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韓卿,為什麼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我返回宴廳環顧了一圈,林宗易不在,李淵代替他與賓客交談,我站到他背後,「李秘書,宗易呢?」
他扭頭,「林董在洗手間。」他試探問,「您去哪了?」
「我也去洗手間了,有問題嗎?」
他愕然,我意味深長笑,「他究竟在哪啊。」
李秘書越過我頭頂,盯著某一處,沒吭聲。
我轉身,一個陌生男人正在向林宗易匯報什麼,他表情很不好,眉頭緊皺,全程沒回應。
我走過去,「宗易,快開場了。」
他心不在焉說,「我有點事處理,你進去等我,我不會耽誤。」
那個女人果然沒辜負我的厚望,估計是派人來威逼了,我故作不知情,「要緊嗎,是索文的公事?」
林宗易笑著安撫,「別擔心。」
我整理他的紅色西裝,非常賢惠大度,「別太辛苦,記得快點回來。」
他隱約察覺我反常,可他來不及揣測,便緊急帶著男人離去。
我跟林宗易最近很僵持,我稍微流露出緩和的苗頭,他必然喜悅,趁熱打鐵先照顧我這頭,那麼就冷落了女人那頭,大戰自然一觸即發。
林宗易前腳走,我後腳叫經理,「安排好了嗎。」
「按照您要求,安排妥了。」
我又命令他把我們三口的牌子也放到酒樓大堂,經理說,「這會不會天下大亂?」
我捻了捻耳朵上的寶石耳環,「出事了我兜著,誰還怪罪你們酒樓啊。」
我跟著他下樓,保安剛好搬了牌子,我沒靠近,躲在漢白玉的柱子後觀察場面,幾乎每個走進酒樓的客人,不論是參加宴會或是不相干的,都駐足看牌子,兩張牌子同一個爹,兩個家庭,今夜唱對手戲,太富有戲劇性。
「她邀請了多少人。」
「一百多。」
我自言自語,「她的排場不如我大,她會氣瘋吧。」
我觀望進出的客人,他們指著牌子上的介紹,母親王晴娜,母親韓卿。掩飾不住笑聲。
我站了好半晌,又一輛車泊在紅毯盡頭,我春風滿面迎上入場的周太太,「麻煩您跑一趟了。」
她拉著我胳膊,「林太太講哪裡的話呀,這不是太生分了嘛,小孩子滿月酒,我也沾喜氣的。」
我遞給她一杯紅葡萄,「萬太太呢?」
「在後面呢,林太太的小公子滿月,我們肯定要捧場道賀的呀。」
我其實瞧見萬太太了,她就在台階上瞪著倆牌子失神,左看看,右看看,對比著再看,她問迎賓小姐,「林董趕場子呢?他到底是誰的爹啊。」
她聲調高,聽得真切,周太太一愣,偷窺我的反應,我鎮定自若,倒是她很尷尬,拽著萬太太,「行了,你多什麼嘴啊!」
她對我頷首,「那林太太,我們先進宴場了,您招呼客人。」
我落落大方,「您自便,千萬不要走錯了,隔壁也在辦喜事。」
她們更尷尬了,我目送她們乘電梯,周太太小聲說,「沒什麼稀奇的,王晴娜那頭沒名分,充其量是女朋友,韓卿這頭生下的是林家的正根,豪門啊都這副德行,林宗易這兩年財富暴漲,在江城最有頭臉了,他的太太哪能沒有容人之量呢,不過林太太的魄力咱們不服不行,分明是臊得慌的事,她硬是擺出氣派的陣仗。」
「她臊得慌什麼啊。」萬太太揶揄,「王家都不臊得慌,林太太有名有分有兒子,她當然硬氣了。」
她們越走越遠,漸漸聽不清了。
這群闊太平時閒得慌,誰家有醜聞,她們比喇叭傳播還快,請她們就為了添把火,經過她們嘴巴渲染,鬧大了才最刺激。
我估算時間差不多了,上樓直奔王晴娜的休息室,林宗易的保鏢在走廊把守,我看著他們,「我一句話,你們的飯碗就砸了。」
我不是嚇唬,林宗易對我的縱容,保鏢一清二楚,他們明白我心思,紛紛後退,讓出一條路。
我抵達門口,門關得嚴實,我朝其中一個保鏢使眼色,他敲了兩下,「林董。」
林宗易聲音略帶煩躁,「什麼事。」
保鏢小心翼翼推門,「馬上切蛋糕的環節了。」
他回答,「知道了。」
保鏢退下,特意留了縫隙,我揭過那道縫隙窺伺裡面的場景。
