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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你不敢面對我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全場賓客都是肅穆的黑色,馮斯乾亦是純黑西裝,卻依然掩蓋不了他耀眼出眾的俊美和英氣。

  我們四目相視,我沒打招呼,直接裝不認識,不遠處的周太太小聲說,「你看8號的新聞了嗎?」

  劉太太搖頭,「我今年在外省居多,關於什麼。」

  周太太異常興奮,「馮董向媒體宣告,林太太的兒子是他的種,和林宗易是形婚,被逼迫的。」

  劉太太詫異不已,「林宗易當初多麼風光,出面壓住了韓卿勾搭男人的黑料,那可是證據確鑿的黑料,如今也牆倒眾人推了。」

  馮斯乾面容古井無波,卻寒意極深,他看向周太太,周太太被他的凌厲陰狠嚇得脖子一縮,忙不迭藏到屏風後。

  我死死攥著拳。

  他收回目光,「弔唁完了。」

  我冷漠點了下頭。

  他隔了片刻問,「宗易沒有出席。」

  我始終沒看馮斯乾一眼,「你找他有事嗎?有事去萬隆城。」

  他聽出我態度帶刺,沒再多問。

  光潔的大理石磚倒映出我們兩人的身影,在他背後還有一副女人的輪廓。

  我側身,從他與門框之間的縫隙擠出,目不斜視穿過玄關。

  司機等候在台階下,我一怔,「你不是在車上嗎。」

  「我不放心您。」

  我當場拆穿,「怕我跳窗戶丟了?我沒膽子再挑戰宗易了。」

  司機不吭聲。

  昨夜又下了一場雨,庭院一角的海棠開花了,我停下不動,「你去開車,我晚點過來。」

  司機走後,客廳內傳出幾聲驚叫,我回過頭,殷怡端著空杯,她對面的馮斯乾一張臉淌滿水珠。

  「今天好戲輪番上演啊,一對姦夫淫婦裝模作樣哀悼上香,華京已經是你的,你還在靈堂上耀武揚威,氣得我父親死不瞑目嗎?」殷怡猛地砸了杯子,「馮斯乾,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結婚三年,你真是毫不留情。」

  馮斯乾解開紐扣,直到全部解完,他脫下西裝交給何江,慢條斯理開口,「殷怡,話不說死,事不做絕,是男人對女人的風度。三年期間你外面的糾葛背叛,一旦完全戳破,從此在江城難堪的是你。」

