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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害我也認了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宅子的後門反鎖了,而且是一扇厚重的石門,憑外力完全打不開。

  林宗易卯足勁一踹,震得我骨頭髮麻,可石門紋絲不動。

  雨越下越大,我窩在他懷裡,他抱著我朝正門飛奔,「有機會就逃,路口有一輛車,車牌號是雲C7777,司機會接應你。」

  我沒吭聲,只凝望他。

  他抿著唇,短髮貼在額間,好看的下頜輪廓分明,我感受到他結實有力的胸肌勃發跳動。

  遠處的正門幾名保鏢在把守,每個人都佩戴著對講機,一旦動起手,其他不在崗的保鏢會蜂擁而至。仇蟒在圈裡的仇家多,華子又大張旗鼓回來了,萬隆城有多肥,雲城有多亂,仇蟒便有多麼謹慎。稍有疏忽,就會挨黑磚,陰溝裡翻船。他們這行的博弈和商場博弈不同,交手立馬見血。

  林宗易猛地沖向正門,我隨之劇烈顛簸,「宗易,你原諒我了嗎。」

  他喉結滾了滾,「沒原諒。」

  「那你管我死活幹什麼。」

  林宗易鎖定其中一個保鏢,打算突破他的位置,「喪偶晦氣。」

  那名保鏢先發現了我們,不過他沒有聲張,而是走近,「華哥。」

  林宗易臉色陰翳,「雷子,我待你怎樣。」

  雷子撩眼皮,旋即又低下頭,「華哥待我沒得說。」

  林宗易留意著四周的風吹草動,「既然記著我的情義,今晚就放你嫂子離開。」

  雷子猶豫不決,「可蟒叔會怪罪。」

  林宗易說,「我兜著。」

  雷子橫了橫心,「華哥,我能拖三分鐘。」

  林宗易騰出手,拍他肩膀,「雷子,我念你這份情了。」

  雷子摸出煙盒,搭著同伴的脖子,「躍叔的萬寶路,市面絕跡了。」他招呼門檐下的保鏢,「都點上煙解解乏,這雨下的,凍得慌。」

  六名保鏢湊到院子中央的樹下抽菸,林宗易左手彎曲,遮住風口,也焚了一支,他只吸了一大口,就熄滅了。

  他雙手插在西褲口袋,瀟灑自若走過去,「值夜。」

  「華哥!」他們相繼把菸頭踩進水坑裡,「您沒睡啊?」

  雷子不露聲色往後撤,林宗易利落掀起風衣下擺,蓋在他們頭上,一人胸前挨了一腳。他抱起我,忽然間一道閃電亮如白晝,林宗易頓時止步,大雨澆得他全身濕透,他目視前方,一動不動佇立。

  仇蟒站在傘下,注視這一幕,他身後還有四五十個黑衣保鏢,分列四排,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林宗易擁緊我,我被他的力道勒得近乎窒息。

  仇蟒拄著一副龍頭拐杖,腰板筆直,氣勢也強硬,「華子,你違背我。」

  躍叔也匆匆趕來,他神態焦急,「華子,聽你蟒叔的話,她留不得。」

  林宗易身體緊繃,「蟒叔,您放她一馬。」

  躍叔怒吼,「華子,你懂不懂事,你蟒叔為你好!」

  林宗易更大聲,「蟒叔,算我求您了。」

  一個月前仇蟒從懸崖邊救了他,二十年前,仇蟒還給了他一碗飯,以及體面和勢力,我知道林宗易為難。

  仇蟒隔著瓢潑大雨,和他對視,「我曾經教導你,即使是親兄弟,只要背叛你一次,無論後果大小,他就死有餘辜。你命大,不代表他沒有下死手。」仇蟒質問,「華子,難道女人比親兄弟的分量還重嗎。」

  林宗易英挺的側臉被暴雨吞噬,沿著眉骨淌下,淹沒他睜不開眼,他聲音穿透雨幕,嘶啞又沉重,「蟒叔,您是要我的命嗎?」

  仇蟒用力杵拐杖,一下一頓,「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理智。華子,別忘了,你是拿自己的安危賭人性,人性最莫測。」

