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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再見到他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華子究竟是不是林宗易,目前沒有確鑿的證據,但八九不離十,濱城的麻煩平了,代表他脫身了。

  意料之中的結果。

  我接連掩護他,正是顧慮有這一天,為這一天的到來鋪路,沖我的「情意」,他不至於對我下手太毒。

  我問寇媛,「具體在哪。」

  她倚著車門,「花豹的手下在萬隆城聽說過華子,蟒叔是萬隆城的大股東,他把股份轉在華子名下了。」

  我心不在焉握著方向盤,萬隆城在江城與濱城的交界,是改建的城中村,沒有住戶,開發了大批的娛樂場所,由於在邊境,兩城互相踢皮球,全不樂意管,滋生出許許多多的罪孽黑暗,是最魚龍混雜的地界。

  「我通知你,並不是想害你,相反,我希望你和林宗易重修舊好,恩恩愛愛。」

  我蹙眉,「關你什麼事。」

  寇媛撫摸自己臉蛋,「大大小小割了幾十刀,一心幫馮斯乾搞定殷沛東,奪回華京,事成了,他翻臉無情,我淪為一枚棄子,不得已跟著花豹那種下三濫自保,他傳染了我髒病,我問過大夫,治不好了。」

  我下意識掩唇,流露一絲厭惡,寇媛無所謂笑,「你怕什麼啊,咱倆又不睡覺,傳不上你。」

  距離梅園三百米的芙蓉街車水馬龍,我在車裡無動於衷,「他未必在乎我和誰恩愛。」

  寇媛笑了,「一百個男人九十九個犯賤,你越是不可琢磨,他越是又愛又恨,只不過一個不受掌控的女人,犯下一丁點過錯在他眼裡都無限放大,可你哪天真跑了,他回味起你的好,還是不捨得。只要他難受,我才痛快。」

  我說,「可馮斯乾是不犯賤的那一個。」

  寇媛翻手掌,觀賞自己的鑽石美甲,「愛情這東西,比夏天的雷雨還莫測,誰能預料它的結局呢。」

  我不再同她糾纏,系好安全帶,行駛至江濱高速,直奔萬隆城。

  八點鐘,我抵達萬隆的後門,將鑰匙拋給保安,一指前排的黑色邁巴赫,「湖A8888車牌號夠牛啊,大人物?」

  保安誤以為我是會所的女郎,他齜牙,「鎮場子的大人物,今天頭一遭露面。」

  我拿口紅塗嘴唇,故作不屑,「幾號包房啊,能看上我嗎?」

  他端詳我,「你試試,在3樓。」

  我繞過車頭走近他,「我是頂替我姐妹兒的夜班,假如看上我了,她私下嫉妒,勞煩保安大哥,在監控里抹掉我吧。」

  他被迷得暈頭轉向,當即答應了,「哥哥馬上就把你從錄像里剪掉——」他色眯眯要摸我手,我敏捷一閃,「記得剪啊。」

  我邁上台階,噁心翻個白眼。

  我乘電梯到3樓,這條走廊總共有三十個包廂,我途經第十五個,一名中等個子的男人剛打完電話,我攔住他,「萬隆城是有一個華子嗎。」

  他上下打量我,「你找華哥?」

  果真有這號人。

  我端莊站直,「我老闆指派我和華子談一筆生意。」

  男人叼一根牙籤,「你老闆哪位啊。」

  我故意試探他口風,「華京市場部的高層。」

  我觀察男人的反應,他像是全然不了解這些恩怨是非,估計華子暫時沒打算行動,底下人才不知情,「華哥不跟商人合作,只和同行做買賣。」他磨了磨牙齒,「我提個醒,在萬隆城不能稱呼華子,必須稱呼華哥,是規矩。」

