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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親密的陌生女人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殷怡的到來,赤裸裸揭開了我心底最隱秘的東西。

  自始至終,我抗拒的從不是馮斯乾,是他已婚的身份。動情是真的,難忘是真的,無法面對道德枷鎖也是真的。

  假如馮斯乾當初離了婚,殷怡問我會如何。

  我不知道,也許照樣會逃。

  由我而造成的離婚,哪怕是一場毫無傷害的聯手演出,它本身存在是污點,在外界眼中永遠洗不掉小三上位的名頭。馮斯乾是我情感世界裡矛盾而荒唐的原罪,他離與不離,糾纏下去於我而言都是一個烈火焚身的錯誤。這個開始充斥著謊言,欺騙與陰謀,會成為我們難以撫平的芥蒂。

  陰差陽錯是男女感情的常態,有些故事剛下筆就註定了不見天日的結局。

  之後我一直在蔚藍海岸養胎,沒有參加闊太圈的聚會,有幾位交情還可以的聯繫過我,約我打牌美容,我也拒絕了。

  林宗易七月底陪我產檢那天,在醫院遇到了魏太太,緊接著我懷孕的消息不脛而走,我記得她們曾經在牌局上抱怨過,自己老公有空養情人,沒空管兒子,生了女兒的孟太太說她進產房的當天男人還帶著懷了兒子的情人在國外奢侈品店血拼,砸兩百萬不眨眼,卻連二十萬的高級月子房不捨得給她住。

  林宗易應該是唯一一個從沒缺席過妻子產檢的老總,我們之間談不上濃烈的愛情,但我逐漸對他的成熟穩重充滿好感,他不像馮斯乾的衝擊力那麼強,他的魅力是在無聲無息間湧出,更回味悠長,也更濃郁入骨。有時我覺得這就是我想要的,特別在晚上,關了燈一切籠罩在黑暗,我注視著黑暗深處的林宗易,我越來越依賴他,也越來越著迷他帶給我的安定溫暖的生活,我接觸過不少男人,也有不少男人接近我,各有企圖,他們急於早點把我吃到嘴,我急於早點完成任務抽身,彼此過招時連一分的誠意也無,我實在厭惡一張張目的性作祟的色慾嘴臉,林宗易顯得越發令人窩心。

  我忽然理解林宗易在風月場為什麼有無數女人趨之若鶩,那種地方摸爬滾打的女人最懂男人,隔著褲衩看穿男人的好與壞,林宗易風流得坦蕩,也壞得夠味,他隨時墮落,也隨時剎車。

  一個浪子擅於自控,魅力就不言而喻。

  我伸手小心翼翼撫摸他闔住的眼皮,一寸寸滑落至鼻樑和嘴唇,他平靜側臥,可我清楚他沒睡。

  我趴在枕頭上,青絲裹挾著月光瀉過他臂彎,「宗易,這樣也挺好的。」

  他果然醒著,勾起一絲笑,「是嗎。」

  他抱住我,抱在懷裡。

  我回過頭看他,他下巴的胡茬又硬又密,扎在我後頸,癢得發顫,我蜷縮著逃離,他摁住我,掌心虛虛實實蓋住我隆起的小腹。

  我脊背抵在他胸口,他堅實炙熱的肌肉像一座山,林宗易吻了我臉頰,「林太太不後悔就好。」

  第二天林宗易有應酬,和昌城過來的程氏集團高層吃飯,我九點多洗完澡回主臥,剛熄燈上床,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是一條陌生號發的短訊——林太太不接待我嗎。

  我頓時如驚弓之鳥一般坐起,一邊掀被子下床一邊大聲招呼保姆進屋,她推開一道縫隙,「太太。」

  我問,「有人進來嗎?」

  她搖頭,「沒有啊。」

  我沖向門口張望走廊,還嫌不夠,乾脆把所有書房客房和廚房都查看了一遍,確定是空的,「前後門呢?」

  保姆攙扶著我防止滑倒,「兩扇門都有保鏢在。太太,您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這才意識到馮斯乾可能在耍我,我鬆口氣,「沒事,你休息吧。」

