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自殺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馮斯乾雇了幾名賭徒將周浦送去醫院,我們乘坐出租返回市中心的酒店。
電梯停在16樓,走廊上七八名保鏢駐守在1603和1604之間。
1603是我們的房號。
馮斯乾腳步沉緩,面對這一幕不露聲色眯眼。我拉住他手,朝他搖頭,示意千萬別激進。
他沒回應我。
走到1603,保鏢直接推開門,「周老闆請。」
馮斯乾脫下西裝,搭在臂彎,蓋住一柄射擊槍,是那伙黑衣人遺棄在弄堂里的,還剩下三發子彈。
仇蟒背對過道,在窗台前抽旱菸,青玉石的菸袋,這年頭市面絕跡了,煙味極其嗆鼻。他聽到動靜回過頭,和馮斯乾四目相視,氣氛一霎波詭雲譎,形容不出的危險。
馮斯乾將我護在身後,「仇老闆,好長的手,連我的住處也摸到了。」
仇蟒把玩菸灰缸,對面大廈燈火輝煌,霓虹折射在玻璃上,光影迷離,「雲城的地界上,沒有我不知道的。」
馮斯乾語氣耐人尋味,「是嗎,仇老闆還知道什麼。」
仇蟒一臉高深,「周老闆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在春昌路遭圍攻了,對嗎。」
馮斯乾眉梢微揚,「仇老闆的牌坊附近。」
仇蟒當場訓斥隨行的保鏢,「好好整頓場子!周老闆是我的貴客,在我的地盤鬧出亂子,打我的臉面嗎。」
「仇老闆當我是貴客,不如替我挖出主謀,我崩他一槍子,出口惡氣。」馮斯乾說這句話,並沒看仇蟒的神色。
仇蟒冷笑,「那周老闆的胃口可太大了。」
馮斯乾漫不經心搖晃一瓶水,凝視水裡涌動的氣泡,「仇老闆既然手眼通天,應該猜到我的底細。」
「你的底細不重要。」仇蟒滿不在乎,「重要是你懂不懂這行的規矩,我在這行鎮著場子,外人就得守我的規矩。」
馮斯乾牙齒叼著煙,一言不發俯下身,扼住仇蟒手腕,對準燃燒的菸袋鍋點菸,仇蟒蹙眉,但沒阻止。
馮斯乾嘬了兩口,歪著腦袋看向仇蟒,「仇老闆,華子呢。」
我手一緊,望著仇蟒。
「華子有事,接不了周老闆的生意了。」他拿回菸袋,在門框上嗑了嗑菸絲,「彪子。」
一名保鏢拎著皮箱進屋,比馮斯乾付定金的箱子再大一倍,「周老闆出一千萬抓白喆,另外五百萬給華子,我收了你一百萬定金,賠你一百萬,咱們合作終止。」
馮斯乾唇角噙笑,「仇老闆,這麼辦事不地道。」他拇指不緊不慢彈菸蒂,「我還真想見一見華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仇蟒偏頭,他雙目渾濁,渾濁深處陰晴難辨,「你心裡想幹什麼與我無關,你實際干不幹得了,與我很大的關係。我對於心術不正的人,從不留情。」
仇蟒帶人撤離,門關上的一刻,馮斯乾把半截煙沉進瓶口,任由水流吞噬。
我走過去,「看來蟒叔從弄堂就開始跟蹤我們了,雲城是非多,我們還是走吧。」
馮斯乾沉默。
我擁住他,「斯乾,我真的害怕,今晚是周浦出事,明晚呢?蟒叔的陰招防不勝防,你在雲城沒勢力,咱們只能任他宰割。」
馮斯乾鼻腔溢出一股濃霧,眼瞼低垂,藏住了眼底的情緒。
許久,他說好。
後半夜,我擺在床頭的手機震動起來,我劃開屏幕,是一串陌生號碼的簡訊。
「二位好走,不送。」
我刪掉信息,拉黑,徹底鬆了口氣。
蟒叔壓根沒跟蹤,下午在西郊的宅子,我單獨去過一趟洗手間,買通了保鏢,拿到喬叔的號碼,我沒打算用,預備著而已。晚上在地下牌場,馮斯乾聯繫了周德元,電話里他說確定林宗易和白喆在雲城,周德元也答應派出援助,只要遇到了,他們插翅難逃。
我沒有挑明,只說華子和白喆不適合露面,不然有一場大風波。蟒叔是聰明人,我主動求和,他也想太平,這才出面把馮斯乾逼出雲城。