  林宗易輕微戰慄了幾下。

  仇蟒直勾勾盯著他,「我告誡過你,這個女人早晚有一天會害了你。」

  我伸手抓住林宗易的胳膊,他垂眸。

  冷冰冰的雨水灌進口腔,我嗆得咳嗽,「蟒叔的手下太多了,我逃不掉。」

  灼白的雷電掠過他眼睛,比夜色還要深刻幽黑,他眼睛總是帶一絲漫不經心的風流調笑,但這一刻,他如此犀利狠決。

  我小心翼翼擦掉他臉上雨珠,剛拭去一層,又覆滿新一層。

  林宗易說,「害了我,那我也認了。」

  仇蟒冷笑,「華子,你認,我不允許你認,我悉心栽培你,花費半生的心血精力,交給你萬隆城,包括雲城的一切將來也屬於你。」

  「蟒叔,我可以囚禁她在身邊,不是非要她死。」

  第一排保鏢紛紛上前,躍叔大驚失色,「華子得知她被帶走,連夜來雲城,他都沒有休息好,怎麼能用這種方式逼他,身子會垮的!」

  仇蟒不為所動,「讓他自己選擇。」

  我在振子那裡聽說了蟒叔的規矩,倘若不服從他的指令,他也能讓步,必須在對打或者單挑中勝出。

  以前他們爭貨源,搶客戶,占場子,兩撥人馬就這麼幹,互相打完了,哪一撥站著的人少,哪一撥就輸了。

  而林宗易只能單挑,仇蟒定下的單挑,是一個人打一群,拉鋸輪著上。

  我驚慌失措,「宗易,不行的!」

  林宗易掃視那些保鏢,「蟒叔,如果他們輸了,你答應我放過她。」

  仇蟒發了狠,「華子,你可想好了,刀棍無眼,你了解他們的身手,全是十里挑一。」

  林宗易攬在我腰間的手不著痕跡收緊,「我想好了。」

  仇蟒氣得青筋暴起,「好樣的,我沒白養你。」

  他一揮手,那群保鏢棄了傘,朝我們圍攏,為首的男人鞠了一躬,「華哥,對不住您了。」

  林宗易眼神陰狠,「少廢話,動手。」

  男人掰開匕首,徑直刺向林宗易,林宗易原地側避,讓過刀尖,對準男人手腕一搪,傳來骨裂的聲響,刀當即墜地,男人縱身後翻,腳跟垂直向下,距離林宗易的額頭只剩一寸,他五指扣住腳踝,臂肘的肌肉瞬間膨脹,林宗易一擰,男人跌落,巨大的衝擊力頂得他也後退半米。

  這是仇蟒最出色的手下,出招又凶又准,和林宗易難分伯仲。

  他一手抱住我,一手同他們纏鬥,第一批敗了,第二批又續上,烏泱泱的人,在大雨里矯健翻騰。

  我哭著,「宗易,你放下我吧,你打不贏的!」

  他咬緊牙關,分不清哪是汗水哪是雨水,「放下就落進他們手裡了。」

  林宗易猝不及防被一根木棍擊中了後背,棍子當場折斷兩截,他身軀一僵,沒有扛住這一擊,單膝跪在坑窪里,卻仍舊抱緊我,直到跪穩了,才撒手任由我落地。

  我聲嘶力竭大叫,「你偷襲!」雷雨吞沒我的叫聲,我摘下林宗易的手錶砍保鏢,「王八蛋我砸死你——」

  他捂住頭,我像泥鰍一樣爬到他腳下,瘋狂朝他褲襠連環踢,「讓你斷子絕孫!」他壓根沒防備,疼得彎下腰,我又鑽到旁邊保鏢的胯下,後腦勺繼續撞他褲襠,「讓你也斷子絕孫!」

  又有一名手下從背後接近林宗易,我手腳並用爬行,他舉棍的同時,我坐地一撲,扒他褲子,他失去平衡,蹲了個趔趄,我們面面相覷,他沒回過神,我反手抽了他兩巴掌,「學什麼不好,學偷襲啊!」