王晴娜脫掉高跟鞋,赤腳走向林宗易,金黃色的魚尾長裙襯得她更加高挑貴氣,「宗易,你什麼意思,打我的臉嗎?」
林宗易耐著性子,「你在望海樓給林恆過生日,怎麼不和我商量。」
王晴娜反問,「我作為他媽媽,連決定在哪給他過生日的權力也沒有嗎?」
林宗易揉眉心,「你有權力,但你做決定前要告訴我,望海樓不可以。」
王晴娜不依不饒,「就因為韓卿給她的野種在望海路設宴,我就要讓路是嗎?」
「王晴娜。」林宗易頓時沉下臉,「林恆是一月份的生日,你辦早了。」
她面不改色,「林恆今年過陰曆,行嗎?」
林宗易胸膛急劇鼓起,「你是搗亂嗎。」
王晴娜嗤笑,「我等了你八年,我認為你總有一天在外面厭倦了,會收心成家,這些年你從不鬆口,我一面忍耐,一面替你圓場,否則我父親早就動手了,他看不慣你很久了。五年前我瞞著你生下林恆,是我擅自做主,我可我愛你,我想和你有個孩子,這錯了嗎?你對我的態度變得越來越冷淡,你認定我暗算你,用孩子拴住你,我隻字不提婚事,養大林恆又跟著你四年,去年你承諾得到華京就結婚,韓卿是馮斯乾的軟肋,你要攥住這個女人,設下一盤大局,我相信你了,馮斯乾在你手上慘敗,你該兌現承諾了,結果你卻不肯離婚了。」
她抓住林宗易的衣領,「我28歲到35歲的青春,林恆是你唯一的孩子,我就算搗亂了,韓卿區區一枚棋子,也值得你發火?」
林宗易閉上眼,「局還沒結束,不是我不離婚。」
王晴娜問,「怎樣算結束,難道馮斯乾死了,才算你的勝局?」
林宗易鬆了松領帶,仍覺得勒緊,他乾脆扯下,丟在地板,點燃一支煙。
王晴娜沖他背影說,「林宗易,我這輩子耗在你身上了,你休想甩掉我。」
林宗易處佇立在落地窗前,望向對面的霓虹燈火,默不作聲。
我回頭問他們,「我來過嗎?」
保鏢對視一眼,「沒來過。」
我十分滿意,從過道揚長而去。
林宗易五分鐘後出現的,正好抽完那根煙。
我挽著他手臂,「解決了嗎。」
他淡淡嗯,我發覺他興致不高,有些委屈撇嘴,「勉強你了?我不想孩子有遺憾,連滿月酒都沒辦過。」
林宗易摟著我腰,「你誤會了,是公事太複雜,我分神了,給林冬辦酒席我並沒勉強。」
我露牙笑,「那你高興嗎。」
我笑得天真溫柔,林宗易也笑了,「你高興我就高興。」
七點鐘儀式準時開始,原定環節林宗易牽著我手走上花台,一起切蛋糕,可李淵在上台前匆匆趕到,對他附耳說了句什麼,眼睛往我站立的方向瞟,林宗易臉色又難看了一分。
我視而不見他的變化,「宗易,大家都在等我們。」
他走到我跟前,欲言又止,我依舊裝傻,「你怎麼了呀?」
他什麼沒提,只是當我牽他手時,他不露聲色掠過,先我一步登台。
我心知肚明原因,勾唇笑。
他調監控了,看到保安擅自挪牌子,讓李淵進行了逼問,問出是經理指使的,當然和我在幕後操縱脫不了干係。
我跟上去拿起餐刀,眾目睽睽,林宗易還是依照流程握住我的手,大門在這時被推開,一個女人的身影一晃,悄無聲息停在那。
起初無人留意她,直到林宗易覆在我手背的那隻手用力一緊,刀刃懸在蛋糕上一動不動。
他視線定格在遠處,我循著他望去,王晴娜穿著隆重的禮服,隔空注視這一幕,「你最終選擇在這裡,對嗎?」
宴廳剎那鴉雀無聲,緊接著一些賓客認出了王晴娜,交頭接耳議論,「那是濱城王老先生的獨生女,與林董似乎關係匪淺?」
「你沒看新聞嗎?她和林董有個兒子,聽說晚點入場的賓客還看見牌子了,和林太太打擂台,大門大戶教養出的女兒就是不一般,砸得起場,也鎮得住場,出手直接玩狠的。」
男人驚奇不已,「王家是大戶啊,不少二代子弟想要高攀聯姻,原來暗中跟了林董。」
王晴娜逼至林宗易面前,「林恆問我爸爸呢,我說你一定會來,你的生日爸爸不可能錯過的,看來我確實不了解你。」
她移向我,我浮現出笑容,朝王晴娜得意揚眉,挑撥她的怒火,說出口的話卻無辜又無害,「宗易的貴客啊。」我主動開口,「你肯來,我格外開心。」
她盯著我,不答覆。