按道理在弄堂不該下手那麼狠,裝樣子震懾一下就夠了,我當時甚至以為是其他勢力摻和進來了,不是蟒叔的人了。果然混這條道的,手黑慣了。
好在這步棋我賭對了,馮斯乾顧慮我的安危,沒有冒險強留,第二天中午帶著我飛回了江城。
我們從機場出來是十二點半,何江在2號出口接機,他告訴馮斯乾,孟綺雲自殺了。
我剛坐下,整個人驚住,「自殺?還有救嗎。」
何江說,「幸虧發現及時,目前在人民醫院。」
馮斯乾皺著眉,用力揉太陽穴,「周德元得到消息了嗎。」
「沒有。」何江駛上高速路段,「本來他緊急安排下屬準備去雲城接應,您突然變卦了,他在氣頭上,沒顧上孟小姐。」
馮斯乾閉目養神,不再開口。
半小時後經過南北大道,一輛奔馳在道旁打閃燈,馮斯乾坐上去,讓我開這輛車回家,我從後視鏡盯著,奔馳在十字路口左轉,我立刻調頭拐彎,原路跟上。
車泊在住院部樓下,馮斯乾下車,我也緊隨其後下車。
孟綺雲住在7樓,左半區是婦產科,右半區是外科。
護工餵她喝藥,她死活不喝,還打翻了水杯,馮斯乾趕到時,她正坐在床上歇斯底里大哭。
馮斯乾佇立在門口,「你不是要見我嗎。」
孟綺雲聽見他聲音,哭聲一頓,緊接著哭得更悽慘,「斯乾,難受。」她擼起病號服袖子,露出自己割腕的傷口,「我疼。」
馮斯乾注視她良久,他進入病房,接過護工手中的藥丸,「為什麼不吃藥。」
孟綺雲身軀無比單薄,盤著腿泫然欲泣,「你和我分手,我活著沒意思了。」
馮斯乾清清冷冷嗯了聲,「是沒意思。」他吩咐護工,「辦理出院手續,送回濱城再自殺。」
他扔了藥,當即要走。
我原本趴在窗口,趕緊屈膝半蹲,隱藏自己。
「你不許走!」孟綺雲跳下床追他,從背後死死地抱住,「我不自殺了。」
馮斯乾側頭審視她,「綺雲,我很討厭威脅。」
她哭哭啼啼撒嬌,「都怪你不見我,我走投無路了。」
「我沒有不見你。」馮斯乾耐著性子解釋,「我出差了。」
孟綺雲撒手,繞到他面前,「你去哪了。」
馮斯乾鬆了松領帶,「外省。」
「帶禮物了嗎?」
馮斯乾望向她。
孟綺雲攤開手,「斯乾,馬上到我生日了,這是我認識你之後的第一個生日。」
馮斯乾默不作聲,好半晌,「你要什麼禮物。」
孟綺雲說,「戒指,海洋之心那款,水藍色的鑽戒。」
馮斯乾坐在陪護椅上,「理由。」
她伏在他膝蓋,「代表聖潔的愛情。」
馮斯乾面無表情看著她,不言不語。
孟綺雲泄了氣,「那項鍊行嗎。」她仰起頭,「要樣式獨特的,你親自挑選。」
馮斯乾說,「先喝藥。」
孟綺雲挺了解馮斯乾,不回答就算同意了,她歡天喜地張開嘴,「藥太苦了,你餵我喝。」
我環抱雙臂,倚著一堵牆觀望。
我一貫裝可憐,扮無辜,遊刃有餘在男人的眼皮底下演戲,可歸根究底,演是演,假的真不了,我並不單純。孟綺雲這副天真無邪的模樣,才是骨子裡天生的。
馮斯乾對她有耐心,除了愧疚,也是憐憫她心思簡單,一個不懂害人的小姑娘。
不過我們圈子裡有句真諦,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一出手,往往殺傷力比大女人更猛。
男人不設防,她們有大把的可趁之機,我們這種被認定為「蛇蠍妖精」的大女人,反而在攻心的戰術上比較吃力。
男人起初猜忌,後來動真情了,也總是繃著一根弦,怕算計,怕背叛。
小姑娘安分黏人沒主見,既戴不了綠帽子,也折騰不起事,男人好駕馭。
馮斯乾把藥丸塞進孟綺雲嘴裡,她唇瓣一抿,故意抿住他手指,又迅速吐出,像偷了腥的小野貓。
一隻手在這時橫空出世,精準掐住我脖子,我嚇一激靈,立馬直起腰,竟然是程澤。
我一腳踢他胯骨,「你掐我有病啊?」
程澤也委屈,「姑奶奶你在偷窺,我拍你,你一叫,露餡了,我掐住你叫不了。」
什麼狗屁邏輯,我瞥他一眼,「你怎麼在這裡?」
他指著7F病房,「我來看病——」
我錯愕不已,「你來婦科看病?」
程澤慢悠悠吐出最後一個字,「人。」
