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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帶回家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馮斯乾整理著西褲,他褲腳平整沒有灰塵,筆挺垂落在白色皮鞋的鞋面,手指僅僅是虛虛實實地一撣,「我只想提醒林太太,不該你插手,你最好安分點。」

  穿堂而過的風拂起我長發,髮絲掠過我和他之間,像極了我們千絲萬縷的糾纏,我注視著面前這個男人,他眉梢眼角分明清冷無欲,卻又用最致命的情慾,在我日復一日沒有波瀾的生活里,烙印下一段驚世駭俗的情事。

  他是我攻無不克的漏網之魚,是我一場悔不當初的禁忌風月。

  我初見馮斯乾便預感到,他不會在燈紅酒綠欲望迷失中墮落,我究竟圖什麼,非要拉他跌進我的深淵。是一時對殷怡的同情憐憫,是貪婪錢財,亦或我註定的劫數。

  我此刻媚眼如絲,那顆細細的淚痣在雪白肌膚上輕顫,「馮先生擔心我冒險嗎。」

  他居高臨下俯瞰我,「你打算冒什麼險。」

  我一怔,差點著了他的道,被他挖了底細,我面不改色,「我見什麼人,談什麼買賣,還要向你報備嗎?」

  消防栓上的菸頭死灰復燃,在風中忽閃著火光,「韓卿,我對你的耐性,比你想像中要少。你如果想試一試,就儘管惹事。」

  馮斯乾撂下這一句,從走廊揚長而去。

  我平復了良久,也回到包廂。

  沙發上馮斯乾被一對姐妹花包圍著,一個黑皮膚一個白皮膚,五官相似,有點像雙胞胎,這種陪玩特貴,不是倆人的價碼,是三人的價碼,而且不打包,不多陪,就二對一,只接待一個客戶,一般酒量低體力差的,根本就過不了三輪,能被姐妹倆干趴下,行業里叫雙響炮。

  我越過他身邊,在中間位置坐下,「馮董寶刀未老啊。」

  馮斯乾偏頭,「老嗎。」

  我反問,「和二十歲的小鮮肉相比,馮董不老嗎?」

  黑皮膚的姐姐給他點燃一支煙,他嘬著菸蒂,女郎幾乎撲上他胸口,他手臂一橫,制止她再靠近,「和你兒子相比,更老。」

  我端著酒杯沒吭聲。

  馮斯乾朝天花板吹出一縷霧。

  我湊到段譽跟前,「段老闆,聽聞您與廣維銀行的行長結了親?」

  他喝高了,大著舌頭說,「林太太耳聰目明啊,確有此事。」

  我掏出坤包里一枚長方形絨盒,「咱們是故交,遺憾沒出席婚禮給您撐場面,這份賀禮段老闆千萬不能推辭。」

  商人最大的特質就是見錢眼開,即使彌留之際了,從天而降一箱子錢,也掙扎揣進口袋裡再死,段譽一看我打開盒子,他眼直了,酒也醒了大半。

  這款項鍊是我懷孕五個月時,林宗易去濱城定製的,他在南非買的鑽,20克拉的粉鑽,雕琢52顆小鑽,熔成一條項鍊。我手頭現有的東西里,它最值錢了,不夠稀罕的玩意兒,打動不了段譽邁上我這艘船,畢竟對手是馮斯乾,風險太大。肉不肥,他認為蹚渾水不划算,一旦拒絕,再動搖他就費勁了。