我端起一杯酒,送到她手邊,「林冬太小,哭鬧得吵人,宗易溺愛他,吩咐保姆抱到後台睡覺了,你要看一看他嗎?」
王晴娜接過那杯酒,毫不客氣潑在我臉上,「賤人,你是挑釁我嗎?當初我就不該留你。」
她攪場我早有準備,換作是我,我也翻臉了,不過我裝成措手不及的樣子,捂著濕透的面頰,「你憑什麼罵我?」
我質問林宗易,「你不管?」我眼眶瞬間泛紅,很重的哭腔,「她在大庭廣眾之下潑我,羞辱給你生了兒子的女人,你裝聾作啞嗎!」
林宗易平靜的面容終於湧起一絲波瀾,他用我從未見過的眼神,那樣深沉又心痛,摻雜了太多感情的眼神,審視著我此時的演技。
「韓卿。」他嘶啞喊我名字,「這段日子無論你做什麼,我沒有怪過你。我明知你是惡意的,寧可用毀掉我為代價做個了斷,我依然幻想你恨我,正因有情,有失望,才恨我。」
他充滿寒意的語氣,我不由一僵。
林宗易問,「為什麼。」
我站在原地,直視他那雙幽深晦暗的眼眸,忽然沒了底氣,「什麼。」
「牌子是你立在酒樓門外的。」他瞳孔遍布猩紅的血絲,「韓卿,為什麼。」
林宗易這一刻的悲涼神情令我窒息到喘不過氣,我習慣了他意氣風發,運籌帷幄的模樣,他消沉落寞的模樣反而像尖銳的針,扎在我最軟嫩的地方,發疼發澀。
「我要所有人識破你的面目,知道你私下多麼虛偽荒唐,你欺詐我,死死地捆住我不放!」
「我不放。」他雙眼血紅,悶鈍發笑,「犯了一次錯,你就再也不信了。」
我急促呼吸著。
始終沉默的馮斯乾突然出聲,「宗易這點擔當沒有嗎。」
我一怔,周圍的人潮散開,馮斯乾在最角落,他有一會兒沒露面了,我以為他離場了,畢竟他現身的目的是噁心林宗易,都噁心完了,他一貫不喜歡湊熱鬧,也該撤了。
沒想到馮斯乾一直在,只是藏得很深。
他姿勢慵懶倚住牆,漫不經心撩眼皮,一身酒紅色的襯衣長褲極為刺眼,他衣服的顏色更相近我,我也是酒紅色的禮裙,而林宗易是正紅色,他手工定製的那家店臨時出了岔子,原本的酒紅色襯衫被剪壞了,這才用正紅色補上,想必剪壞是幌子,真正的緣故是馮斯乾高價截胡了。
他晃悠著杯里的紅酒,「坐享齊人之福,可不是君子。」
林宗易斂去眼中一閃而過的狠意,眯起打量他,「馮總記性差些,不是你滿城緋聞的時候了?」
馮斯乾深意十足,「我的緋聞?和誰,和林太太嗎。」
林宗易凝視他走近,我感覺炮火要轉移了,我需要王晴娜折騰起來,必須是她親自鬧出格了,王家才會插手,王家一旦出馬,林宗易再死咬不離婚,他就沒法平息這場風波了。
我奪過林宗易的酒杯,又潑向王晴娜,「你有臉鬧我的場,我就教育你,什麼場合你能在,什麼場合不配你在。」
王晴娜是千嬌萬寵長大的,她哪受過這種侮辱,當即舉手扇我,我腳底一歪,她只要打下,我立刻倒地,摔慘烈點,再順理成章爬起廝打,然而馮斯乾一把扼住她手,截住了王晴娜,「王小姐,打人的行為,最好免了。」
她蹙眉看了他一眼,譏諷說,「舊情人和丈夫同聚一堂,慶賀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除了韓卿,哪個女人有這份手段。」
馮斯乾發了力,面孔也陰沉,「令尊在上面待了幾十年,沒有半點不可告人的把柄,王小姐信嗎。撕破臉從來不是難事,難在撕破臉以後,自己這艘船的人能否自保。」
王晴娜一邊掙脫他禁錮,一邊冷笑,「馮總很會蛇打七寸啊。」
「我只希望王小姐明白,不是任何人都慣著你的橫行霸道,我馮斯乾與王家沒有瓜葛,你的面子我不買。這巴掌你敢落下,大可試一試。」
他鬆開手退後,凌厲的目光逼懾她,王晴娜並不畏懼,她還要上前,一旁無動於衷的林宗易拉住她手腕,「晴娜,你豁得出,王家豁得出嗎。」
王晴娜看著他,「今天是林恆的生日,我無法罷休。」
林宗易一甩,他邁步往大門走,邁出幾步,轉過身問她,「走嗎?」
王晴娜沒動,林宗易面無表情,「我最後問你一遍,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