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令人沉迷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風吹起落地窗簾,被月色照耀得近乎透明,水仙圖案的刺繡在黑暗裡晃動,從輕微到劇烈,從凌晨到黎明。
天空浮現第一道魚肚白,風聲也停歇,我凝望天花板,江水翻滾的倒影。
所有骨骼與筋絡在這一刻剝離了軀殼,我呆滯麻木,像做了一場夢。
夢中不是死裡逃生,也不是絕望痛苦,它很古怪,是別開生面的的矛盾,一時壓抑,一時又恍惚,湧起的巨浪從頭到尾吞噬了我,反反覆覆,筋疲力竭。
「林冬沒哭。」林宗易氣息悶重,撥開我粘在頸部的髮絲,「這小子將來長大,說不準也像我。」
林宗易從額頭到腰腹流瀉著一條河,他心臟跳動一下,那片閃動著蜜蠟色光澤的胸膛便賁張鼓起。
我手指動了動,沒理會。
林宗易焚上一支煙,用力吸,再意猶未盡吹出,「馮斯乾三十多年不曾為女人動搖,卻情願栽在林太太手裡,不惜賠上華京。我一直好奇,林太太究竟有什麼魅力。」他煙燻後的嗓音磁性喑啞,「的確令人情不自禁。」
我別開頭,他笑出聲,繼續抽菸。
馮斯乾不聲不響收購了華京的股份,幕後玩得風生水起,何江在醫院也挑明了,下一步準備動索文。索文的根基複雜,黑白生意兩摻,彎彎繞繞多,比華京更難撼動,原本林宗易並不畏懼,可馮斯乾今非昔比,有上面的勢力護航,再坐上華京董事長的位子,他的威脅力非常大。
林宗易如今要應付明爭暗鬥,千方百計制衡這盤局,馮斯乾的後台是周德元,他沒有後台,即使他有,濱城一把手的來頭太大,誰也不會蹚渾水自找麻煩,他能用作緩兵之計的籌碼,只有我們。
「林宗易。」我喊他名字,「馮斯乾的軟肋是我和林冬,對不對。」
他一言不發,等我說下去。
「你牢牢地捏住我,最好愛上你,如果無法愛上就徹底屬於你。女人的愛欲,富貴,虛榮,你想扼住我的全部。也許以後我不肯離開了,我習慣了你,我對他充滿陌生。我在哪,林冬就在哪,他根本行動不了。」
林宗易叼著煙,幽邃的眼眸定格住。
我捂住被子邊緣,蓋得嚴嚴實實,「即便我不愛你,你賭注他有一半的概率不接受一個嫁給過敵人的女人,他只要兒子,我不願交出,我們為林冬反目,最後你不費一兵一卒,你清楚女人的毒辣,捍衛起來不計代價。」
林宗易自始至終沒回應,良久,他笑了一聲,「卿卿,女人沒必要過於聰明和清醒。」
我望著他,「你默認了。」
他對準我吐出一縷煙霧,「我從沒掩飾過我的利用,利用和感情不衝突,世上沒有純粹的感情,女人或許有,男人考慮更多。」煙霧散開,林宗易的面孔越發清晰,連濃重的黑夜都吞沒不了他眼睛的光芒,「韓卿,別鑽牛角尖。」
我閉上眼,「你真是一個魔鬼。」
林宗易點燃第二根煙,沉默吸著,火苗映在他眉目,像一座爆發的火山,狂野又深沉。
我們誰都沒睡,安靜等待天光大亮。
六點鐘林宗易穿衣洗漱,走出臥房,我又躺了一會兒,直到外面沒聲響了,我也翻身下床,拉門出去,我以為他已經走了,沒想到在餐廳,我下意識後退,正要原路返回,他漫不經心開口,「林太太不餓嗎。」
我脊背一僵,這才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
他用叉子分離蛋黃和蛋白,把蛋白放入我手邊的空碗,「一夜沒睡,記得補一覺。」
我機械性塞著食物,味同嚼蠟。
林宗易眯著眼凝視我,我索性連嚼也不嚼了,將筷子卡在餐具托上,「我去睡覺了。」
蘇姐在這時抱著林冬從嬰兒房焦急跑出,「先生!我餵奶了,也換了尿布,還是大哭,朱醫生說林冬沒有生病,是不適應環境,可馮先生抱走一個多月而已,再送回怎麼不適應了呢?」
