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毀掉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當晚林宗易推掉了江都會所的應酬,他坐在床上,浴室門敞開,我在玻璃罩內洗澡,他一邊抽菸一邊監視我清洗。
我皮膚都搓紅了,才關閉水流,裹著浴巾出去,赤腳站在林宗易面前。
濕淋淋的髮絲垂在肩頭,眉間也漾著薄霧,熱氣蒸得臉蛋潮紅,像一朵綻放的玫瑰。
林宗易望了我許久,他熄滅煙,默不作聲拆領帶。
我爬上床,躺進被子裡,輕輕啜泣著,他聽見哭聲,解扣子的動作停下。
歇斯底里永遠不如梨花帶雨勾起男人心軟,所以林宗易對王晴娜的眼淚無動於衷,強勢的女人示弱也讓男人感到壓抑,而柔軟的女人一滴淚就逆轉局勢。
我悄悄抹眼角,翻了個身,無聲無息顫抖。
林宗易揉著太陽穴,「你還覺得委屈。」
我哽咽,「我錯了。」
他不忍再發脾氣,撈起我摟進懷中,「別哭了,在車上我話說重了。」
我哭得更厲害,他捏起我下巴,「有時明知林太太在演戲,我也情願上了你的鉤。」他指腹一點點擦掉我淚痕,「你說上輩子欠了我,那我是不是欠了你兩輩子。」
我仰著頭,「宗易,我只是想孩子了,我以後不惹你生氣。」
謊言無關真假,只關乎男人聽不聽,聽了就真,不聽就假。
他審視著我,嘶啞嗯了聲。
「你把王威的底細給他吧,他平安了,我才放心孩子。」
我把馮冬留在瀾春灣,是為了給馮斯乾最後一個籌碼,萬一林宗易玩陰的,整垮了他,我肯定要接回孩子,孩子在,我的舊情就在,忘也忘不掉,興許還會忌恨上林宗易,他又對孩子沒感情,只有礙眼,巴不得眼不見為淨,等我以後答應生下他的,自然也顧不上馮冬了,慢慢就淡了,憑這點,他也要幫馮斯乾一把。
我十分順從趴在他胸膛,「孩子在我們身邊,外面閒話多,你也難堪,交給馮斯乾,我安心,能踏實過日子。」
林宗易身上的煙味濃烈嗆人,看來他在瀾春灣門口堵我時不止抽了一兩根,恐怕有一兩盒,面對我的哀求,他沒回應。
我點到為止,不再催促。
轉天早晨我和林宗易在餐廳吃早餐,李淵趕到蔚藍海岸,將一個牛皮紙袋遞給他,「昨晚何江找到我,馮斯乾授意他退回了這些。」
林宗易剝好蛋白擱在我碗裡,拾起紙袋逐一打開,是王威的銀行流水和一個男孩的出生證明。
我愕然,「退回?他不接受嗎。」
李淵說,「不接受。」
林宗易重新塞回,他若有所思眯眼,「何江提到什麼原由嗎。」
李淵掀眼皮看我,又低下頭,沒吭聲。
林宗易起身,「進書房。」
我放下湯匙,「有什麼隱情不能當我面講。」我攔住他們,「你真給了嗎?」
李淵回答,「千真萬確,我給了。」
我半信不信與林宗易對視,他皺著眉,「你懷疑我?韓卿,我還不至於對一個女人言而無信。」
「你不許我聯絡他,我不聯絡了,如果你唱一齣戲,唱到他倒台。」我靠近他一步,「宗易,你不是沒騙過我,你騙我無數次了。」
他走進書房,直奔辦公桌,撥通了馮斯乾的號碼,是何江接聽的,「林董,東西您收到了。」
林宗易抽出一支煙,「明天周一,稽查組會強制他配合調查,他只剩下一夜的時間,王威不發話,他脫不了身。」
何江說,「馮總的原話是,他另謀生路,您不能逼迫韓小姐做任何她抗拒的事,他解決完問題,假如有命活著回來,再和您清算這筆帳。」
