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言•都市 >步步深陷 > 第54章 真以為我不忍心對你下手

第54章 真以為我不忍心對你下手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我伏在床沿,馮斯乾背對我取出衣櫃內的睡袍,他披上,腰帶垂在膝蓋要系不系,開冰箱拿冰水。

  他不止一次提到孩子的事,我看得出他有點動真格了,不論他是真心想要亦或為了噁心林宗易,一旦懷孕,就如同給我上了枷鎖,徹底插翅難逃。現在他眼皮底下我一舉一動都受限制,既不敢冒險去買藥,更不敢賭運氣,萬一賭輸中招了,就出大亂子了。而且必須他自己打消念頭,我躲得了一時,躲不了長久。

  基於此,我只能玩一把狠的,反向操縱他的心理。假裝動了歪心思逼他,以馮斯乾的慎重多疑,必然讓這段婚外戀控制在自己能駕馭的範疇里,儘量減少後患。

  我赤腳進浴室,佇立在花灑下,一柱水流噴出澆在身軀,我聽見門鎖擰動的聲響,面前塗滿霧氣的鏡子裡逐漸投映出兩副輪廓,一副纖弱白皙,一副同樣白皙卻高大俊挺,猶如一堵遮天蔽日的牆壁,將纖細的輪廓從背後深擁入懷。

  馮斯乾圈禁我在寒冷的瓷磚和他胸膛方寸間,我仰起頭,他雙手流連過我長發,由額頭捋向腦後,熱氣熏燎,我紅潤迷離的面龐在蒼白燈火下發著光。

  他在我耳畔問,「真想我離婚。」

  我掬起一抔水,撲在臉上,不回答他。

  女人毫無掩飾有問必答,會被男人拿捏住,男人識破了女人的想法,女人便處於劣勢,翻什麼風浪搞什麼花招都很難。我越是不答,馮斯乾越是欲罷不能,渴望探知我的心思,縱容度也越大。

  他貼纏我脊背,嗓音喑啞,「你安得什麼心。」

  馮斯乾話音才落,他捏住我下巴,「林太太演戲釣我上鉤,似乎很上癮。」

  我心臟咯噔一跳,故作鎮定問,「我釣你什麼。」

  他臂力絲毫未減,仍舊牢牢地壓住我脈搏,「殷家接連出人禍,殷怡是我髮妻,這個關頭你要我離婚,怎麼,林太太設局陷害我身敗名裂,背上忘恩負義的罵名嗎。」

  我頓時鬆口氣,還好他猜疑的方向錯了。

  我任由熱水衝擊著皮膚,「馮先生也知道她是你髮妻。那天在醫院,我從殷怡的眼中,察覺到她後悔了。」

  他手攏起我烏黑的髮根,「是嗎。」

  我凝望天花板海浪一般的裝飾,「失去摯愛的男人又失去孩子,她不懂經商,沒有事業,後半生只有依靠你。」我偏頭,「女人的醒悟,往往在一剎那。」

  月色從窗柩蔓延,與水色相融,馮斯乾在月色與水色交集的深處,他把玩我頭髮里隱匿的耳環,一顆細小的墨藍色寶石,是林宗易連同婚戒一起定製的,和我鎖骨下方的粉鑽項鍊契合又相襯,「林太太終於學乖了,沒再摘下它。」

  我摸索開關調低水溫,「你要阻止殷沛東回華京,又做得很隱秘,即便林宗易出面追查,你也能大事化小。有錢人最怕死,無論殷沛東疑心誰是黑手,他當務之急看重的是自己平安,平安和利益衝突了,他就放棄利益,不然利益有什麼用。何況你早在華京扎了根,殷沛東自知不是你對手,他唯一能牽制你的只剩下協議了。」

  我轉過身,眉眼千嬌百媚卻不笑,風韻冰冰涼涼地極其拿人,「深謀遠慮的馮先生被一紙協議困在了局中,妻子婚內三年和舊愛藕斷絲連,你做不到冰釋前嫌,一拍兩散又舍不下權勢的巨大誘惑,除非殷沛東死了,不過我猜,他死之前一定為殷怡謀劃一個制衡你的保障。」