  林宗易有得是錢,我不在乎了,我只在乎物盡其用,我要一步步把馮斯乾逼上絕路,無論是情場還是商場,牢牢地扼住他軟肋,他的命脈。

  段譽搓了搓手,「林太太,您的賀禮太貴重了。」

  我笑了,「禮品不貴重,哪能匹配段家的大喜事呢。」

  段譽挑住銀鏈,迎向牆壁射下的彩光,愛不釋手觀賞,「南非粉鑽啊。」

  我提前鋪墊,「段老闆瞧得上眼就好,說不準以後我有事相求。」

  他連聲稱是,「我初來乍到,也指望林太太關照,我們相互支援。」

  我舉杯和他輕碰,一飲而盡。

  我放下杯子,朝段老闆最中意的一個女郎勾手,她挪到我右邊,我問她,「名字。」

  女人說,「倩倩。」

  我塞進她內衣一沓百元鈔票,「灌他酒。」

  女人不露聲色把錢藏在座墊下,「灌到什麼程度。」

  我用杯口擋住自己唇形,「醜態百出的程度。記得留影,我要局部隱私的特寫,事成另付你三萬。」

  女人點了下頭,重新投入段譽的懷抱。

  其實商業巨頭彼此暗算比比皆是,可唯獨不能拍照,尤其在包廂的酒局上,拍艷照是大忌諱,可以安排間諜仙人跳,開了房隨便算計,必須踏出包廂門,否則叫不仁義,是下三濫的行徑。我並不介意破壞規則,我不是君子,不履行他們設定的君子之道,我只要達成企圖。

  我沒閒著,也喝了七八杯,我低估了梅子酒的度數,會所的跟市面的梅子酒不同,後勁很上頭,不辣喉卻辣心,我剛出月子不敢喝冰水,嗓子火燒火燎地冒煙,我收買的女郎把段譽也灌得夠嗆,他第六次跑廁所的時候,我特意跟上了,在洗手間外的公共水池,倚著一堵牆喊他。

  段譽從水池裡抬起頭,我笑靨如花在鏡子裡同他對視,「都說無功不受祿。我不認識段老闆的公子,憑什麼送天價賀禮,無非衝著段老闆的面子,您收下我的大禮,是不是也要禮尚往來啊。」

  酒意上涌,段譽還糊塗著,他抖落手上的水珠,「林太太與林董的新婚賀禮,我改日親自送到索文。」

  我把玩自己的指甲,「你來我往的金錢交易,那多生分啊,要不段老闆還我一個人情。」

  段譽渾渾噩噩問,「什麼人情。」

  我恢復正色,「我先生的秘書在404包廂恭候段老闆。」

  我講完這句話,迅速撤離過道,防止馮斯乾疑心我們同時消失,出來打探撞見這一幕。

  我再次折返包房,何江也在,他躬身對馮斯乾耳語什麼,後者神情自若,可托在高腳杯底的食指卻不著痕跡輕扣著,我了解他一些習慣,好歹做過倆月的貼身助理,每次爆發超出他掌控的突發狀況,他都會一邊思考一邊心不在焉叩擊物品。

  他問何江,「確定嗎。」

  何江說,「八九不離十。」

  馮斯乾目光凜冽,有極重的寒意一閃而過。

  何江問,「要盯緊嗎。」

  馮斯乾摩挲著杯壁,好半晌,他仍舊緘默。

  何江以為他沒聽清,拔高音量重複了一遍,「殷沛東退居二線後,從未與三教九流再來往了,這次他的司機和混混兒接觸,目標必定是韓小姐,這夥人的背景很髒,不久前才刑滿釋放,是猥褻婦女的罪名。」

