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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不要愛他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誰讓你給我打電話。」

  林宗易終於出聲,語氣不帶半點溫度。

  我驚慌擺手,蔣芸咽了口唾沫,「我情不自禁打給你的。」

  「是嗎。」林宗易似乎在一個僻靜的地方,除了他的氣息,我還感覺到他心跳的聲音,「為什麼情不自禁。」

  蔣芸騎虎難下,「我...我其實一直愛慕林老闆。」

  「哦,愛慕我。」那邊不咸不淡笑了一聲,倏而一收,「到底是誰。」

  我知道瞞不了,正要接過電話,林宗易喊了一句韓卿。

  我一哆嗦,動作戛然而止。

  「你轉達韓卿,我和她已經沒有任何牽扯,不要惹禍上身,她過她的,我過我的,生死有命。」

  「林老闆。」蔣芸深吸氣,「韓卿是擔心你。萬隆城在江城和濱城的交界,屬於周德元管轄,這批貨一旦流入,栽在他手裡,他正愁沒把柄搞你,你有活路嗎。」

  「我再說一遍。」林宗易氣勢加重,「和她無關。」他當即掛斷。

  蔣芸收起手機,「你當他傻嗎?他指使保鏢綁架我,我不計前嫌向他通風報信,我長得像大慈大悲的活菩薩嗎?」

  我低著頭,眼眶發紅,「他不接我電話。」

  蔣芸說,「他不接是不願留下通話的證據,後面連累你。林宗易好不容易從泥潭裡保出你,你再跳回去,他不是白費勁嗎。你別管他了,他選擇走上這條道,翻船的後果他一清二楚,他無法抽身了。你幫他一回,幫他一百回嗎?」

  我沒吭聲,冷靜平復了好一會兒,端起一杯雞尾酒,走出包廂直奔309。

  馬太太正好問胡太太,「醉王朝的幕後老闆是不是林宗易啊?」

  胡太太坐在沙發上點歌,「都離婚了,還合夥開買賣嗎,聽著都稀奇。」

  馬太太說,「林宗易疼愛太太業內誰不曉得?孩子是馮斯乾的種都忍了,男人面子最重要,他娶韓卿淪為江城的笑柄,他也沒離婚,什麼理由能讓他離啊?上面盯著他,可沒盯他老婆,對外稱離婚,實際上是掩人耳目。韓卿懂什麼經商啊,一隻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她也就懂得褲襠里那點事,狗屁的膽子開會所,不賠死她才怪。」

  胡太太蹙眉,「你想偏了。」

  馬太太琢磨出滋味了,「看來你了解內幕。」

  胡太太拿著話筒調音,「林宗易有本事壟斷濱城的娛樂業,就有本事得罪同行,上面不待見他,同行又忌恨他,倒台或者發生意外,韓卿都逃不了。」

  馬太太感慨,「這騷狐狸命真好,男人自顧不暇了,還想辦法護著她。」

  我冷笑,隨即推門進去,像什麼沒聽見,滿面春風舉杯,「馬太太,胡太太,久等了,以後你們多關照我的場子。」

  胡太太迎上我,「韓老闆的買賣,自然捧場。」

  「你們捧場才捨得割幾兩肉啊,我這裡又沒有帥哥猛男,榨不出你們的血,我指望你們男人出血呢。」

  她們笑著,「剛當上老闆,就想賺我們的錢了。」

  我和胡太太碰杯,她說,「韓老闆放心,我老公肯定常來,林老闆打過招呼了,有鬧事砸場的,暗中保護您,實在護不住再聯繫他,林老闆給了我家老胡不少好處,據說和周總也打了招呼,周總跟上面交情好,林老闆把索文的客戶都介紹給周總了。」

  馬太太不可思議,「索文的客戶?那僅次於華京了,周總吞下這塊肉,公司可發達了。」

  我笑容凝固,「林宗易?」

  胡太太詫異,「您沒看見林老闆嗎?老胡在樓下停車還和他說話了呢。」

  我捏著杯托的手不由收緊,「什麼時候。」

  她看腕錶,「八點多。」

  我撂下酒杯,轉身跑出包廂。

  外面下著雨,我在街角的路燈下發現了林宗易的路虎,他正準備離去,我大吼,「宗易!」

  車顛簸了一下,閃著燈停住,我追上,「那兩個人還在305包廂!」

  大雨落在四面八方,吞噬了我的吼聲,我跌跌撞撞闖過去,汽車卻忽然開動,瞬間遠離我,降下的車窗里露出男人半張側臉,輪廓很淡,淡到虛無,又無比濃重,濃烈到整座江城都是他。