  殷怡冷笑,「是,我出軌了,從結婚那天,到離婚前兩個月,我不止一次與他重溫舊夢,馮斯乾,你戴綠帽子,我戲耍了你,我難堪什麼。」

  燒紙的香灰粘在馮斯乾襯衫上,他漫不經心撣掉,「你出軌的男人還不止一個。」

  殷怡愣住,「你什麼意思。」

  他逼近半步,「MU咖啡廳的店長,會所的公關,畫素描的大學生。紀維鈞在世時了解你的風流成性嗎?」

  殷怡腳下不穩,險些栽倒,「你——」

  馮斯乾唇角含著笑,「好奇我怎麼知道。」

  殷怡盯著他。

  馮斯乾俯下身,挨著她耳朵,聲音低沉,「我安排的。如果殷沛東擋住我的路,遲遲不肯退位,你的醜聞足夠殷家十幾口身敗名裂了。」

  殷怡呆滯住,面如土色。

  「永遠別低估一個商人的毒辣和欲望,比你想像中的陷阱還要多。」馮斯乾抽離她,「你所享受的婚外情的快感,我並不在乎,這頂綠帽子,算不上戴。」

  殷怡撲上去,揪住馮斯乾的領結,我沒有再聽,朝海棠樹走去。

  馮斯乾的冷血,禁慾,與克制,我初見他就預料到了。

  這種男人,除非吸引他動情,否則怎樣都捂不熱,包括拿自己的血肉餵養他,也感化不了。因此我不相信他對孟綺雲只有愧疚,愧疚之外,至少有男女的憐憫和愛護。

  情人,愛恨,婚姻,孩子,從不是他真正渴求的,僅僅是他作為男人需要的,生存在這個社會必不可少的東西。

  我面無表情站了一會兒,一道黑影悄無聲息覆在我頭頂,男人的影子修長而挺拔,下一秒飄來一股深沉儒雅的木質香,不似林宗易的烏木沉香那樣濃烈厚重,是溫和清淡的味道。

  我一度痴迷眷戀,無可自拔的味道。我脊背頓時一僵。

  緊接著,男人出聲,「瀾春灣的海棠也開了。」

  我緩緩挺直腰,背對他。

  馮斯乾佇立在落滿花瓣的青石磚,「你是不是瘦了。」

  我有些不自在,「春天燥,吃不下飯。」

  他望了我背影許久,「你不敢面對我。」

  我立刻轉身,「我為什麼不敢?」

  馮斯乾一字一頓,「雨夜我在。」

  「我看見你了。」

  林宗易問我愛不愛馮斯乾,我回答不愛。

  他和孟綺雲的糾纏不清,我有怨氣,有恨意,占五分。我的自保與謊言,占五分。

  我沒忘馮斯乾當時的樣子,他額頭和鼻樑被大雨吞沒,一雙冷冰冰的眼睛像一座荒蕪的深淵,黯淡得沒有一絲光亮。

  馮斯乾說,「韓卿,你比我絕情。」

  我嗯了聲,「也許是。」

  我素白的面龐投映在他眼底,仿佛一片粉紅的海棠花中綻放了一朵白海棠。

  馮斯乾伸出手,擇掉我髮絲間的花,我感覺到他觸碰的力度,很輕,手溫很涼,我記得從前他手掌乾燥溫暖,好像什麼都變了。

  他流連過我烏黑順直的長髮,「比捲髮好看。」

  我仰面凝視他,「是嗎?」

  馮斯乾的手這一刻還停落在我發梢,「你清純的模樣,是最美好的。」

  我不言不語,他眼神沿著我頭髮移向臉頰,「真實,明媚,熱情,偶爾小聰明,會依附男人,又忠貞驕傲。」

  「這是你想要的韓卿嗎。」

  馮斯乾逆著一束陽光,「你是這樣。」

  我說,「確實很美好,但你錯了,那不是我。」我又恢復他熟悉的風情萬千,「我倔強,勾引男人時假惺惺,我的皮壞透了,我的骨像雪一樣白。馮斯乾,你動心的韓卿,是腦海里美化過的,雖然你嘴上說她不好,你只是控制自己不要對一個難以掌控的女人陷得更深,我活在風雨飄搖里,我深愛也保留,我撒謊善變,更不驕傲。」

  他身型微不可察一晃。

  「你自始至終邁不過心裡那道坎。我殘破的家庭,我接觸了無數男人的過往,我的挑逗迷惑了你,也令你不安。你無法忽略那些男人對我的評判,你聽了,就像這幾年的我,我和他們的故事,活生生展露在你眼前。」

  馮斯乾的手指無意識滑向我眉眼,我拂開他,「我自己擇。」

  袖口上翻,露出一寸腕子,我拍掉卡住的花瓣,馮斯乾忽然扼住我,「手腕的傷怎麼回事。」

  我觸電般甩開他,看了一眼大門外,司機在抽菸,車頭朝西,沒留意這一幕,第二輛車空著,跟來的保鏢去後院堵我了。

  我匆匆越過他,「勒著玩的。」

  馮斯乾追上我,拽住胳膊,「他捆你了。」我百般掙扎,他強硬捲起我袖子,滲過血的肌膚結了咖,留下兩圈觸目驚心的紅痕。

  他所有動作都戛然而止。

  好半晌,馮斯乾抬眼,臉上情緒不明,「這就是你的選擇。」

  我抽回,「和你沒關係。」

  他用力扳回我身體,「你說我錯了,你也沒信過我。我們都因為一段不光彩的開始,互相試探,互相猜忌,把感情逼上絕路。」

  我看著他一點點撫摸我的傷痕,我們像什麼沒發生過,那麼平和沉默。

  「用繩子囚禁你,對嗎。」

  我沒回應。

  何江在這時走出弔唁大廳,到達馮斯乾身後,「馮董,章徽榮和殷小姐在二樓書房,不知商量什麼。」

  我從他掌心抽出,放下袖子遮住手腕。

  馮斯乾偏頭,「多久了。」

  「我無意發現的,不清楚具體時間。」

  馮斯乾撥通章徽榮的電話,「章董,我馬上回公司,捎你一程嗎。」

  那邊安靜到詭異,「我五分鐘前已經離開了。」

  馮斯乾眯起眼,語氣耐人尋味,「原來章董離開了。」

  章徽榮笑著說,「有勞馮董記掛我。」

  馮斯乾掛斷電話,面孔平靜之下暗流涌動。

  何江說,「老傢伙竟然騙您,看來殷小姐賊心不死,求助他了。」

  馮斯乾鬆了松領帶,「我從來不認為殷怡有道行翻出天。但章徽榮攪合進來,要防備他。」他望向我,「有車送嗎。」

  我別開頭,「宗易不缺我一輛車。」

  馮斯乾視線定格在我身上數秒,隨即帶著何江進入別墅。

  我剛走到門口,後面傳來女人的喊聲,「林太太。」

  我扭頭,是孟綺雲。她穿了一條米白色長裙,似乎長胖一些,整個人纖塵不染,十分嬌俏年輕。

  她走過來,「我在裡面找不到斯乾,所以出來清靜一下,我和林太太有緣,在哪都遇上。」

  我冷言冷語,「我不想和你有緣。」

  我繼續走,她再次叫住我,「林太太不問一問馮冬嗎?」

  我瞬間停在原地。

  孟綺雲說,「馮冬很愛笑,斯乾逗弄他,餵他喝奶,他會朝斯乾笑,我每次去瀾春灣,拿玩具抱他哄他,他也會朝我笑,小手抓著我。」

  我意味深長凝望她,「你想表達什麼。」

  孟綺雲一臉單純無害,「我知道林太太思念馮冬,我向你報信,省得你牽掛。」

  我腔調陰惻惻,「母子連心,輪不著孟小姐上躥下跳當中介。倒是你母愛泛濫了,自己生一個,難道馮斯乾還沒睡過你嗎?」

  我調頭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當即駐足,「你特意避開他,當面用孩子刺激我,我也捧你的場,都聽完了。孟小姐能否幫個忙呢。」