林宗易點菸的手一頓。
何江掛斷。
我攥著拳,「他有第二條活路嗎。」
馮斯乾的選擇令林宗易始料未及,千算萬算,沒算到他如此硬骨頭,刀架在脖子上,也不願拿我做交易。
林宗易一言不發吸菸。
我大聲質問,「是你設下的局,他能逃過這一劫嗎?」
林宗易揭過煙霧看向我,「他不是甘心送死的人,他不收,一定有路子了。」
我提心弔膽等了五天,馮斯乾確實沒出事,起碼明面上風平浪靜,而具體的內幕,連林宗易都無從得知,好像被刻意封鎖了。
周六林宗易帶我去濱城出席一場慈善晚宴,路上鄭寅打來電話,告訴他有消息了,王赫的死因明確查明是醫療事故,上面原本要查馮斯乾的帳戶,突然撤手了,抓了另外一家企業,銘遠集團。
林宗易面色陰翳,「馮斯乾道行不淺,我低估他了。」
鄭寅意味深長提醒,「哥,查銘遠集團。」
我不露聲色一瞥,又恢復事不關己的樣子。
「不重要。」林宗易打斷他,「重要是馮斯乾動用了什麼人脈。」
鄭寅說,「我估計比王威至少高兩級,可對方圖什麼,風聲這樣緊,誰敢收他的好處。」
馮斯乾的每一步都出乎意料,林宗易明顯措手不及,「他在江城的後台都沒插手,究竟是誰蹚了這趟渾水。」
能避開林宗易的查探,可不是簡單角色,是大魚中的大魚。
「儘快查清楚。」
林宗易交待完鄭寅,車正好泊在維港酒樓,主辦方引領我們進入貴賓通道,我去年跟著馮斯乾出席過冀城的拍賣會,如今跟著林宗易,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滿月宴的鬧劇滿城風雨,都揣測我們要離婚,林宗易會和王小姐結婚,這次一同現身,算是平息了流言,直接對外宣告我坐穩了林太太的位子。
最湊巧是王晴娜也出席了今晚的宴會,她在北區,我和林宗易在南區,主辦方特意隔開了距離,不過新歡舊愛同場,仍舊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慈善宴會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拍賣,一部分是晚宴,拍賣大廳的展示櫃擺著三樣拍賣品,最受矚目的是一枚天然無切割的紫粉鑽,13.14克拉,從南非空運,底價就三百萬起拍。
說白了,賺男人錢的,千金買一笑,有得是女人想出風頭,男人想逞英雄。
聽蔣芸說,林宗易娶我,王晴娜很不滿,還跑到索文討說法,林宗易將利用我制衡馮斯乾的計劃和盤托出,這才安撫了她,王晴娜提出要鑽石,必須人盡皆知,總之千方百計逼林宗易在人前承認自己,給個名分,他一直拖著沒買。
我瞎琢磨的工夫,那枚底價三百萬的紫粉鑽被禮儀小姐捧上拍賣台。
林宗易摩挲著無名指的婚戒,一副不屑爭搶又十拿九穩的神情。
有一個人比他更加勢在必得,首輪起拍,王晴娜就叫出八百萬的價碼。
一些男人在女伴的慫恿下開始小數額往上加,一百萬加一輪,加到一千五百萬時,自始至終沒出聲的林宗易忽然舉牌,「兩千萬。」
王晴娜似乎正在等他出馬,她緊隨其後,「兩千五百萬。」
林宗易的牌子根本沒撂下,「三千萬。」
王晴娜有一個姑姑經商,王家不缺錢,但由於王威的身份,王家在金錢上很低調,這麼高調還是頭一遭。
