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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斬斷情絲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我從陳媛懷中接過林宗易,叫保鏢進來扶住他,我近距離打量,他闔著眼,臉上浮現出不正常的紅潤,的確是醉了。

  林宗易的酒量我清楚,幾瓶人頭馬絕不至於醉,我端起茶几上的酒杯,在鼻下嗅了嗅,我幹這行什麼招數都用,遇到難纏的獵物偶爾也下安眠藥,搞昏了偽造現場,所以各種藥我門兒清,沒有完全無色無味,藥沒味兒就是白開水了,味道重不重取決於鼻子和舌頭靈不靈。

  酒不太純正,好像加佐料了。

  我瞧著對面沙發東倒西歪的幾個男人,「他們是什麼人。」

  陳媛拾起沙發背上屬於林宗易的西裝,「海運部門的人。」

  海運部門是掌管碼頭進出貨物的,聯想馮斯乾掉包的那件事,我腦海閃過什麼,又很快覆滅。

  陳媛把西裝遞向我,我接住同時,她眼神掃過我隆起的腹部,「林太太懷孕了。」

  她越過我,溫柔凝望我身後有些不清醒的林宗易,「他想要女兒。」

  我擰眉,連他如此隱秘的心思都了如指掌,林宗易沒理由和一個逢場作戲的女人深入談論這方面,除非這個陳媛不是逢場作戲的用處,聽她電話里自曝,習慣了照顧林宗易,恐怕不是三五個月的來往了。

  不過我沒吭聲,凡是涉及男人的戰爭,火藥味都大,越大可信度越不高,女人光鬥氣了。我吩咐保鏢先回家,陳媛不放心跟出包廂,視線追隨林宗易,我發覺她的執迷,不著痕跡攥緊拳,實在忍無可忍,「陳小姐,恕我冒昧,你和宗易是什麼關係。」

  陳媛笑了,她收回視線,「林太太現在名正言順擁有宗易了,又何必打聽我呢。」

  我壓下情緒,也笑了,「陳小姐錯了,這世上的好東西,賊明目張胆偷,反倒沒什麼,眼巴巴垂涎最惹人膈應。」

  她不傻,明白我的言下之意,她反問,「那林太太何不親口求證宗易呢。」

  我漫不經心撩發,故意露出無名指的鑽戒,「什麼阿貓阿狗的,他難道還掛在嘴邊啊。」

  陳媛不卑不亢,「在見到林太太之前,我一直好奇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終結宗易,我一度以為他不會結婚,他不需要有家世的妻子,更不是為風花雪月而失魂的情種,他愛權勢和自由,女人無法走入他內心,真正收服他。」