  我坐在距離馮斯乾一臂間隔的角落,舞曲此起彼伏,他們對話也斷斷續續,不甚清晰。

  小白鴨看出我沒興致玩,他和段老闆的幾個女郎在陰暗處黏作一團嬉鬧,我更聽不真切了,我沒好氣說,「滾出去。」

  他怔住,我又罵,「耳聾了?滾。」

  他先站起,幾個女郎面面相覷,也紛紛離席。

  很快段譽的助理走進包廂,站在酒桌前,「馮董,林太太,我們段總身體不適,接下來不便奉陪二位了,實在失禮。」

  馮斯乾喝了一口酒,他沒回應什麼。

  我說,「不礙事,段老闆好好休養。」

  助理離去後,馮斯乾才開口,「你乾的。」

  我一臉無辜茫然,「我幹了什麼?」

  馮斯乾不緊不慢晃悠著玻璃杯,我忽然一嘔,整個人前傾,匍匐在他腿上,瘋狂吐著酒水,基本都吐在馮斯乾的西褲,像一大灘暈染的白墨。

  何江瞠目結舌,全然忽略了及時拉開我,直到我吐完他才回過神,蹲下用餐巾紙清理著馮斯乾褲子的水漬。

  馮斯乾臉上的喜怒不明朗,無動於衷看著我。

  我打個酒嗝,轟然癱軟在他懷裡。

  他沒抱住我,只任由我倒著,「她隨行的秘書呢。」

  何江回答,「半小時前從後門離開了。」

  事實上秘書壓根沒離開,是故意製造離開的假象,趁馮斯乾的保鏢不注意又返回四樓,在404包房等我阻截段譽。

  我貿然約段譽,馮斯乾十分戒備,他比我更早清楚段譽和行長的關係,很可能也預料到我要折騰了,他一定會派人監視,所以我只有今晚的機會,爭取一周之內殺他個措手不及。

  馮斯乾最終帶著我走出江都會所,帶上了車。

  何江發動引擎,「馮董,是送回蔚藍海岸嗎。」

  馮斯乾望向窗外,此時夜幕越發深重,霓虹也越發灼烈,他那張面孔投映在玻璃,深不可測的味道,「回瀾春灣。」

  何江不由蹙眉,「馮董,韓小姐恐怕目的不純,她這幾日接近您,明顯意圖不軌,帶回您的住處是否引狼入室。

  馮斯乾一言未發,何江明白他的心思,也沒再多問,

  車行駛過南北大街,馮斯乾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顯,我也看見了,是殷怡。

  他接聽,「餵。」

  「斯乾,回來嗎。」

  「已經在路上。」

  殷怡笑著說,「我剛泡過澡,在臥室看電影,順便等你。」

  馮斯乾鬆了松衣領,「好。」

  「斯乾?」我故作迷惘,疑問的腔調,「你是斯乾啊。」

  殷怡那頭一頓,「不是在路上嗎,怎麼結局沒結束?」

  馮斯乾捂住我嘴,「結束了,是隔壁車輛。」

  我用力欠身,抵向他耳畔,對準手機發出千嬌百媚的嗚咽聲,與床上那種動靜如出一轍。

  馮斯乾反手一掰,摁住我在他胯間,我悶得窒息,再發不出半個字。

  他們簡短又聊了幾句,馮斯乾掛斷電話,關機甩在一旁,眉間情緒壓抑陰沉,我順著他胸膛移動,滑上身軀,氣若遊絲伏在他肩頭,車窗虛掩,滲入的夜風撩動發梢,百合香四溢,我眼波流轉,馮斯乾稜角剛毅的半張臉同我近在咫尺,我眨一下,就仿佛酥麻入骨的招魂幡搖晃了一下,吸食男人的骨髓,侵吞他的理智,連那點鬱結的躁動之火都無從發泄。

  我咯咯笑,「你帶我去哪。」

  馮斯乾目視前方不語。

  我撫摸他下頜滋長出的青硬胡茬,「你好像也很濃。」

  他這才垂眸,「什麼濃。」

  我脫口而出,「頭髮和胡茬。」

  我自己說完都愣住。

  馮斯乾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剛發現嗎?」

  我呆滯住,瞬間忘了作出反應。

  他笑意更濃,「不止頭髮和胡茬茂密,膚色也白。」

  我沒由來地一抖,腦海里一大一小兩張面龐悄無聲息重疊,再潰散,最後化為烏有。

  車勻速開著,我失神臥在他膝上,被一處坑窪顛簸下去,馮斯乾眼疾手快攬住我,我趁機攀附在他懷中,猶如一條妖嬈嬌軟的蛇,這一刻我無毒,只帶一重瘴氣,誘人迷幻深陷,誘人情難自抑。