  我立馬掏出兩張鈔票,揣進男人口袋,「我新來的,謝謝大哥。」

  我剛要走,他叫住我,又退回錢,「華哥立下的規矩,只賺男人的,不坑女人的。」

  我接住錢,男人啐出牙籤,走進一間包廂,包廂門敞開的一刻,我無意一瞟,頓時僵住,仿佛威力十足的霹雷,震得我五臟六腑發麻。

  一片渾白的煙霧深處,林宗易的輪廓逐漸清晰。

  時隔半個月,我終於又看到他了。

  他坐在牌桌的正中央,一身純黑,絲綢的緞面光滑明亮,裹住他寬闊脊背,身軀越發顯得厚重英武。

  他發茬剔得極短,噴了定型啫喱,胸口袒露,胸肌上赫然多了一道刀疤。

  他受傷了。

  那晚馮斯乾的人圍堵到碼頭,雙方應該是交手了。

  林宗易的左右各自依偎著一個女郎,穿著非常暴露的緊身皮裙,小腿攀纏他腳踝,反覆廝磨,看他打牌。

  他半張側臉映在熾白的燈火里,線條剛硬消沉,掌心扣住女人肩膀,慵懶,風流又邪性。

  「打嗎?」

  右邊的女郎盯著他指尖的黑桃A,「華哥不是需要它嗎?」

  林宗易唇貼著她耳朵,「需要你。」

  女郎捶打他,「華哥你真討厭。」

  林宗易勾唇笑,「替我打。」

  女郎丟出黑桃A,是這把牌的底,入手就贏,出牌就輸,同桌的玩家看了一眼,心照不宣沒贏他,視而不見。

  林宗易摁下打火機,焚上一支煙,單手銜著,菸灰燙得女郎一哆嗦,她要拂掉,林宗易餘光一掃,「怎麼。」

  女郎停止動作,忍著疼,「華哥,沒怎麼。」她甚至不敢挪開腿,任由菸灰繼續墜落。

  他面無表情凝視著荷官洗牌。

  林宗易的致命魅力是從骨子裡滲出的,每一分的欲,野性與迷離,都是性感到極點的精髓。

  他神色從容,擺弄發到手的三張撲克,儘管不言不語,照樣散發一股強勢逼懾的魄力。

  他似乎什麼都沒變,又似乎什麼都變了。

  變得陌生,更難以看破。

  男人走到他身後,「華哥,外面有個妞兒打聽您。」

  濃霧熏燎得他微眯眼,漫不經心的口吻,「是嗎。」

  男人壓低上半身,伏在椅背,「長相挺有味道的,二十六七歲,胸鼓囊囊,屁股也翹,我差點鬼迷心竅帶進來。」

  林宗易拔下菸頭,在菸灰缸里碾滅,「腰細嗎。」

  男人說,「腰最絕了,摟著肯定特舒服。」

  林宗易笑意極深,「你小子,腦袋裡沒裝別的事。」

  男人搔頭,「比不了華哥,您定力強,我就饞女人。」

  左邊的女郎吻了一下林宗易的下巴,「女人都愛慕華哥,想搭上您。」

  林宗易偏頭,似笑非笑問,「你呢。」

  女郎嬌笑,「誰不想嫁給華哥啊,您是真漢子。」

  「嫁給我。」林宗易甩出一張紅桃Q,「會背叛我嗎。」

  女郎挽著他胳膊,「我死也追隨華哥。」

  林宗易諱莫如深注視牌池,「可惜,我太太不明白這個道理。」

  他略帶狠意的一句,擊打我心口一顫,險些跌倒在地。

  女郎嬌滴滴埋怨,「華哥有老婆了啊?那還問我嫁不嫁。」她斟滿一杯紅酒,餵到林宗易嘴邊,「我被華哥征服了,華哥又不娶我,好壞啊。」

  酒水在高腳杯內曖昧搖晃,林宗易沒喝,他當場推開,「滾。」

  女郎一怔,「華哥?」

  林宗易面色陰翳,反手一巴掌,掄飛了酒杯,濺得女郎滿臉鮮紅,「我讓你滾。」

  女郎驚慌失措站起,一旁的經理也嚇了一跳,向他賠禮道歉,林宗易沉默轉動著撲克牌,沒回應。

  經理使了個眼色,示意女郎出去,我急忙尋覓可以藏身的地方,忽然背後伸出一隻手,一把拽住我拖向牆根,我本能呼救,男人結結實實捂住我嘴巴,「是我,程澤。」

  下一秒女郎走出包廂,對門包廂也走出一個女孩,問她出什麼事了,女郎一臉死裡逃生的慶幸,「華哥好可怕。」

  女孩雙眼冒光,「華子?他來了啊。」她踮起腳張望包廂內,女郎用袖子擦拭臉上酒水,「你嫌命大,你去陪他吧。」

  程澤護著我原路返回,我掙脫開,「你怎麼在這裡?」

  「我從梅園尾隨你一路了,我不放心,你萬一想不開跳樓,你還欠我錢。」

  我莫名其妙,「我欠你什麼錢。」

  他解開襯衣扣,露出大金鍊子,「你在度假村偷了我錢包,沒還我。」

  我瞥他脖子,「你戴得什麼玩意。」

  他比劃著名,「金項鍊,大哥的標誌。萬隆城危險,我戴著它,沒人敢欺負你。」

  我被逗笑,「你吃錯藥了啊!」

  我往前走,他追上,「韓卿。」

  我沒好氣,「幹什麼?」

  「項鍊好像掉金粉。」

  我駐足回頭,別說,還真是掉色了,頸部一圈金燦燦的粉渣,「你有錢還買假貨?」

  程澤用力撓皮膚,「來不及去金店買了,我壓根不知道你是來這邊。」