我腳步停住,「他哭多久了。」
蘇姐說,」早晨醒了斷斷續續哭。」
我從她手上接過,襁褓里林冬哭得小臉漲紅,喘氣都費勁,我輕輕拍打他後背順氣,「你為什麼不叫我!」
「小孩哭鬧,不是大事。」林宗易打斷我和蘇姐對話,「抱回去,哄一哄就好。」
「但孩子——」
林宗易陰惻惻的目光射向蘇姐,她遲疑了一秒,不敢再搭腔,重新接回林冬,進屋關上門。
我站在原地,「他才三個月,你是不是太嚴厲了。」
「男孩不必嬌生慣養。」林宗易舀了一勺雞絲湯,重重撂在餐桌,側臉線條緊繃。
我頓時明白了,我對待林宗易有多麼冷淡,他對待林冬就多麼冷淡,不是親兒子,他的呵護寵愛都建立在我的溫柔熱情之上,我讓他舒坦了,他才有好臉色,他高興了,林冬和陳志承都好過。
我拳頭緊握,又慢慢鬆開,坐回他對面,一口口喝光那碗湯。
我喝完,林宗易朝我伸出手,我順從站起,他擁著我,細緻抹掉我唇瓣的湯汁,「林太太什麼模樣我都喜歡,乖巧溫馴,肆意妄為。」他指尖摩挲我眼尾的淚痣,「除了像一具木偶,我很不喜歡。」
林宗易撥開我垂下的長髮,在腦後攏成馬尾,露出我整張面龐,「林太太最誘人的地方,是妖精一樣的靈氣。男人希望得到一個女人最美好的東西,她不美好了,男人的感情會隨之淡漠,耐性也消失,懂嗎。」
我低頭聽著,片刻後仰起臉,「宗易,我心裡難受。」
他面無表情審視我,「難受什麼。」
我梨花帶雨啜泣,「我們結婚了,你是陳志承的女婿,他在監獄服刑,你顏面也難堪,我牽掛他,每天都心不在焉。」
林宗易心知肚明,我是想要他出面打點,保陳志承出來,他看著我,明知是陷阱,也上了我的鉤,「最遲三月底,我會想法子保釋他,買一套房子養老。」
我勾住他脖子,淚中帶笑,「宗易,那我沒有任何牽掛了。」
他手背拭去我的眼淚,「你總是有手段惹我心疼。」
李淵七點半接林宗易去公司,我送到樓下,目送他上車駛離小區,笑容當場收斂得一乾二淨。
寇媛的孩子沒了,殷沛東在馮斯乾的圍剿下自顧不暇,壓根沒精力管她,別提報復我了,甚至抽不出空陪她。
寇媛這枚棋子,基本是廢了。
馮斯乾的目的已達到,而她又不知天高地厚,暗算他,誣陷我,哪一件都踩著他的雷區,寇媛顯然也猜到自己要倒霉了,開始物色後路,竟然投奔到鄭寅的頭上,承諾保自己平安,為他做事。
鄭寅看中了她七八分神似我的風情,有意送給花豹。花豹與林宗易不睦,收了寇媛給兄弟們當嫂子,等於打林宗易的臉面,他二話不說就要了。
林宗易得知他收下了,命令鄭寅撤掉監視馮斯乾的眼線。
鄭寅安排了兩個眼線,專門在夜晚監視馮斯乾,林宗易懷疑他的勢力擴張了,才能搭上花豹這趟線,不然他就算再有錢,可沒處花,圈裡叫得上名號的,尤其混到花豹這種位置,不是什麼財都沾,怕有詐,他憑什麼替馮斯乾跑腿。
鄭寅鬆了口氣,「看來咱們想多了,花豹純粹是圖財,他們不是一艘船的,不然花豹不敢接手寇媛。」
林宗易若有所思叩擊著茶盅,「保一個寇媛,明確一份情報,不虧。」
「只要馮斯乾沒攪進來,咱們就踏實了,否則還得避諱他。」
林宗易不疾不徐喝著茶,「寇媛的價值,可以再開發。」
鄭寅說,「她心中有怨恨,花豹是她的梯子,她一定會好好爬這副梯子。」
我悶頭夾菜,裝聽不見。
我們在蘇岳樓吃過招牌菜,林宗易開車去會館,保鏢護送我回家,我剛進家門,蔣芸打來電話,她告訴我程澤在江城開公司了。
我本來要換拖鞋,聞言站在玄關沒動,「程威那麼防備我,程澤留在江城,他同意嗎?」
蔣芸說,「程威管不了他了。」
我心生一計,「芸姐,你留住他,我半小時趕到。」
蔣芸沒好氣,「程氏集團的董事長,我留他就聽?」
