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最後一吻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在馮斯乾說出這番威脅後,殷沛東冷笑,「你已經大難臨頭了,還敢在我面前狂妄自大。」
馮斯乾一切都瞭然於心,「你是指自己假裝病危嗎?」
那次殷沛東並沒受傷,車禍是真,逃過一劫也是真,他將計就計挑起馮斯乾和林宗易互相撕咬,趁著養傷的時機提前做了股份公證,他們拿到的股權轉讓書是假的,孟鶴也配合殷沛東演戲,包括殷怡都蒙在鼓裡,13%的股份實際上被殷沛東牢牢握住,迄今為止他仍舊是華京集團隱形的大董事。
殷沛東隔著武器凝視馮斯乾,「薑是老的辣,這點你不得不認同。」
馮斯乾拇指摩挲著,「可惜你是一塊爛掉的姜。孟鶴是林宗易的人,你知道嗎?」
殷沛東自信反駁,「不可能。」
馮斯乾笑了,「不可能的事後面更多。林宗易不能明目張胆捲入鬥爭,以免牽出他不可告人的面目。你的股份目前由孟鶴打理,只要林宗易下令,孟鶴立刻給他,你將一無所有。殷沛東,掌握你全部身家的律師背叛了你,你根本來不及斗就輸了。」
殷沛東被逗笑,「林宗易的確很有本事,可你高估他了。沒命活著的人,能厲害到哪去。」
馮斯乾漫不經心擦拭腕錶,「記住了,別再碰她一根頭髮。玩狠的,你還不是我對手。」
我癱軟在牆根下,面無血色。
馮斯乾越過殷沛東走向我,他攬住我摁在胸口,又脫下大衣裹住我身體,在耳畔安撫,「沒事了,韓卿。」
他抱起我往門外走,殷沛東在身後說,「你低頭還來得及。」
馮斯乾一步未停,徑直走出包廂,殷沛東怒不可遏把茶壺杯子橫掃在地。
何江正在土壩上等著,立馬拉開車門,「月嫂承認是馮太太收買她,在孩子的母乳中融化了大量的消炎藥和西瓜汁。」
我咬著牙,「收買青姐害我早產,又收買月嫂下藥,她就這麼容不下嗎!」
馮斯乾抱我坐上車,他開啟暖風,然後焚上香菸,「殷怡私下重查過親子鑑定嗎。」
何江點頭,「她找月嫂索要孩子的胎髮,她懷疑您給她的報告是偽造。」
馮斯乾不露聲色眯眼,他旋轉著菸蒂,只抽了一口便戳滅,「杜絕殷怡繼續折騰下去。」
何江愕然,「您什麼意思。」
馮斯乾眼中寒光凜冽,「她太不老實,你派人讓她老實一陣。」
何江抿唇,「我儘快辦妥。」
我蜷縮在座椅上,沒緩過精神,馮斯乾的溫熱掌心覆住我冰冰涼涼的眼睛,他手也輕微戰慄,不過僅僅幾下便止住。
殷沛東這次動真格了,他一心懲治我,一則報復我阻礙了他侵吞索文,二則替殷怡永絕後患。要不是馮斯乾在我手機里植入了定位晶片,迅速趕到現場救我,現在我的下場恐怕不堪設想了。
殷沛東在情場沒有好風評,挺噁心的一個男人,我落入他的魔爪,可想而知沒好果子吃,馮斯乾最了解他,自然也後怕。
何江駕車駛上高速,「馮太太從外地回來了。」
馮斯乾視線定格在車窗的冰凌上,一言不發。
車開出一半路程,殷怡的電話打來,打給了何江,「斯乾怎麼關機了。」
何江答覆剛開完會。
殷怡也在開車,「我聽保姆講,他有重要事找我?」
何江揭過後視鏡窺伺馮斯乾的神情,「馮董半小時後到達瀾春灣。」
殷怡的心情很好,顯然這齣翁婿撕破臉的戲碼她還一無所知,「我馬上過去。」
車熄火的同時,一輛紅色寶馬也恰巧從對面駛來,車頭對著車頭停穩,殷怡下車,她發現我跟在馮斯乾身邊,原本愉悅的臉色頃刻一變。
馮斯乾似笑非笑審視她,「看到她,你好像有點心虛。」
殷怡強作鎮定,「我沒什麼心虛的。」
馮斯乾邁步進入客廳,「那最好。」他吩咐迎接的保姆,「帶韓小姐上樓。」
我有預感接下來什麼場面,正好不想留下,殷怡緊盯我背影,我消失在樓梯口她才移開目光,「為什麼帶她回你住處。」