這副激烈場面比白紙黑字的新聞有意思多了,準備離場去往宴廳的賓客紛紛又坐回原位,旁觀林宗易和王晴娜的角逐。
我回過神,窺伺她的方向,王晴娜無喜無怒,握著競標牌,沒再加碼。
我風情萬千靠住椅背,「送她的分手費,和解了?」
林宗易一本正經,「我有太太,送其他女人幹什麼。」
我立馬坐直,「你送我的?」
他面容平靜,可藏不住一股震懾人心的霸氣,「他給你的,我照樣能給,並且翻倍給,他給不了你的,我依然能給。」
蔣芸的「反三寶典」里記載了一句話:男人的勝負欲上到八十歲老頭、下到十五歲少年,都不能免俗。
我曾經同時接下過兩個僱主的任務,她們老公都是死不悔改的渣男,我做了一個局,對A說,B窮追猛打,送我一輛保時捷卡宴,想要追到我,又對B說,A是我的前男友,送我一棟洋房,想挽回我,A急了,送了我一輛更貴的法拉利,B也惱了,送我一棟帶游泳池的獨棟別墅,當然,我全部沒留,都按照規矩上交他們老婆了,可由此驗證,男人對9分美女未必大方,可一堆對手哄搶的7分美女,卻尤其捨得砸錢,他們分得清誰好誰壞,只是想滿足自己的勝負欲。
「太貴,不划算。」我奪林宗易手中的競標牌,他輕鬆躲開,「不管價錢,只說喜不喜歡。」
「不喜歡。」我伸手拼命夠它,可夠不著,總是差一厘,好不容易追平一厘,他輕而易舉躲過,不多不少又錯開一厘,像戲弄一隻暴躁的小野貓,「林太太的個子好小。」
我抓住他胳膊撲上去,非要夠著不可,完全沒意識到上半身壓在他腿間,乍一看,顯得非常親昵,難分難捨。
林宗易俯下身,他呼吸噴在我後頸,我一顫,猛地直起腰,撞他下頜,林宗易迅速一偏,「我的身手,林太太還想偷襲嗎。」他抱住我,吻我殷紅的唇,「不自量力的小壞蛋。」
我瞪他,「我真不喜歡。」
他意猶未盡吻著臉頰,「不喜歡它,喜歡我嗎?」
我不答覆。
林宗易笑意深濃,貼著我耳畔噓聲問,「喜歡嗎。」
他右邊的男人看了一眼,「林董,大庭廣眾和夫人膩乎,果然是新婚燕爾啊。」
林宗易悶笑,「內人活潑好動,讓章董見笑了。」
章董感慨,「嬌花一樣的女人,再吵鬧也可愛。」他壓低聲,「不像我們這年歲,哪有興致陪夫人調情啊。」
林宗易滿眼溫柔攏著我長發,「老有老的韻味,我太太即便是章太太的年歲,我也愛不釋手,視若珍寶。」
章董大笑,「浪子回頭金不換,林太太好手段啊。」
林宗易收回視線,繼續吻著我,我脫口而出,「如果是送我的,我不想欠你太多。」
他笑容瞬間斂去,我抽離他懷抱,坐在自己位置上,「宗易,我們到今天,有些裂痕,彌補不了了。」
他轉回身,目視前方,神色陰沉到極點。
王晴娜又追加了兩百萬,林宗易再次擋回,最終以三千五百萬成交。
眾目睽睽下林宗易打敗了舊愛,討好新婚嬌妻,他這樣情深意切,我要是再興風作浪,唾沫能淹死我。
我玩贏了那麼多精明的男人,玩不贏林宗易,他是一個無論做什麼都目的性極強的男人。
從拍賣廳出來,林宗易和章董談論著商業,我渴極了,找侍者要了一杯香檳,正要去洗手間補妝,一個陌生女人不知從哪冒出,「哎!這位不是慣三嗎?」她身量比我高,微微屈膝同我平視,「給兒子辦滿月酒,和情敵爭風吃醋,結果男人跟情敵走了,丟人現眼啊。」
女人嗓門大,一通叫囂,頓時圍攏了一批不明情況的賓客。
「韓卿。」她戳點著我脊樑,「你還敢正大光明出現,也太不要臉了。」