  我平復沒多久,又收到一條短訊——正對窗戶的江景很不錯。

  我愣了一秒,迅速走到露台反鎖落地門,伏在一排桅杆上,回撥這串號碼,他很快接了,我朝晦暗的江水中央搜尋,「你在哪。」

  馮斯乾大約喝了酒,嗓音帶點嘶啞,「你猜呢。」

  他越是風平浪靜,我越是心驚肉跳,「你想幹什麼。易安排了保鏢,你靠近不了。」

  他在那端悶笑,「看來我詐你,林太太又上套了。」

  我頭皮發麻,電話里真真切切傳出江水翻騰的聲響,無比清晰激烈,他肯定在附近,除了西郊碼頭,只有這片住宅是江景房,能聽到江水的動靜,我再次環顧四周,「你到底在不在。」

  他說,「你看船上。」

  我眯眼聚焦,此刻江面確實停泊著一艘船,是清理江水垃圾的作業船,上面站著三個男人,船里很乾淨,沒有堆積的廢料,顯然不是出公務,是私人買通開動的,我渾身的汗毛都警惕豎起,「你在船上?」

  墨色的江水卷著細碎漩渦,連續多日的大雨導致水位高漲,船體懸浮也東搖西顛,馮斯乾佇立在船頭,他穿了一身簡潔利落的長衣長褲,珍珠白的緞面,泛起勝似月色的光澤,整個人氣質清爽冷峻,遠方的燈紅酒綠與近處的萬家燈火皆淹沒於長空,唯獨他英氣奪目,夜色越深他越顯俊朗,仿佛江面之上無端乍起的一朵雲浪。

  我看到他了,反而不慌了,「和殷怡過膩了又來尋刺激嗎。」我透過半人高的磚牆眺望江水,也眺望他。

  「是挺刺激。」他換了一隻手拿電話,「趁宗易不在,調戲他的太太。」

  「你調戲成功了嗎?」我毫不留情一語道破,「門都進不來。」

  馮斯乾掏出煙盒,偏頭找隨行的清潔工要打火機,他接住扣在手心,壓住按鈕點燃,江上風大,吹得火苗一明一暗,明時他輪廓深邃,暗時眉目又清淺。

  他坐在灰色貨櫃上,左腿屈膝,右腿伸直,姿勢慵懶灑脫,迅猛的江風灌入襯衫,在後背罩起一個鼓包,他索性解開所有紐扣,兩側衣襟向後翻飛,結實的骨骼若隱若現。他衣裳和皮膚都白如透明,純白最斯文,可馮斯乾又冷漠狂野到極致,與純白對立,爆發出極端深刻的野性,那樣張揚的熱烈和內斂的壓抑兩股味道在夜幕下碰撞,江水也為他震盪翻滾。

  「看過西廂記嗎,崔鶯鶯夜會張生。」

  我和江太太在江城大劇院看過,還因為那時跟著馮斯乾見不得光,在現場惹了一肚子氣,我態度生硬,「看過啊,張生和你一樣半夜鬼鬼祟祟,但他進入崔鶯鶯的閨房了,你只能在樓下。」