  「刺激你?」孟綺雲蹙眉,「你誤會了,斯乾太謹慎,除了我和保姆不准任何人接近馮冬。我同情你是他的母親,沒有渠道掌握馮冬的情況,才轉達你這些。」

  「不重要。」我返回,「幫個忙嗎?」

  她問,「什麼忙。」

  我指著她的愛馬仕包,「借我手機,我打一通電話。」

  孟綺雲不解,「你沒有手機嗎。」

  我面不改色,「沒電了。」

  她沒懷疑什麼,掏出手機給我,我接住,站在高牆下。

  我先打給蔣芸,提示關機,很糟糕的訊號。蔣芸極少關機,她平時業務多,手下的小三勸退師有二十幾個,都眼巴巴等她分配活兒干,隔三差五還主動索要任務,她關機相當於人脈網全斷了。

  林宗易警告過我,我犯下的孽,其他人替我受罪。我只要折騰過頭了,他不罰我,他罰我身邊的人。

  一則我受不了連累無辜,不得不老實,二則他們也受不了被我反覆連累,我早晚會徹底孤立無援,這便是林宗易報復折磨我的手段,精神上的壓抑比皮肉之苦難熬。

  我又打給程澤,他接了,他是真等急了,「韓卿!你還好嗎?」

  「程澤,救人計劃行不通,陳志承下落不明,我現在也和失去自由的奴隸沒區別,一個假陳志承能誆騙你上套,你壓根不是林宗易對手,我更翻不出他手心。」

  程澤說,「他看重利益,我給他程氏集團的股份,交換離婚。你先離了,伯父我再想辦法,林宗易不會弄出人命,伯父起碼平安活著。」

  我沒想到程澤為了我捨得犧牲股份,「你父親和董事局能同意嗎?萬一他籌謀吞下整個程氏集團,我成了你的家族罪人了。」

  「他吞不了,韓卿,我不是草包。你別管了。」程澤掛了。

  我再打,他不接了。

  我深呼一口氣,把手機還給孟綺雲,她正要接,我一躲,她指尖蹭過機殼,沒捏住,看向我。

  「孟小姐,天真純潔是優勢,足以博取男人的憐惜,可在女人這裡,不奏效。」我手一松,手機落入她敞開的包口,「你並沒打敗我,是我自願放棄,不是沒本事拴住他才放棄,而是我輸給了自己的尊嚴。我清楚你們家世清白的女人都看不起我,覺得我下賤污穢,可你們能做出沒下限的事,我不行,我不允許自己成為一個搶奪孩子父親和女人丈夫的第三者,我寧願痛失所愛。」

  我乾脆撂下這番話,直奔道旁泊著的路虎,坐進車裡,「回家吧。」

  司機透過後視鏡同我對視,「我看到您和孟小姐聊天,她惹您不高興了嗎。」

  我窩了一肚子火,「不是她,殷怡簡直是瘋狗。」我瞟他,「看到孟綺雲了,你還看到誰了。」

  司機問,「還有誰?」

  我盯了他良久,「殷家的傭人。」

  他恍然大悟,「那沒看到。」

  我降下半截車窗,孟綺雲仍舊杵在那,充滿迷茫。她瞳孔黑白分明,清澈無比,我有點搞不懂她究竟真純假純了,要是假的,演技絕對不遜色我,要是真的,這姑娘可厲害了,跟假的似的,屬於傻純傻純的。

  凌晨兩點鐘,林宗易回來了,他酒氣很重,我從床上坐起,盤腿望著他,他一步步靠近,最終站在我面前,「殷怡打你了。」

  單單這五個字,我立馬將司機劃入黑名單,這個人沒法收買,雞毛蒜皮也向林宗易匯報,膽量小,極端苛刻,瞞不住秘密。

  只有找機會嘗試在周姐那裡下點功夫。

  男人心疼女人憑感情,丈夫心疼妻子是源於面子和本能,他未必出頭,卻有可能心軟,我不能浪費殷怡這陣東風。

  我故作委屈,眼眶泛紅,「推搡我了,她力氣大,我差點摔倒。」

  我腳趾不露聲色一掃,被子墜地,林宗易彎腰拾起,我趁機狠狠擰肩膀,然後扒下衣領,「我朝殷沛東的遺像鞠躬時,殷怡故意掐我。」

  林宗易指腹抵在我肩膀輕撫,「顏色挺新鮮,一整天了,還這麼紅。」

  我心臟咯噔,的確不該是紅腫,是淤青才對。

  我一副隱忍不哭的表情,「我皮膚嫩,癒合慢,磕傷了先腫幾天,再青紫幾天。」

  林宗易注視那塊紅腫,「不值得可憐。」他解了扣子,一手脫襯衣一手推開浴室門,「不會打回去嗎。」

  我打量磨砂門,他赤裸精壯的身軀在上面晃動著,我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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