了口痰,「你不認識自己老闆?」

  服務生鼻青臉腫,「我老闆是女的,哪有女人叫韓守財啊。」

  林子一怔,旋即走回朱八身旁,「朱哥,金五匯報醉王朝的老闆是村二代,賣大蒜髮家的。」

  朱八瞥他,「我他媽還賣大蔥發家的呢!金五讓那個臭娘們兒涮了!」

  林子怒不可遏,踩住服務生後背,「你們老闆到底叫什麼,再耍花招廢了你。」

  服務生慘嚎,「韓卿!」

  朱八大約耳熟,他微眯眼,「你們老闆和華子是什麼關係。」

  服務生渾身哆嗦,「我真不知道華子,我只知道老闆離過婚。」

  事已至此,我明白躲不了了,再躲朱八非砸場子不可,我起身,破門而入,屋裡的六個保鏢紛紛看門口。

  朱八瞳孔猛漲,「果然是你。」

  我不慌不忙坐下,翹起二郎腿,歪著頭同他對視,「朱老闆,別來無恙。」我調侃他,「您腦瓜子還腫著,不好好休養,急著出來沒事找事了。」

  他笑了,「不在萬隆城跳舞了?」

  我漫不經心撫弄長發,「改行了,那行沒前途,當老闆多自在啊。」

  朱八嗤笑,「是華子另結新歡,拋棄你了吧。」

  「朱老闆消息靈通啊。」我指尖蹭著唇上的口紅,「男人一旦變心,任憑女人千嬌百媚,也很難收復失地。」

  朱八叩擊著沙發扶手,「金五在你的場子走漏了風聲,接著就被抓了,你做你的生意,我報我的仇,井水不犯河水,你打破了規則。」

  我面不改色演戲,「朱老闆是說洗浴中心的事嗎。我放火是報復華子的無情無義,你手下有什麼計劃又沒當我面說,我如何得知?」

  朱八沉思著,的確像一場巧合。

  林子提醒他,「朱哥,別上當,她敢開這麼大的會所,不是簡單角色,她糊弄您呢,金五算計華子,她算計金五,興許就是華子授意她使詐的。」

  我冷眼譏諷,「這年頭,狗都成精說人話了?」

  他反應過來我罵他,叫囂著上手,「你找不痛快——」

  保鏢橫在我前面,林子惱了,用力掐他脖子,我不聲不響掏出槍,對準林子的喉結,他頓時僵住。

  「鬆手。」我逼近一步,「我的地盤上,不容外面的狗撒野。」

  再鐵的頭,也頂不住擦槍走火的東西,林子嘬著後槽牙,接連倒退,直到退回牆角。

  我生怕惹毛了朱八,他畢竟是老江湖,我立馬換了嘴臉,甜笑打圓場,「朱老闆沒下令,一個保鏢逞什麼能,朱老闆仁義,哪會跟小女子計較。」

  朱八摩挲著鬢角的發茬,「聽你的意思,我的人栽了跟頭,不是你暗算的。」

  我不屑收了槍,「華子摟著新歡醉生夢死,我憑什麼替他冒險?」

  朱八大大咧咧後仰,「不是你乾的,也和你脫不了干係。要平息這樁恩怨,總得付出點代價。」他意味深長注視我,「華子上次攪了我的好事,我心癢得很,今晚想跟韓老闆再續前緣。」

  我面孔驟然一沉,看著他。

  他指自己胯間,「開會所的,哪能不懂伺候人呢。」

  「朱八。」我腔調不陰不陽,「你不一定有膽子消受這份艷福。」

  他舌頭掃過門牙,「半個月的工夫,底氣都硬了。不是那晚被我騎著哭哭啼啼的德行了?」

  一群保鏢附和著他,放聲大笑。

  朱八站起,「嘴皮子挺能編,但你唬錯了人!我混這行的時候,你還在尿褲子。」

  他拎起酒瓶,摸自己後腦勺,「在萬隆城華子給我開了瓢,我縫了七針,我打算教訓他出口惡氣,他五天前逃了一次,你又掩護他一次,你是嫌自己這張臉蛋太俊俏了,想添道疤啊。」

  我看向他,「萬隆城在魚龍混雜的邊境,醉王朝可是開在市區,你鬧出風波,萬一有人多管閒事報警,你未必能脫身。」

  朱八粗暴一拽,我摔個趔趄,那支槍也墜地,他踩在槍膛上,嘎嘣碎成兩截。

  我心裡咯噔,完蛋了。

  林子彎腰撿起,撥開保險栓,是空膛,「朱哥,這娘們兒騙咱!壓根沒子彈,是仿真玩具槍!」

  「耍老子玩?」朱八揪住我頭髮,使勁扇巴掌,左右開弓抽了十幾下,打得我頭暈耳鳴,一陣噁心。

  聞聲趕來的保安試圖解救我,可朱八的打手更專業,當場將保安撂倒了。

  我撅著,右臉貼地,滿嘴的鮮血,他鞋底反覆碾我額頭,「服軟嗎?」

  我咬緊牙關,不出聲。

  「行啊,有種,巾幗不讓鬚眉啊。」

  朱八抬腳,正要踹我肚子,一名保鏢跑進來,「朱哥,馮斯乾在308,何助理請您過去。」

  朱八擰眉杵在那,「他在會所幹什麼,他不是對女人不感興趣嗎?之前金五送去的模特,他沒碰又送回來了。」

  林子也納悶兒,「我打聽過,他身邊只有一個孟小姐,據說時間不長。」

  看朱八的態度,馮斯乾好像能壓他半頭,他反手一推,我甩飛到沙發上,朱八整理著衣襟,「他早知道我在?」

  林子說,「他這個人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很神秘,很陰險。」

  朱八想不通,「去會一會。」

  他帶著人直奔308,進門還沒站穩,角落的兩名保鏢猝不及防扣住他肩膀,控制他動彈不得。

  包廂里開了吊燈,白得刺眼,坐在正中央的馮斯乾雙腿分開,上半身前傾,親自在桌上調酒,黃褐色的液體流入杯里,來回晃動著。

  這一幕看似風平浪靜,卻又暗潮洶湧,朱八頃刻變了臉,「馮老闆,這是什麼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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