  我歪頭看她,「那陳小姐見到我,失望了嗎?」

  她很坦誠,「非常失望。」

  我面無表情同她對視。

  陳媛評價,「林太太年輕漂亮,很討人喜歡,除此之外,我看不出你還有什麼長處。」

  我沉思了片刻,「看來我先生沒有向你透露太多,我並非憑藉漂亮吸引他,容貌能吸引男人一時,卻留不住男人長久,陳小姐懂人性嗎?」

  陳媛沒回答。

  我說,「男人都熱衷於解謎。面對一個坦誠到底的女人,他們只會下面發熱,而面對一個渾身是秘密、連愛與不愛都猜不透的女人,他們才會腦袋發熱。」

  我豎起食指,摩挲著眼角的淚痣,「頂級的欲擒故縱是欲蓋彌彰,我確信陳小姐不擅長,否則我進門時,你不會偎在宗易的身上,換做是我,一定吊著他勾纏我。」

  我三言兩語打得陳媛默不作聲,她最後看了一眼林宗易,並未返回包廂,而是消失在燈紅酒綠的走廊。

  我在原地又沉默站了一會兒,「你們認識她嗎。」

  保鏢面面相覷,「不認識。」

  我走過去,從一個過於粗壯的保鏢手裡攬住林宗易,他明顯被架住得極為不舒服,我將他半副身子搭在自己肩膀,「宗易晚上不回蔚藍海岸的時候,經常去哪。」

  保鏢托著他後背,替我分擔重量,「林董私人行程很少帶保鏢,只司機接送。」

  我沒再多問,伸手撫摸林宗易的面容,他溫度特別燙,酒勁上涌,眉心也難耐蹙起。

  雖然這輪交鋒我贏了陳媛,可我並不踏實,林宗易是名利場的男人,難免逢場作戲居多,我打獵四年,如今滿大街能撞上客戶,他打獵十多年,隔三差五撞上有過交集的女人不稀奇,但直覺告訴我,他倆發生過更深層次的故事。

  感情這盤局,生手怕熟手,熟手怕高手,高手怕失手。我算是玩弄情術的高手,可不代表我一輩子不會栽跟頭。

  陳媛帶來了一場我猝不及防的危機,她的出現令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對林宗易的依賴比想像中更深刻,更難以割捨。結婚後他對我很好,尤其我懷孕這五個月,他無微不至呵護,無論在外面多麼強勢,只要和我同處,總是千般柔情,女人最容易投降的不是男人熱烈的情意,是溫存的感動。

  我開始投入到這段婚姻,因此畏懼它有所動盪。

  我最近犯困厲害,能睡十多個小時,可想起陳媛那句以前是她照顧他,我也打起精神照顧,照顧到凌晨兩點,林宗易醒酒了,坐在床上揉鼻樑,我把脫下的襯衫在落地燈下展示,嫣紅至極的一枚唇印,「保姆睡了,明早洗,你不急穿吧。」

  他揭過指縫凝視著,揉捻的手勢一滯。

  我意味深長的腔調,「嘴型大了點。」

  林宗易放下手,拆了腰間的皮帶擱在枕頭上,翻身下床,從衣櫃內取出睡衣,他穿好走近我,我後退,手指挑起襯衣的袖子,扔進他手中,然後二話不說進浴室洗澡,拿得他死死地。

  從四個月起,林宗易會幫我洗腿洗腳,剪指甲,防止我俯身壓迫肚子,我羊水多,肚子比同孕期的孕婦要大,又不老實,每天都洗澡,林宗易從沒失過耐心,哪怕應酬到午夜,回來再累也滿足我所有要求,今晚也一樣,我剛進浴室他就跟上了,我往外推他,他反手鎖了浴室門,摟住我眼尾漾著淺笑,「林太太吃醋了。」

  我別開頭,「我沒管你偷吃,可應酬場上光明正大,林先生好歹要顧及我的顏面。」

  林宗易笑容越發深,他望著我。

  我不自在推搡他,「別擠到肚子。」

  他一把擒住我手腕,又抵向自己,挨著我耳朵發笑,「林太太倔強嘴硬的樣子,我真想吃了你。」

  我使勁掙扎,他只一條手臂便攬我入懷,牢牢地摁住,我根本動彈不得。

  「我和陳媛,是有一段過去。」

  我動作停下。

  他還在笑,「之所以沒講,因為知道林太太會吃醋。」

  我一聽,又奮力掙脫,他一邊笑一邊控制住我,「好了,不逗你。過去很多年了,斷得也乾淨,沒必要翻出。」

  我揪住他這句,「斷得乾淨?」

  林宗易淡淡嗯,「確實斷了,這回是湊巧,我事先不清楚她在。」

  我上半身後仰,直面他的反應,他十分坦蕩,任由我翻來覆去審視,毫不迴避,也毫不心虛。

  其實他就算挑明了自己有女人,我也沒轍,有錢有勢的男人不樂意安分,哪是妻子能管得住的,但林宗易既然低頭解釋,必定是真心實意。我懂得見好就收,男人越軌,是看中了外面的野花體貼乖巧,家花不吵不鬧,比大吵大鬧拉回男人的概率更大,上流階級的婚姻,用不上所謂的經營智慧,娘家別倒台,眼睛會裝瞎,基本就白頭偕老了。