  馮斯乾手臂和腰腹的肌肉被浸濕,線條壁壘分明,他沒有回應什麼,整個人深不可測的平靜。

  我踮起腳,摟住他肩膀,「比如殷沛東手中9%股份,以及章徽榮保駕護航。」

  馮斯乾眼底含笑,「林太太聰明過頭了。」他撥開我粘在面頰的髮絲,「這樣聰明的女人,絕對不能逃出我掌控,放任你去任何男人身邊,都是養虎為患。」

  我吮著他胡茬的水珠,「留下我更麻煩,殷怡從前想離婚,如今她不想了,她對你的心態產生了變化,導致我的存在很礙她眼,你如果求穩妥就該割捨我,先安撫她,爭取把股份騙到手。」

  馮斯乾笑容愈加深邃,「林太太很為我考慮。」他手驟然一發力,緊緊摁住我在他懷裡,「可惜我不領情。安撫她並不妨礙我不割捨林太太。」

  我笑意在這一刻完全斂去。

  我試探了一下馮斯乾對我的決心,比我想像中還要更多,這意味著林宗易要花費非常大的代價才能幫我離開,就看我挖到的工程內幕值不值這價了。

  我清洗乾淨走出浴室,一名酒店員工敲門,馮斯乾開門接住一盒藥,返回裡間扔在床上,我瞥了一眼,按捺住內心奸計得逞的激動,表面不動聲色,甚至流露失望和自嘲,「我一提離婚,馮先生怕了?」

  馮斯乾用毛巾擦短髮,他答非所問,「你想生。」

  我半真半假,「來得及嗎。」

  他把毛巾搭在沙發背,揭過昏黃的暖光與我對視,「有了那就是天意。」

  我摳出一粒,也沒喝水,舌尖一卷乾巴巴咽下,然後不等他上來,探手關燈,漆黑中翻了個身朝窗戶。我折騰得困極了,沒多餘的興致管他,很快就入睡。

  早晨我被送早餐的服務生驚醒,趴在被子裡睜開眼,沒動作,馮斯乾拿進房間,隨即去衛生間洗漱。

  昨晚那一齣戲,演得稍微用力過猛,總體質量還行,我明顯占據上風,他也明顯萌生了愧疚感,儘管不多,但對於一貫冷血的他也很不簡單了,起碼今天不出意外,他會有求必應。

  馮斯乾片刻出來,他看向我,「起來吃。」

  我別開頭,「不餓。」

  他一邊繫著皮帶一邊抵達床邊,鉗住我臉蛋,「你又犯什麼性。」

  我被他禁錮在手心,不得不坐起,也不求饒,反而固執不吭聲。

  他壓著脾氣命令我,「說話。」

  我沒反應。

  馮斯乾注視我許久,耐心耗盡了,他鬆開我,抄起床頭櫃的打火機和煙盒,走到吧檯旁邊凹形走廊,叼著點燃,右腿腳尖支地,視線定格在地板上一束搖曳的橘色光斑,「你非要答案,那你離得了?」

  我垂下的眼瞼微不可察動了動。

  他一口接一口抽菸,「林宗易費盡心機把你攥在手裡,他會輕易撒手嗎。」

  「我沒想離婚,從和他結婚的一天,我就決意和你斷了,是你始終不顧身份。」我身體隱隱戰慄,蜷縮在床角泫然欲泣,可憐又無助,「殷沛東和殷怡不能動你,不代表不能動我,你護得住我嗎?就算林宗易意圖不軌,當初沒有他,我恐怕是殷沛東的人了!」

  馮斯乾視線移向我,蹙眉吐出一團煙霧。

  我眼眶噙著一灘水霧,挺直背鄭重其事看著他,「你離了,我就不逃,你可以不娶我,但不能有老婆,我無法承受道德的審判和指指點點的唾棄。」

  他沉默抽菸。

  馮斯乾當然離不了,因此我才故意揪住這點借題發揮,強化他心中的壓抑和愧疚。他抽完這支煙,我還在落淚,淚痕悄無聲息瀉了滿臉,他再次走過來,食指勾住我下巴抬起頭,「跟我這麼委屈,處處不如你意。」