  保鏢吃了啞巴虧,沒敢傷我分毫,似乎忌憚林宗易發怒,只拎起我一甩,我飛出兩米臉著地,糊了一嘴泥。

  「別動她——」林宗易手撐住地,吃力站起,他緩了片刻,縱身一劈,拳頭掄在保鏢的太陽穴,第二批全軍覆沒。

  仇蟒那邊的第三批保鏢緊接著湧上。夜幕深重,霧氣也濃,他們步伐飛快,路燈將黑影投映在兩側的磚牆上,腳邊水花四濺。

  林宗易鼻孔鮮血直流,他手背抹掉,抬腿一躍,迎上他們,他已經喪失了七分體力,被包抄在中間。

  有一個最勇猛的,正面鉗制住了林宗易,他們在較勁。

  我面無表情抽出內衣里的槍,瞄準,扣壓扳機,砰地一聲,我原本要打進保鏢的小腿,可歪了,彈頭蹭著他褲腳飛過,他愣神的工夫,林宗易勾住他下顎,剎那掀翻在地。

  仇蟒平靜的面容隱隱溢出寒意,他望向我。

  第四批保鏢蓄勢待發,我上膛,槍口指向他們。躍叔舉著傘,往前幾步,「韓卿,蟒叔的規則是華子不能用工具。」

  我滿身泥濘,搖搖晃晃爬起,「不准宗易使用,蟒叔可沒說不準我用。」

  躍叔蹙眉,扭頭看仇蟒,仇蟒笑聲陰森,示意他們停手。

  當所有危險平息,林宗易臂彎摟住我,護在身下,整個人轟然倒塌。

  我面色煞白,捧著他臉,「宗易,林宗易!」

  仇蟒走過來,帶起一陣刺骨的冷氣,他停住,居高臨下俯視。

  林宗易嘴角浮著血,凡是裸露的部位傷痕累累,他仰頭看著仇蟒,啐出一口血痰,「蟒叔。」他氣息極低,「能放人了嗎。」

  仇蟒負手而立,「華子,當年我說,你是難得的鐵骨錚錚,可惜你走錯路。我本以為你年歲大了,心思穩,不再氣盛,沒想到你錯上加錯。」

  他鞋尖抬起林宗易的下巴,「男歡女愛,從來不是你的弱點。」

  林宗易的唇齒源源不斷流出血,仇蟒瞧了他許久,視線移向我,「你道行不淺,能搞定最冷血的華子。」

  我心慌極了,渾身抽搐。

  仇蟒收回腳,「送西屋。」

  幾個保鏢架起林宗易,一個負責打傘,我赤腳跟著他,「你會死嗎?」

  一路顛簸,他一路滲血,淺藍色的襯衫被染紅,「我是鐵打的。」

  我點頭,「禍害能活一千年呢。」我向他邀功,「宗易,我打了三個,他們真的要找振子了,振子有王主任的名片。」

  林宗易輕笑,「剛才像耍猴,蠢還丑,你得意什麼。」

  我握住他手,他好像越來越涼,體溫在迅速流失,最終無力閉上眼。

  失血加上淋雨,導致林宗易舊傷復發,胸口的刀疤再次發炎,高燒不退。仇蟒調了雲城最好的外傷醫生當夜救治,才控制住情況沒有惡化。

  我按照醫囑給他餵藥擦身,幾乎是喝一碗吐半碗。

  我洗完澡借穿了傭人的衣褲,從天黑守到天亮,林宗易全然沒有甦醒的跡象。

  第二天傍晚,保鏢叩門,告訴我蟒叔到了。

  我下意識呼喊林宗易,他此時昏迷不醒,應該是護不了我了。

  我仗著膽拉開房門,傭人端著中藥和米粥,仇蟒在後面,面目嚴肅,「還沒醒。」

  我搖了搖頭,「沒有。」在他逼視下,我輕輕發抖。

  他凌厲眯眼,「華子吃你這一套,我不吃。你真怕嗎?」

  我眼珠亂轉,沒回答。

  「你根本不怕,你只是為了打消我對你的警惕和顧忌。」仇蟒戳穿我,「被男人團團包圍住,竟然沒有嚇傻,還敢反擊。你是算準有華子在,我動不了你。」

  他話音未落,保鏢擒住我雙肩,掏出褲袋裡藏著的那柄槍,仇蟒接過掂量著,「是好東西。射程遠,後坐力小,不會震傷你手,比射擊場的練習槍更適合女人。給你這東西的人,是扳倒華子的馮斯乾,對嗎。」

  他似笑非笑,「韓卿,你很有膽。明知我的勢力,還在我面前玩花招。」

  我深吸氣,「我怕蟒叔,您在雲城的大名,誰不怕呢。可我更想平安。」

  仇蟒靠近我,我馬上調頭跑回房間,保鏢拽住我手臂,我奮力掙扎,「蟒叔要下手,好歹等宗易醒了。」

  仇蟒意味深長,「他醒了,我還下得了手嗎。」

  我直擊他要害,「蟒叔容不下一個女人,您沒有動過真情嗎?」

  我有耳聞,仇蟒非常疼愛妻子和女兒,他一生沒有情人,只一個妻子,去世後也沒續娶。

  果不其然,提起亡妻,仇蟒的神色溫和了一些,「我夫人是一位賢惠善良的女人。」

  我偏頭,「假如您的義父,打著幫您除掉麻煩和軟肋的名義,要逼死她,您會同意嗎?」

  仇蟒笑容斂去,「我夫人不會聯合外人暗中捅我一刀,送我上絕路。」

  我說,「我也並不像您想像中那樣蛇蠍。」

  他抵住我咽喉,「華子垮台後,我調查過你,撒謊,奸詐,狡猾。你占全了。」

  他指腹一推,槍口壓得我乾嘔,「你記住,即便華子擋著,我也有一萬種辦法令你生不如死。」

  我望著他,「蟒叔究竟是擔心宗易的身家性命,還是擔心他再度被暗算,出事牽連出幕後的您。」

  仇蟒一臉陰鬱,「你說呢。」

  我脊背冒冷汗,「都有。」

  「那我為什麼留你。」

  「因為他是您的指望,您剷除我,他會怨您。」

  仇蟒比我高出半頭,他凝視我,「可你也是最致命的炸彈,怨我沒事,總比毀掉要強。」

  屋內這時傳出林宗易虛弱的喊聲,「蟒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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