馮斯乾沒理會,彎腰從電視櫃的抽屜里取出一份文件,甩給殷怡,「簽了。」
殷怡接過只看了一眼,當場僵住,難以置信問,「你要和我離婚?」
馮斯乾含著煙,溢散的霧靄籠罩住他平靜面孔,「韓卿早產,你乾的。」
殷怡這才明白他找自己的目的,「你是為了韓卿興師問罪?」
他音調低沉,可威懾十足,「是不是你乾的。」
殷怡從沒見過這樣的馮斯乾,她知道他極擅偽裝,偶爾她也分不清他哪一刻是真,哪一刻是假。
可這一刻,他的淡漠生硬,他的無義無情,統統是真。
殷怡畏懼了這樣真實的他,真實的馮斯乾太冷血,能夠凍傷一個人,她開始寧願他一直假下去。
馮斯乾撣落一截菸灰,灰燼在他腳下破碎,「給孩子餵東西也是你乾的。」
殷怡站在那,「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和另一個女人藕斷絲連。」
馮斯乾折斷菸頭,就像折斷他們四年的婚姻,毫不留戀,「簽字。」
殷怡突然哭出來,「我舅舅的女人,舅舅的兒子,跟你有什麼關係!」
對於這個答案,他不著痕跡皺眉,但很快又恢復波瀾不驚的模樣。
「你重新鑑定了。」
殷怡撕毀了協議書,「我不理解你帶走她的兒子圖什麼,我認為是你的。」
馮斯乾注視著她,「結果是什麼。」
殷怡將粉碎的協議書朝空中一拋,「不是你的。」
馮斯乾再度沉默,好一會兒問,「你最近跟什麼人聯絡過。」
她停頓了一秒,「我只和朋友去旅遊。」
馮斯乾望向散落一地的紙片,「殷怡,你以為撕毀協議,婚就不離嗎。我既然提出,絕沒有商量餘地,你踩了我的底線。」
「你的底線是什麼!」殷怡再也冷靜不了,發了瘋哭喊,「我動她的孩子是踩了你的底線,你的底線是韓卿嗎?馮斯乾,這一年你始終在騙我,你不是沒動情,你是痛恨自己對這種心懷不軌的女人動了情,你更怕自己表露感情,會護不住她,使她陷在危險中,對嗎?」
馮斯乾仿佛在看一場鬧劇,完全無動於衷,直到殷怡指著二樓,「她和你糾纏,又嫁給我舅舅,她就是一個賤貨!」
馮斯乾臉上終於浮現一絲波動,「你嘴巴乾淨點。」
殷怡頓時更瘋了,「你不是調查過她嗎,她只愛錢,你不信嗎?」殷怡靠近馮斯乾,「不信我就讓你親眼看看,我不好過,她也休想好過!」
馮斯乾反手一巴掌掄在殷怡的左臉,她身子急速飛出,直挺挺摔在地板,砰地悶響,震得茶几和古董架都晃動起來。
我在二樓觀望這一幕,呼吸剎那停滯。
馮斯乾居高臨下俯視殷怡,「你試試看。」
殷怡匍匐了良久,她抽搐著,「你打我。」她抬起頭,凌亂的捲髮下淚流滿面,「因為那個賤貨你打我?」
熾白的燈光將他身軀投映出一縷黑影,傾斜懸在她上方,「回家問問殷沛東,我不止打你,連他也差點落入我手裡。」
殷怡神色呆滯,「你對他動手了。」
馮斯乾用帕子擦手,「他自找。」
他將方帕扔在殷怡身上,「明晚之前,何江會接你辦手續。」
殷怡無比狼狽從地上爬起,她抹掉眼淚,漲紅的瞳孔逼視馮斯乾,「你和我離婚,你會淪為一隻喪家犬,沒有殷家,沒有我,馮斯乾,你在江城算什麼東西。」
他冷冷發笑,「殷怡,一個本色醜陋的女人,永遠令男人厭惡。」
「韓卿不醜陋嗎!」殷怡不甘心追上他,「她比所有女人都醜陋。」
「你應該慶幸。」馮斯乾頭也不回,「如果她和孩子出事了,你殷家上下,都要為你的惡毒買單。」
他撂下這句,轉身上樓,幾名保鏢當即控制住殷怡拖出別墅。馮斯乾途經主臥門口,他止步。我們四目相視,片刻的沉寂,他終是什麼也沒說,走進書房反鎖門。
我在原地站了好半晌,也渾渾噩噩返回臥房。
那一晚馮斯乾沒有出來,我翻來覆去失眠,在露台坐到天明。