我一噎,「我也來看病人。」
「你看誰啊。」
我打呵欠,「白蓮花。」
「白棉花?人名嗎。」程澤好奇扒房門,臉色頓時有些難看,他正要闖進去幫我出頭,我拽住他,然後轉身,不聲不響離開。」
程澤沒想到我會輕易罷休,「韓卿,你太慫了吧,沖我撒潑的驢脾氣呢?」
我走出住院部,「拔除男人身邊的鶯鶯燕燕,私下使手段不行嗎?當面撕最不明智。何況我沒離婚,我沒資格撕她,真撕了她,周德元也會撕我。」
程澤跟在我後面,「瞻前顧後的愛情,證明愛得不深。」
我戴上墨鏡,「你覺得愛情是什麼。」
程澤嬉皮笑臉,「咱倆啊,最純粹的愛情。」
我噗嗤笑,「誰能給我安穩的生活,保我平安,我就愛誰。」
程澤掏出煙盒,我搶了一根,他說,「其實你想要的,我都能給。」
「你給不了。」我抬頭看陽光,「這幾年我惹了不少麻煩,我坑過的男人和小三輪番擠兌我,過馬路被車撞,走夜路被打昏,逛商場被潑糞,每天膽戰心驚。給馮斯乾當助理,他們都不敢搞我了。」
程澤焚上煙,「那你跑什麼。」
「他有老婆啊,他強迫我當情人,我媽是被小三氣死的。那時候你能光明正大娶我擺脫他嗎。」
程澤沒出聲。
我吸了一口煙,「林宗易能。連殷沛東欺負我,他也能扛。所以我嫁了,心甘情願被他利用,因為他利用我三分,卻救我七分。」
我緩緩吹出一縷霧,「我還記得他逃出江城那晚,眼睛裡的失望和恨意,我如今掩護他,他會心軟的。蟒叔勢力很強,我們在雲城兩天就吃了大虧,萬一蟒叔扶持林宗易成功脫險,即使他報復,看在我掩護他的份上,也不至於對我下死手。沒有把握捅死的人,出刀時留一寸,是為自己留餘地。」
程澤銜著煙,始終沒抽,「原來你誰也不愛,你只想自保。」
「我愛馮斯乾。」我撣了撣菸灰,「我對林宗易的感情很複雜。」
我情不自禁眼眶發紅,「馮冬很可愛,眉眼像馮斯乾,嘴巴像我。是林宗易接受了我婚內懷上另一個男人的孩子,否則馮冬不會來到世上,我和馮斯乾各有家庭,孩子就是孽債,我一定會打掉他。林宗易有千錯萬錯,我二十七年最幸福踏實的日子,是我懷孕的八個月,他給予的溫柔呵護。」
程澤的煙熄了,我也將菸頭丟進垃圾桶,「我不想只一味記仇,抹殺他所有的好。我以為他的下場僅僅是傾家蕩產,我不知道馮斯乾要他坐牢,我不忍心。」
我拉門上車,拂塵而去。
夜裡十點多,馮斯乾回來了。
我站在二樓,俯瞰玄關,「有應酬?」
他單手解著紐扣,駐足端詳我,我新燙了捲髮,蓬鬆的波浪風情又嫵媚,肌膚白玉般無瑕,香檳色的真絲睡裙裹住身段,斂去了一絲純真,多了一絲明艷妖冶的熟女味。
他淡淡收回視線,「沒應酬,一直在醫院。」
我面色微沉,「那還挺久的,待了十個小時了。」
馮斯乾走上樓梯,「我不在,她不吃飯,不喝藥,不睡覺。」
我倏而又笑了,「和乖乖一樣的毛病呢。」
他食指挑起我滑落的細帶,拉回肩頸,「乖乖是誰。」
我扭著腰肢返回臥室,「我以前養的狗啊,純種大沙皮,特別黏我,我一星期不在家,它能餓瘦一圈。」
馮斯乾悶笑,「指桑罵槐,拿她比狗是嗎。」
「不樂意聽啊。」我若無其事撩發,才洗完澡,出了點熱汗,身上散發出一陣致命勾人的香氣,玫瑰與玉蘭相纏,不加掩飾的魅惑。我坐在梳妝檯塗乳霜,從鏡子裡同他對視,皮笑肉不笑,「那也聽著。」
馮斯乾笑意深濃,「挺霸道。」
我一點點塗在胸口,他拾起瓶子,打量文字說明,「西柚果香。」
他眼神定格在我臉上,「我喜歡蜜桃味。」
「你喜歡呀?」我奪過瓶子,「干我什麼事啊。」
我手不夠伸到後背,馮斯乾攥住我,雙手相扣,先抹在他手心,再塗上我脊背。
他衣冠楚楚,我睡裙半褪,兩個人分明冷漠寡淡,不帶絲毫情慾,卻又欲味十足,一種很極端的刺激。
馮斯乾掌心掠過我細膩白淨的背部,即將到達腰臀,他動作一收,沒觸碰半分,「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