  說實話,我配林宗易,是走大運了,這種檔次的男人,女人天天巴結他都巴結不熟,他能待我到這份兒上,不知有多少圈裡的太太眼饞羨慕。

  我臉色頓時緩和了。

  他笑得更濃,「不喜歡她?」

  我佯裝生氣反嗆,「你喜歡?」

  他說,「喜歡過。」

  我不言不語看著他。

  林宗易笑了一聲,「以後只喜歡林太太了。」

  他一手調試水溫,一手擁著我,我解開衣服拉鏈,「宗易,如果哪天你有其他想法,我不希望自己蒙在鼓裡,我不介意變故,我介意欺騙。」

  林宗易偏頭,目光停在我臉上,我總覺得在提到欺騙時,他目光充滿深意,我不會讀懂的深意,他鄭重其事說,「韓卿,不會有那天。」

  林宗易在碼頭丟掉的東西,如我所料,是提前動了手腳。

  他算準馮斯乾要出手,這麼肥的項目落入索文的口袋,他怎會善罷甘休。林宗易會館解封後,倉庫積壓了一批酒,馮斯乾的人仍舊暗中監視著,林宗易正好借用他之手截貨,直接甩掉了,他在今朝醉擺酒宴,就是酬謝他們。

  現在這批貨轉入馮斯乾手裡,儲存在華京的備用倉庫,林宗易部署手下包圍了倉庫,只等在外地開會的李忠倫趕回江城,屆時馮斯乾百口莫辯。

  這一招反間計在收網的當天,馮斯乾收到風聲,給林宗易打來一通電話,約他在西郊一家不知名的茶樓見面,還特意囑咐他帶上我一起,林宗易當場拒絕,馮斯乾不疾不徐留下一句,「她不後悔就行。」便利落掛斷。

  林宗易再回撥,提示關機。

  我琢磨了一下,這裡肯定有玄機,我決定去一趟。

  林宗易沒阻攔,他增加了安保力度,一前一後兩輛車護送我們乘坐的一輛,駛向位於市郊臨界線的茶樓。

  這間茶樓和華京的備用倉庫相距十公里,分別在江濱高速的一頭一尾。

  我們進入202包廂,馮斯乾此刻不在房間內,茶桌擺放的菸灰缸焚著一支煙,茶壺尚有餘溫,顯然他離開不久。

  秘書不明所以,「馮斯乾玩什麼把戲,人到了,他又避而不見了。」

  保鏢梭巡一圈,在窗台前發現馮斯乾的蹤跡,「林董,他在樓下的車內。」

  林宗易起身,穩步抵達窗口,馮斯乾的賓利泊在一顆梧桐樹下,似乎擔心樹冠太茂密遮住自己,讓林宗易看不仔細,又閃了閃燈。

  林宗易居高臨下俯視,「打給他。」

  秘書撥通馮斯乾的號碼,他接聽,「宗易,是局中局嗎。」

  林宗易負手而立,臨近黃昏,光影滾燙而朦朧,灑在他面孔,錯落斑駁,「斯乾,你不仁在先,我不義在後。」

  「果然是親戚。」馮斯乾笑聲傳來,「不過宗易,別高興太早,說不準你會妥協呢。」

  林宗易冷笑,「是嗎。」

  馮斯乾降下三分之一的車窗,他略傾身,半張臉在樹葉的罅隙間若隱若現,「孩子的事沒有塵埃落定,你不得不繼續妥協。」

  林宗易並沒開免提,我聽到一些內容,疑惑朝他看去,就在這時,我踩住了一個硬物,我撿起,當我看清是什麼,我瞬間大驚失色,踉蹌沖向窗戶,「馮斯乾!你對南區下手了是不是!」