  是他的風華,剛硬和血性。

  他靜止在后座,從我眼前一掠而過。

  我飛奔堵截,沒有留意鞋跟卡住井蓋,下一秒摔倒在地,路虎猛地急剎,再度停下。

  那輛車敞開的後視鏡中,我看到林宗易握住了扶手,他幾乎本能衝下來,要衝向我。

  振子叫住他,「華哥!這邊人多,別露面了,找麻煩。」

  林宗易有一霎遲疑,仍舊推開車門,振子扭頭,「華哥,摔不壞,朱八的人在附近。」

  林宗易攥著拳,拼盡全力克制自己的衝動,他手臂外側的筋絡緊繃,仿佛下一刻會爆炸。

  又一輛汽車疾馳而過,絲毫沒減速,撩起一灘泥水撲向我身體,艷紅的長裙被風吹翻,我一晃神,一個男人從另一方向走來。

  他一步步到達我面前,踏著滿街的霓虹和雨霧。

  我看清他幽邃的眼睛也籠罩了大霧,帶著激盪深刻的感情,亦有恨,越是逼近,越是驚心動魄。

  遠處路虎的車門此時又無聲無息關上。

  馮斯乾蹲下,指尖拂過我每一寸裸露的肌膚,他輕輕擦拭泥點,全部擦掉,手抬起我下巴,「怎麼不打傘。」

  他摁住我紅唇,神情意味不明,「我猜,你又開始惹我生氣了。」

  我艱難站起,腳底太濕滑,又猝不及防趴下,趴在馮斯乾的懷裡,他摟住我腰肢,俯身前傾,「不肯跟我回家,是在等他嗎。」他挨著我耳畔,「後悔了嗎。」

  傘頂風搖搖欲墜,他一手擁著我,一手撐住,「韓卿,你總是走錯路。嫁給他,承受他帶來的風波,你後悔了,想要逃離。逃離了,又後悔自己無情,太傷人心。他沒有你想像那樣好,你的心軟懊悔,正中他的計。」

  林宗易注視這一幕,許久,他升起車窗,拂塵而去。

  我一把搪開馮斯乾,「林宗易,他們要害你!」我在泥濘的地上爬行,聲嘶力竭,「朱八的手下嘴角長了一顆痦子!洗浴中心有奸細!」

  馮斯乾原本撫摸我的手在這時發力,將我控制住,指腹在面頰勒出兩道指印,「鬧夠了嗎?」

  我晦澀開口,「我沒有鬧。」

  「沒有鬧?」馮斯乾不露聲色瞥向三樓的一扇窗戶,暗處人影搖動,是瘦猴。

  馮斯乾掌心包裹住我臉蛋,瘦猴特意打量了半天,也沒看真切我的長相,他也沒聽清我具體喊了什麼,只模糊聽到朱八,洗浴中心,索性放棄了。

  直到瘦猴消失在窗口,馮斯乾才鬆手,「林宗易撇開你之後,他不會再出面,你招來的災禍,只會是我替你擋。」

  「你出現幹什麼——」我死死抓著馮斯乾西褲,「如果你不在,他已經下車了,你在他才沒有過來。」

  他緩緩起身,「你認為我應該在哪裡。」

  馮斯乾佇立著,分不清是夜色太深,還是他面目太陰沉,他在這場無休無止的風雨里,晦暗又冷清。

  我仰面看他,「有人要布局陷害林宗易,我只想當面通知他。」

  馮斯乾唇邊勾起一絲笑,「朱八嗎。」

  我頃刻僵住,他望進我眼底深處掀起的驚濤駭浪,笑意越發高深莫測。

  「你知道朱八。」

  馮斯乾語調平靜,「不止知道這個人,還知道他手中的勢力很厲害,並不畏懼林宗易的後台仇蟒,要扳倒林宗易,朱八是非常有用的棋子。」

  我恍然大悟,「所以你認識他,是你在後頭出手了。」

  馮斯乾看了一眼漆黑的路口,「兩個月前在橡山,我逼得他窮途末路,他會罷休嗎。」

  「他即使不罷休,又能打贏你什麼,你沒有污點和罪孽,你最多失去華京,你聯手朱八是要他的命!」

  「我隱忍奪權掙到手的華京,我憑什麼失去。韓卿,這世上的每個人都在爭名逐利,為欲望而活,名利場沒有是非對錯,敗者死有餘辜,沒有輸家哪來贏家。」

  傘檐的大半傾斜到我頭上,他後背淋透了,襯衫貼著挺拔的脊樑,身型清瘦淡漠,「林宗易毀了多少人你清楚嗎,他的牌坊,他的會所,吸乾了多少商人的血。他的確沒有強買強賣,而是一場願者上鉤的交易,但你死我活也是商場,你要他活,要他贏,死的就是我。」