我餘光無意一掃,王晴娜隱匿在人群中,搖晃著高腳杯,笑而不語。
來者不善,我當即止步。
女人上下打量我,「很一般嘛,身材不高挑,五官不精緻,沒什麼拿得出手。你爸爸在監獄服刑,養了一個出息的女兒,他在裡面也舒服很多吧。」
竊竊私語傳來,我不卑不亢喝了一口酒,旋即發笑,「我的確挺一般,就是拴得住男人。」我舔了舔紅唇沾染的酒漬,「不一般的女人,反而是我手下敗將。」
女人一臉嫌惡,「當然拴得住男人了,名媛千金誰會主動脫男人褲子啊。」
我面無表情看著她,王晴娜在一旁笑得開心。
「名媛千金啊——」我繞著她轉圈,「有經驗才有底氣挖苦別人,你是老師,你脫了幾個男人褲子啊,家族貴姓呢?」
幾位瞧熱鬧的闊太太噗嗤笑,我慵懶撥弄耳環,「我是林宗易明媒正娶,丟臉的是無名無分的王家,從不是我。」
女人語氣譏諷,「你兒子據說姓馮啊。」
我若無其事翻手掌,碎銀美甲熠熠生光,「有資格來這裡的,背景應該清白高貴,可你卻像個譁眾取寵的小丑,你的來歷也存疑啊。」
周圍的笑聲更大。
女人衝上來要廝打,李淵及時截住她手,「我們太太愛玩笑,偶爾開過頭了,魏小姐別往心裡去。」
女人不罷休,還要動手,李淵耐人尋味,「魏董跟索文有一檔合作,魏小姐最好先回家,詢問一下魏董,信口雌黃誹謗我們太太,到底合不合適。」
王晴娜在這時咳嗽了一聲,將酒杯放回托盤。
女人本來遲疑了,情緒又激動起來,「韓卿的父親挪用公款養女人,蹲了大獄,林宗易娶進門,不嫌髒了手嗎?」
李淵冷笑,「我們林董的婚姻,還輪不上你多嘴,至於髒手,我此刻扼住魏小姐,髒沒髒我的手呢?」
他當場一推,女人被推倒在酒桌,酒水灑落一地。
林宗易佇立在不遠處一束白光下,他目睹這一幕,眼底滲出一絲寒意。
我補完妝返回宴廳,此時已經亂作一團了,一段無比勁爆的視頻正投映在屏幕,畫面中一男一女,男人肌膚是健康的蜜臘色,女人的真容打碼了,但打得很淺,憑輪廓臉型就能認出,男人沒露面,只拍攝到背影。
我整個人愣在原地,難以置信望著屏幕。
我對面的男人小聲問女伴,「真刺激啊,女人有點眼熟。」
女人說,「像不像王威的千金?」
男人仔細端詳,「不確定,看得不清晰,倒是夠投入,男人是誰啊。」
女人偷瞄看林宗易,「是林董嗎?」
男人搖頭,「自己曝光自己,吃錯藥了啊。」
在所有賓客都關注大屏幕,無人留意這邊時,王晴娜端著一杯酒走向林宗易,反手潑向他。
她眼眶通紅,「我以為你會念舊情,不論是對我的愧疚,還是顧及林恆的顏面,你竟然心狠到這個地步。」
林宗易不疾不徐掏出手帕,擦拭臉上流淌的酒水,「我對你的愧疚,在你綁架傷害韓卿那一刻,消失得一乾二淨。」
王晴娜又哭又笑,「所以你要毀掉我,毀掉你兒子的母親是嗎?林宗易,你早就打算好了,威脅我,威脅王家,你從來沒想過娶我,對嗎。」
林宗易扯住她,扯向一扇落地的窗簾後,「我警告過你,讓你安分。」
王晴娜用力甩開他,衝出窗簾,林宗易在她背後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容忍你,再有下次,我會徹底不念舊情。」
王晴娜扭頭,「除非你連林恆都不認了。林宗易,不要逼一個女人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