我錯愕不已,「董事長?」
蔣芸一怔,「你不是他的白月光嗎,他繼承了程氏沒通知你?」
我攥著手機,「程威呢。」
「卸任了唄,程氏基盤大,底子厚,不怕賠,何況程澤未必賠。」
吃喝玩樂泡妞兒他是行家,經商談判賺錢一竅不通,「再大的底盤到程澤手裡,撐不過三年。」
蔣芸神秘兮兮的,「韓卿,你真小瞧他了。」她忽然掛斷電話。
我莫名其妙,馬上回撥,蔣芸沒接,三分鐘後我收到一段視頻,是偷拍的視覺,程澤在望海樓的包廂里,酒桌上幾位西裝革履的同僚,年紀比他至少大一倍,卻壓不住他的氣場,分明是很普通的白襯衫和黑西褲,他穿著形容不出的瀟灑自信,端著酒杯談笑風生,掌控全場。
我看了許久,回過神刪掉視頻,給蔣芸發了短訊,駕車直奔望海樓。
我不是沒疑心過他扮豬吃虎,林宗易也這麼覺得,程威的兒子一個比一個出息,兒子媽也一個賽一個厲害,程澤能殺出重圍,這幾年估計他暗中鋪了不少路,連程威都一無所知。
我走到301雅間,房門虛掩著,男人佇立在窗下,背對門口,一副高高瘦瘦的輪廓,他確實沉穩了,氣質也硬朗許多,多了些許熟男的味道。
我說,「程澤。」
他轉過身,舉著一杯紅酒,「小姑奶奶,想我了嗎?」
我一邊脫外套一邊進去,「不說話人模狗樣,一說話就沒正形,我想你幹什麼啊。」
他搬了椅子緊挨我坐,「不想我,你迫不及待來見我?」
我嗅到他衣服上的薰衣草香,是我常用的一款洗衣液的香型,我知道程澤跟我分手後沒有再談過對象。
「聽說你接替程威了。」
程澤笑著說,「不錯。」他鄭重其事,「我有能力保護你了。」
我抿唇不語,他沒有催促,只注視我。
「我目前很好。」
「真的好嗎?」程澤擱下杯子,「韓卿,我有資本和他們爭你。」
我搖頭,「別談這些沒意義的,我求你幫個忙,你來江城開公司,我在你公司里上班,行嗎。」
程澤有些出意料,「你上班?」
我倒了一杯白葡萄,「我不喜歡現在相夫教子的生活,找點事做。」
他沉思了半晌,「你想做什麼職務。」
我眨巴眼,「女秘書,貼身的生活秘書。」
當然,我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當初就是做私人助理搭上馮斯乾的,曾經和程澤又差點談婚論嫁,林宗易最敏感了,他忌諱這個,絕不允許我跟在前男友的身邊拋頭露面,他為了阻止我,我要什麼,他肯定都會答應。
其實女人對付高段位的男人,耍小把戲小花招,反而容易得逞。
程澤眉眼含笑,「我還真缺一個貼身的秘書。」
我抄起水杯潑他一臉茶底,「占我便宜?」
他抽出紙巾擦鼻樑上的水珠,「你急什麼啊,你自己暗示我的。」
我懶洋洋托腮,「我不懂商務,只跟著你應酬活動,不參與公事。」
我了解程澤,他也算了解我,「你密謀什麼。」
我瞪他,「你幫不幫吧。」
他語氣軟下來,「你脾氣越來越大了,我沒說不幫啊。」
利用他給林宗易下套,我挺過意不去的,「改天請你泡溫泉。」
他湊上來,「鴛鴦池?」
我冷笑,「是呢。鴛鴦浴,鴛鴦休息室,還有鴛鴦——」
他聽不清,湊得更近,「什麼?」
我一扯,扯住他褲子,反手猛地一拽,西褲連同皮帶從他腰間脫落,滑到腳踝,扭頭揚長而去,招呼門外的女服務員,「客人買單。」
她立刻走進包廂,我比劃一二三,邁步進入電梯,包廂裡面傳出一陣尖叫,「啊!死變態!」
我按下1層,門合攏的一霎,緊接著是程澤的怒吼,「韓卿,你又坑我!」
我離開望海樓,回到蔚藍海岸,林宗易還沒下班,晚上我洗澡的時候他回來了,聽見浴室里的水聲,他連外套都沒脫,直接推門而入,「你今天找了程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