  我突如其來的暴躁,林宗易眼疾手快從後面抱住我,「韓卿,你冷靜。」

  樓下那輛車紋絲不動,車燈隨即熄滅。

  我舉起鑰匙扣,摳開拴住的金屬殼,殼內是我的相片,「陳志承的。」我面色慘白問林宗易,「你不是派人將他保護起來了嗎?」

  林宗易的面色也一變,他眯眼盯著那輛車,「我有我的人,他有他的人。」

  我顫抖扯住他衣領,「宗易,他要做什麼。」

  林宗易奪過秘書拿著的手機,「你開條件。」

  從頭到尾在電話那頭耐著性子聽戲的馮斯乾終於出聲,「宗易,你知道我要什麼。」

  我牙齒劇烈磕絆,幾乎說不完整話,「你對陳志承怎樣了。」

  馮斯乾輕笑,「陳志承有腿傷,南區為他治療的醫生,恰好與我相識。」

  我抽搐著,林宗易一臉陰沉掐斷電話。

  我試圖平復焦躁,可壓根平復不了,「這些年我始終沒能原諒陳志承,他判刑收監時,我十四歲。怎麼艱難活到今天,我都不敢回頭想,可宗易——」我仰起頭,「我還是做不到坐視不理。」

  林宗易凝視著我,他眼裡是一個從未有過的脆弱無助到極點的韓卿,比當初求他救自己逃脫馮斯乾掌控的模樣還絕望崩潰,他凝視了許久,嘴唇吮著我眼淚,「我明白。」

  我埋在他懷裡。

  他胸膛起伏著,好半晌,對秘書下令,「撤。」

  秘書一怔,「您是打算讓馮斯乾脫身嗎。」

  林宗易嘶啞著嗯了聲。

  秘書提醒他,「林董,一旦撤手,咱們拿什麼向李忠倫交差,他上次幫了您,您承諾搜集馮斯乾的把柄協助他立功,事情拖了四個月,這次再不如他意,倒霉的會是索文。他明年要退下了,如今急於成績,咱們通知他了,臨時出變數等於阻礙他,他會罷休嗎。」

  林宗易閉上眼,他用力抱著我,重複一遍,「撤!」

  我頃刻趴在他胸口哭出來。

  耍了李忠倫,我知道林宗易會承擔什麼可怕的代價。

  我哭著喊他,「宗易。」

  他吻我額頭,身體由於壓抑而肌肉緊繃,沒說話。

  秘書沒敢忤逆,退到門口聯絡了倉庫周圍埋伏的保鏢,命令他們撤回。

  林宗易的人往回撤,馮斯乾的人緊隨其後也出手解決了,在此期間兩方都沒動。

  半小時後,馮斯乾從車裡下來,他抬起頭,笑意幽深,「宗易,衝冠一怒為紅顏,不論你幾分真,只這一件事,倒值得欽佩。」

  馮斯乾抽完手頭的半支煙,再度回到車上,我忽然叫住他,「馮斯乾。」

  清冷沙啞,無波無瀾。

  他隱約察覺到什麼,彎腰的姿勢一頓,轉過身仰視我。

  每一個男人都是隱匿於茫茫人海的某一個女人的課題,初嘗越是美麗,越是墮落的陷阱,越是不可觸碰不可深信。

  馮斯乾在這樣明媚灼人的陽光深處,對上一張心如死灰,毫無血色的臉。

  他垂在身側的手莫名緊了緊。

  我胳膊探出窗子,攤開掌心,赫然是那條在冀城拍賣的項鍊。

  一共棄了兩次,他都送回了。

  就像我和他之間的糾纏,來來回回,反反覆覆,從來不曾徹底停止。

  我緩緩鬆手,項鍊從二樓的窗子墜落,摔在馮斯乾腳下,他視線隨著它定格了一秒,旋即又望向我。

  「半年了,該有個結局了。」

  馮斯乾站在那,像一尊靜止的雕塑。

  林宗易在一旁沒有開口。

  「韓卿。」他也叫住我,「什麼意思。」

  我背對他,語氣平靜,「你看到的意思。」

  我跟著林宗易下樓,在一隊保鏢的簇擁下坐進車中,馮斯乾只區區數米之隔,他筆直英挺的身軀佇立車門前,與這輛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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