  馮斯乾眉目寒氣凜冽,「韓卿,是你親口告訴我,你不愛林宗易。」

  我近乎窒息,喉嚨澀得發堵,這副掙扎矛盾的情緒刺激了馮斯乾,他浮起一股狠意,「你看你自己的樣子。」他用力拽起我,「韓卿,還愛我嗎。」

  我張大嘴,一口氣喘不上來,臉色慘白。

  他丟下傘,傘柄墜落進坑窪,濺起冰涼的雨水,我小腿戰慄。

  「你為我失魂落魄過嗎。」他喑啞的嗓音穿透雨聲,「你開這間會所的目的,是想掌握對他不利的消息,像他保你一樣去保他,對嗎。」

  我呆滯著。

  「韓卿,你明白他有罪嗎?他如今的一切都見不得光,被仇蟒操縱,被周德元監視,他沒有第二條路,他只能活在黑暗和腐朽里,你非要蹚渾水,最終會坑了你自己。」

  他胸口壓下來,急促隆起著,連帶我也一併劇烈起伏,「你以為你能把他拉回光明里嗎。當他重新成為華子的那天,他不可能再回到光明了。」

  我捂住耳朵,好半晌,我抽噎著,「我沒有蹚渾水,但他們要誣陷他,暗算他,我做不到看著他被傷害!無論我怎麼折騰,哪怕捅了他一刀,險些葬送他,他都沒有想過放手!」我哭出聲,「他怕牽連我,他放開了。」

  「因為他要利用你脅迫我。有你在手,就算周德元進攻,我也會退,一而再退。」馮斯乾一字一頓,「韓卿,仇蟒劫走林宗易的一星期後,我查到他藏在雲城,我不是沒機會下手,可你在他身邊,我動不了他,我不能冒險硬拼,逼急了仇蟒報復在你身上。」

  「不是的。」我使勁搖頭,「後來不是利用了。」

  「那是什麼?」馮斯乾扯住我,迫使我面對他,他陰鬱的面孔投映在我眼中,「你們離婚了。」

  他攏起我散亂的長髮,從頭頂攏到腦後,我整張臉暴露在雨中,他試圖澆醒我,「當初你千方百計離開他,現在一拍兩散了,他死活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那我的死活呢?他明知我不愛他。」我甩開馮斯乾的手,「林恆是他唯一的血脈,為了擇出我,換我的平安,他甚至不顧林恆的安危了,林恆代替我,才做了仇蟒手上的人質。」

  我淚流滿面,顫抖指著自己心臟,「我配嗎?我根本不配。馮斯乾,你有馮冬,那你知道嗎,萬一林恆出事,林宗易就沒有兒子了!我欠了他太多。」

  雨越下越大,馮斯乾站在一片雨幕盡頭,僵持不動。

  「我幫過他,也害過他,他是利用我,也無數次搭上性命補償我。我騙了那麼多男人,演了那麼多出戲,可我從沒見過一個男人的真心,什麼都不圖的真心。」我看向馮斯乾,「林宗易沒有嫌棄過我,我跟了他,他再沒動過娶別人的念頭。」

  馮斯乾身軀輕微晃動了一下。

  「他們都說他風流浪蕩,他不嫌棄女人,是他自己也不乾淨。」我望著空空蕩蕩的街口,林宗易停留過的車轍也被雨水徹底淹沒,「他對所有男人壞,對所有女人薄情,他只有一丁點好,一丁點真情,都給我了。」

  我抹掉臉上眼淚,回頭走向會所大門,馮斯乾突然從背後抱住我,用盡全部力氣,「韓卿——」

  我脊背抵著他胸膛,他衣服很涼,體溫卻炙熱如火。

  他臉深深埋進我發間,我停在他懷中,良久,他抬頭,大雨淋得我睜不開眼,馮斯乾就在我頸側,我髮絲廝纏著他襯衣扣。

  「不要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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