  我掂了掂鏈子的分量,「哪買的?」

  他小聲嘀咕,「剛才路過夜市,地攤一百塊錢三條。」

  我徹底笑出來,「你煩不煩。」

  程澤也笑,「我過敏了,影不影響我帥啊。」

  我將鏈條從他衣領內抻出,長度幾乎垂到小腹了,「也太長了。」

  他嗯了聲,「老闆說,人不戴了還能拴狗。」

  我塞回他衣服內,跨進電梯,按下數字1,「華子確實是林宗易,他回江城了。」

  程澤正經起來,「馮斯乾清楚嗎。」

  我搖頭,「寇媛告訴我的,是第一手消息,我半信半疑,所以親自過來證實。」

  程澤從正面抱住我,「韓卿,有我在,我救你。」

  我在他懷裡掀眼皮,「一。」

  他抱得緊,「我不會放手的。」

  我腔調陰惻惻,「二。」

  他咬著牙,「當初放開你,我後悔了,我這次——」

  我舉起手,瞄準他臉,「三。」

  程澤一蹦半尺高,電梯門正好打開,他退後一步,「祝你馬到成功。」

  我冷笑,「再趁機動手動腳,我打死你。」

  我和程澤在新安路分開,我回到瀾春灣,停穩準備下去,收到他一條簡訊,只一行字:我隨時在,我能捨棄任何。

  我看著簡訊,好半晌,回復了幾個字,「別蹚渾水了。」

  保姆在這時出門迎我,「韓小姐。」

  我立刻刪了簡訊,推門下車,「去市郊辦事了。」

  她接過我的包,「先生在等您。」

  我抬頭望向書房的落地窗,此時亮著一盞燈,馮斯乾的身影投射在窗簾上,隱約是藍白格的居家服,整個人清爽俊朗。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保姆說,「七點半。」

  我六點鐘從梅園出來,根據時間估算,不久後他也出來了。

  我走上二樓,直接進入書房,馮斯乾佇立在書架前,他頭髮半濕半干,沒有平時那麼油亮硬挺,很隨性乾淨,空氣中浮動著沐浴露的清香,我站定喊他,「斯乾。」

  他沒動,依然背對我翻書,「吃飯了嗎。」

  「我不餓。」我走上前,「你有話說?」

  他語氣加重,「我問你吃飯了嗎。」

  我表情一霎凝固。

  馮斯乾轉過身,他逆著一束昏黃的光,「他陪你去看林宗易了。」

  我瞬間瞭然,「你知道了。」

  他面容平靜,平靜之下喜怒不辨,「確認他平安了,心裡踏實了嗎。」

  我深吸氣,「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嗎。其他女人這麼說,我會信。」他神情意味不明,「但你不是。」

  我渾身一陣發寒,「你覺得我沒有分寸。」

  馮斯乾看向我,「多少有分寸的女人,是把蠱惑男人當工作,這算男女的分寸嗎。」

  我靠著門框,勉強撐住癱軟的身體,「你什麼意思。」

  他把書撂在桌上,「你離開後,我也離開梅園找你,看來我多此一舉,你何時何地,從來不缺男人。」

  我腦子完全混亂,「你想斷了對嗎。」

  馮斯乾扯開棉領的紐扣,雙手支住桌沿,微微俯下身,幽深的目光直視地板一簇燈影,是我和他交纏的影子,「韓卿,你令我越來越疲憊,無論你說什麼我都要揣測它的真偽,懷疑它的企圖,你有太多的謊言,太多的伎倆。」

  他閉上眼,「你出現之前,我從沒想過會被一個女人攪得天翻地覆,我不僅對一切失去了控制,自己也面目全非。」他手臂肌肉緊繃,在黑夜裡輕顫,「我舍掉華京,背負罵名和殷怡離婚,不惜成為周德元的槍,捲入他們的鬥爭,替他剷除王威。我隱忍籌謀,付出無數代價,只為接回你,回我身邊。而你,始終橫在我和他之間。」

  我死死地攥著拳。

  馮斯乾從未失過手,直到我降臨。我挑戰他的清心寡欲,打破他不為美色動搖的冷靜,膽大包天撩撥他的禁區,他一直循規蹈矩、波瀾不驚的生活,因我而驚心動魄,充滿棋逢對手的刺激。

  我設下一盤男歡女愛的局,勾引他在動心和欲望的深淵裡迷失。

  亂世出深情,太平卻多薄情。

  我曾經吸引馮斯乾的風情和演技,我的逢場作戲與虛偽嫵媚,在他贏得全部,回歸本性後,變成我不可饒恕的原罪。

  他忌憚我不堪的來歷,我那副遊戲情愛的面目,是插在他心中的刺,永遠的芥蒂。他想起自己為我荒唐過,墮落過,他不願重蹈覆轍,他認為我不值得。

  我面如死灰,「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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