  馮斯乾鼻腔噴出一團濃重的青煙,霧氣漫過咫尺之遙的黃色燈柱,煙霧潰散入水,覆在他淡淡的投影上。

  這個男人的每一幕,都像一盤逼上絕路的棋,畫面詭譎難測,懸而未決。

  他仰起頭,眉眼漾著微醺的醉意與我對視,分不清是滿江的水色撩人,亦或他眼眸本就明亮深沉,將長夜燙出一個無底洞,他在洞的那頭吸附著,把一切都吸入絞碎。

  「只是想見林太太一面。」

  我退出露台,返回房間合上窗紗,阻截他的窺探,「我有什麼好見。」

  他打量著紗簾上搖曳的一抹影子,「林太太最誘人的風情都在這具身體上,如今肚子大了,婀娜不再,是沒什麼可看的。」

  我沒回應他。

  他一下下帶節奏地叩擊著甲板,「不過豐腴更勝從前,別有另一番韻味。」

  「馮斯乾。」我倚住牆壁喊他名字,「大費周章只為看一眼我身材,其他男人會這麼無聊,你不會。」

  燈光朦朦朧朧,外面是幽深至極的漆黑,過了好半晌,電話中鴉雀無聲,我沒耐性了,「想解悶兒,有得是女人當解語花,掛了。」

  他依然沒答覆,又重新焚上一支煙,吮吸的唾液聲傳來,在寂靜的十一點,使人聯想曖昧和情熱。

  我當即掛斷,準備躺下睡覺,電話又響了。

  我怒火中燒,接通質問他,「你究竟要怎樣。」

  馮斯乾還是抽菸不語。

  我遲疑了片刻,反手拉開落地門,他故意等我現身,我才站好,他慢條斯理開口,「林太太今晚又幫我一個忙。」

  我不解,「我幫你什麼忙?」

  他笑了一聲,那艘船亮起夜行燈,隨即駛向對岸,通話終止在4分鐘整。

  三天後我才知道馮斯乾口中的幫忙是什麼意思。

  林宗易從碼頭進了一批4噸的貨,用於程氏項目的建工材料,這批貨沒標註集團商標,是一批「無名貨」,正常情況下,企業進貨必須貼商標,對號入座查驗,無名貨會嚴查,大多是鑽空子的違禁物,這批貨在嚴查過程中,被趁亂貼上了華京的商標,也就是華京收買安檢人員給掉包了。

  正是馮斯乾出現在蔚藍海岸的當晚。

  貨物出站時有兩輛一模一樣的貨車,車牌號也是一模一樣的套牌,掉包的貨物被套牌車拉走了,索文調取了攝像記錄,司機是馮斯乾的秘書,然而摸查到幕後主使的頭上,發現他在蔚藍海岸,不僅不走正門,還偷偷渡江,明顯是不可告人的幽會。

  林宗易其實可以追回貨物,馮斯乾這局設得並不難解,只要鬧到明面,當場吐出還得賠償損失,局容易破,可千絲萬縷很複雜,牽扯了我這枚棋子,等於一把軟刀子橫在林宗易的咽喉。馮斯乾玩這一出就為了逼他吃啞巴虧,程威將油水最肥的核心項目交給索文,與程澤有很大關係,程澤肯出力又是我的緣故,馮斯乾於是謀劃一出「成也韓卿敗也韓卿」的局,直接困住林宗易。

  最終索文集團權衡再三,選擇放棄追究。

  這批貨耗時兩個月,再製造一批加急也要一個月,幾百號工人都湊齊了,耽擱一天損失不小,儘管錢不叫事,關鍵是程威迷信,他最忌諱延期,開工奠基是大師掐算好的日子,改日子破了風水,他不答應。華京集團此時突然放出風聲,倉庫有同款貨物。

  馮斯乾深諳樹大招風的道理,萬事留一線不做絕,他並沒藉此機會把程家的全部生意收入囊中,只提出五倍價格轉讓給索文,林宗易截至目前還未接招。

  他那幾天沒回家,沒去公司,似乎在解決更為棘手的問題,我也沒打擾他,直到周六夜裡,林宗易打來一通電話。

  我正在客廳吃宵夜,保姆收拾床鋪聽見鈴聲,她告訴我先生的電話,我立馬接聽,「宗易。」

  那邊問,「您好,林太太嗎?」

  一個女人說話,很溫柔的音色。

  我一怔,又看一次來顯,的確是宗易的號碼。

  「你是哪位。」

  女人說,「我是陳媛,林先生在今朝醉歌舞廳的鑽石包廂,他司機和助理擋酒都醉了,您方便來接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我讓保鏢去接。」

  「林太太能親自來嗎。」

  我蹙眉,「他要求我親自去?」

  女人說,「不是林太太親自接,我不放心他安全。」

  我神色不太好,敢跟我這種語氣,絕對不是善茬,那些逢場作戲場合上的鶯鶯燕燕,不可能主動和正室對話,歌舞廳的男服務生那麼多,隨便委託一個打電話,再不濟就在包廂里睡一晚,也輪不著她出面聯絡我。

  我定了定神,「我馬上過去。」

  蔚藍海岸一共有兩名保鏢,我都帶上了,半小時後抵達今朝醉,我直奔四樓鑽石包廂,裡面煙霧瀰漫,濃稠到睜不開眼,撲面而來的煙氣混雜著酒味嗆得我一陣乾嘔,我揮手驅散開,視線梭巡了一圈包廂,三四個西裝革履的男士都醉得差不多了,各自摟著一個妖艷女郎,我目光定格在沙發的一角,半跪著一名三十出頭的女人,非常有熟女味兒,衣著和在場的女郎不同,相對來說保守一些,她手輕撫林宗易的胸膛,替他舒緩酒勁,「宗易。」

  我聽清這一句,猝然皺眉。

  我示意保鏢在門外等,徑直走進去,停在女人身後,「你是陳媛?」

  她立刻扭過頭,「林太太。」但並未脫離林宗易,我沒動,一言不發看她。

  她終於有所察覺,站起笑著說,「他以前喝多,都是我照顧,我習慣了。」

  陳媛拉起林宗易,「林太太,那就麻煩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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