早晨七點鐘,天色剛蒙蒙亮,我接到段譽的來電,他告訴我廣維銀行昨晚已經催促華京三日內還清商貸。
這茬我都忘了,我本來打算用艷照速戰速決搞定他,可這幾天發生太多事,我也顧不上了,我緊接著給林宗易的秘書打了一通電話,「段譽聯繫我了。」
「什麼情況。」
「他同意幫忙。」
秘書也詫異,「他當時果斷拒絕我,說不符合流程,華京的貸款沒到期,無法催款。」
我捏著機殼,沒由來地感覺渾身又冷又抖,「會不會有什麼人在幕後使勁了。」
秘書說,「誰會暗中為咱們出力呢,商場哪有做好事不留名的同僚。」
我凝望樓下一株乾枯的桃樹,掛斷電話,走出房間直奔書房。
馮斯乾一夜沒睡,裡面煙燻火燎,辦公桌放著四五個空了的煙盒,他指尖此時還銜著半支。
他聽見推門的動靜,掀眼皮看過來,他看清是我,沒開口。我走到他跟前,桌上攤開的是他全部資產報表,他在湊貸款。
我死死地攥著拳,心口不由自主揪了一下,「段譽...」我莫名哽咽,「我沒想到他會答應。」
我無語倫次,「我是希望他答應,可我不知道怎麼這麼順利。」
我捂住腦袋,馮斯乾猛地站起,他繞過辦公桌,伸手拉我入懷,強勢吻住我,我淚水流進他唇齒,咸而苦的味道在舌根蔓延。
這個吻猝不及防,兇狠而絕望。
他在我快要失去知覺時,用力咬破我唇,血珠從唇瓣滲出,腥甜而滾燙。
馮斯乾緩緩拉開半厘距離,他唇依然貼著我,「麻木了再咬破,你不會那麼疼。」
我氣喘吁吁看著他。
他眼裡無數情緒涌動,一股又一股交纏,纏得我無從遁逃,「韓卿,你贏了。」
我眼前是迷濛的大霧,他又重複,「你贏了。」
他再次吻著我,破損的下唇經過唾液浸潤,火辣辣地灼痛,我本能廝打他,拼命掙扎,馮斯乾抓住我手,扣在他心跳最劇烈的胸膛。
他吻了我許久,我從最初的掙扎到放棄掙扎,他帶來一種從未有過的炙熱和悲壯,比我們以往的每個吻都濃烈深刻。
馮斯乾先放開我,他垂眸看地板,兩束搖曳的影子放肆纏繞,「你走吧。」
我一怔,沒動彈。
馮斯乾看向我,「走啊!」
我嚇得一激靈,整個人瑟縮著。
這是馮斯乾第一次吼,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失控,他連最情濃時刻,都沒有失控過。
他走到窗台前,背對我,一手叉腰,一手粗魯鬆了松領口,「何江。」
何江從走廊進來,「馮董。」
馮斯乾仰面,我看不清他表情,只知道他閉上眼,在極力克制自己,「帶她走。」
何江比劃手勢示意我,「韓小姐,我送您。」
我回過神,「送我去哪。」
何江說,「蔚藍海岸,您和林董的住處。」
我問他,「那我兒子呢。」
馮斯乾自始至終沒睜開雙眼,他維持著仰面的姿勢,像靜止一般,「出院你去接他,之後隨你。」
我徹底愣住。
他千方百計帶走林宗易的孩子,扼住我唯一的軟肋,迫使我安分聽話,孩子是他奪取索文集團的籌碼,他竟然輕而易舉放手了。如今得罪了殷沛東,又面臨淨身出戶的下場,他在華京的大權岌岌可危,倘若不服軟,他壓根抗衡不過殷沛東。
占有索文,求得翻身的一線生機,是他保住權勢的最後活路,他在這節骨眼把孩子還我,等於捨棄全盤。
我腦海迴蕩著殷怡的話,拳頭攥得更緊。
何江在一旁提醒我離開,踏出書房的瞬間,我又遲疑駐足,何江也停下,沒有強行驅趕我。
我扭頭,「殷沛東——」
馮斯乾清楚我擔心什麼,「他不會再動你。」他掏出僅剩的一包煙,撕開盒蓋的包裝膜,叼在嘴角點燃,望著窗外的高樓燈塔。
霧色迷離的江城映入他眼底,他越發寂寞消沉。
其實我要問得並不是我自己,「他會對你下手嗎。」
馮斯乾吞吐的動作一頓,忽然笑了一聲,「那不是正如林太太所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