  他鉗住我下巴,向上一撅,我被迫高揚,含著水汽的狐狸眼蕩漾著無盡春潮,「林太太不覺得自己醉酒的招數,不新鮮了嗎?」

  入行前,我和三個姑娘進行了為期兩個月的培訓,蔣芸告訴我們,招數不在創新,管用比什麼都強,能逮著耗子是好貓,能拿住男人是好妖。

  我不是沒想過創新,可去年我把招數都用盡了,況且馮斯乾處處防備我,我有心耍新招,怕節奏不穩翻車,索性吃老本,起碼我駕馭得住變數。

  我拽住他手,他虛握的拳在我手心,始終沒舒展,依然把控自己,不再深入半寸。而當我試圖操縱他,繼續往下摸索時,馮斯乾發了力,固定在那道深壑的頂端沒動,我亦沒動。

  他在試探我,我也試探他,我們各懷鬼胎,都不願賭輸,我不願一無所獲先搭上自己,他不願為一個明知是陷阱的溫柔圈套賠付代價,以致當場陷入僵持。

  馮斯乾從我衣服內緩緩抽離,他手溫滾燙,帶出一陣激盪纏綿的濃香。他隨即側過臉,午夜消沉,一如他消沉的眼眸,無聲無息燃起一點火焰,剎那又熄滅。

  車駛入庭院泊住,馮斯乾打橫抱起我上樓,將我放在床鋪中央,我若無其事壓住他大衣下擺,他被困動彈不得,只能懸浮我身上。

  我揪著他領帶,像神志不清,又像一切都清明,只漫不經心的樣子,「你走啊?」

  他自上而下望著我,從我身下抽出衣擺,我不舒服哼吟,腰肢一扭,把衣擺壓得死死地,壓在圓潤的臀部,馮斯乾不經意觸及挺翹的弧度,他動作一霎停住。

  我打著呵欠,濃郁的酒氣噴在他面頰,一股清甜的梅子味,「馬上走嗎?」

  馮斯乾淡淡嗯。

  我握住他墊在我屁股的手,「你摸我做什麼。」

  他面無表情,「我沒摸你。」

  我眼神恍恍惚惚,嗓音也風情,像甜膩的果酒潑灑出,「這是你的手嗎?」

  馮斯乾朝我一側的空床翻下,他躺倒,再起來,吩咐門外停留的傭人,「照顧她。」

  他下床,換了一套嶄新的商務裝,將帶有我發香和唇印的襯衣留在了瀾春灣。

  那通電話暴露了馮斯乾和我在一起的秘密,他現在是趕回去哄殷怡了,我躺在被子裡冷笑。

  八個月沒喝酒了,冷不丁一喝,完全扛不住,我直接一睡不起,賴到了第二天。當然,除了真有酒勁兒,我也是藉機發揮,找由頭留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樓下一束突如其來的車燈亮起,掃過窗戶,刺痛我眼皮,我下意識抬手遮住,緊接著困意全無,我煩躁翻了個身,正要再睡,隱約聽見樓梯傳來皮鞋碾磨地板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逼至這扇門。

  我徹底清醒,緊張攥著外翻的一截被角。

  門在下一秒被推開,傭人迎上去,小聲說,「先生,韓小姐睡了一天一夜。」

  我睜開一厘縫隙,揭過縫隙窺伺馮斯乾,他佇立在一片昏暗之中,或許是夜色太深,而燈火又太淺,他輪廓虛虛無無,恍若籠罩一層煙。

  就在這片朦朧的深處,他英氣清瘦的面容一寸寸變得無比清楚。

  他走過來了,我閉上眼。

  馮斯乾脫下大衣交給傭人,「白天吃飯了嗎。」

  傭人接住,「沒吃,韓小姐一直沒起床。」

  馮斯乾微不可察皺眉,「酒勁還沒消退。」

  傭人也不明所以,「應該醒酒了,估計精神太乏了。」

  馮斯乾默不作聲沉思,許久,他對等候的傭人說,「你去休息。」

  傭人從主臥退下,馮斯乾又坐了一會兒,他沒碰我,更沒出聲,像一尊靜止的雕塑,檯燈調到最微弱一格,散出的光暈晦黯至極,他凝視那一盞似有若無的光,起身進浴室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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