  我拂開他手,「你不是曾經打算將我送給殷沛東嗎。」

  馮斯乾沒出聲,又重新扼住下巴,拇指擦拭著淚珠,當他指腹掠過我眼尾的淚痣時,他停住,愛憐地磋磨著,淚痣被水漬洗過,越發嫵媚動人,「在生這個氣。」

  我望向床單上乾涸的污跡,「你心狠手辣,我跟不起。」

  馮斯乾掐滅煙,「洗把臉,吃了早餐帶你出去。」他說完走向餐桌,我深吸氣,後背全是冷汗。

  只要他松一次口,之後在這裡待幾天我都能寸步不落跟著,他見了什麼人,談了什麼,我足以得知第一手黑幕。

  上午十點鐘,我跟隨馮斯乾下樓直奔停車場,途經一樓大堂的休息區A區,趁他不注意,將存有20萬的銀行卡塞進沙發墊下。江城不安全,這邊安全了,可明目張胆依然不行,我通知她飛來一趟,把照片偽裝成外賣交給前台,這20萬是我許諾她的報酬,我們全程不碰頭。

  去酒樓的途中,馮斯乾接到一通電話,江城那邊的人被公務牽絆住了,見面推遲到傍晚。他掛斷後,從十字路口調頭拐彎,又行駛了八分鐘,停在富麗酒樓門外。

  我和他一前一後下來,「什麼應酬啊。」

  馮斯乾甩上車門,「考察團。」

  這撥考察團是幾個省的考察員合併,負責七座城市的項目監管,其中江城被考察企業是索文集團和廣盛集團,這兩所集團近期都入手了市里合作的工程,而索文集團的工程正是馮斯乾匆忙撤手並且坑林宗易蹚渾水的那一樁,只不過這夥人不了解上面的內幕,只了解企業的行情,例如投資了多少,從而摸一摸索文的底。

  他們和林宗易都不熟,自然也不認識我,馮斯乾沒什麼可避諱的,光明正大帶我入席了。這頓飯我食不知味,一直等待他們談機密,可是酒過三巡,馮斯乾絕口不提,再拖一會兒酒局都散場了,我實在等不及了,挽著他臂彎打了個酒嗝,醉得不成樣子望著他,「他們是來蹭吃的嗎。」

  馮斯乾低下頭看我,我醉時極度的風情撩人,他又飲了酒,有些難以自持,伸手撫摸過我面容,「還蹭喝。」

  我咧嘴笑,他也無聲笑著,又喝下半杯白酒。

  「張組長——」我招呼對面的眼鏡男,「索文的工程前景可觀嗎?」

  張組長說,「回本夠嗆。」

  我咬著筷子頭,「為什麼呀。」

  他扶了扶下滑的眼鏡框,「入不敷出,上面撥款太少,索文投入太高,日後盈利平分,根據業內預測,索文至少賠六千萬。」

  馮斯乾搖晃著酒杯,「張組,上面和索文對接工程的這些人,是與更上面的人樹敵了嗎。」

  張組長點頭,「據說是,挺複雜的。」

  我慢條斯理夾了一塊海參,「不同的圈子搞鬥爭,關索文什麼事。」

  張組長說,「這我不清楚了。」

  我抿唇撂下筷子。

  馮斯乾提前退席了,我們從包廂離開,還是接機的那名下屬在電梯口迎接,他開車穿過這條街道,在相距不遠的另一條街道泊住,馮斯乾率先下車,我緊隨其後,走進一棟裝潢風格古色古香的茶樓。

  一個男人在盡頭的私密雅間內恭候,我一眼認出他,見過好幾次了,出入瀾春灣的人也是他,他是馮斯乾探測外面各界風聲的爪牙,這人很有一套。

  我們在正中央的茶桌落座,男人站在馮斯乾身側,「馮董,昨天下午林宗易聯合華京對您有意見的董事,針對殷沛東的車禍進行調查揭露,結果於您很不利,目前擁戴林宗易的董事多達三人,幾乎是董事局三分之一席位了,您陰他的貨把他逼急了。」

  馮斯乾波瀾不驚,還相當有閒情雅致,親手倒出泉水,在橢圓形的小木桶里涮洗茶具,「看來林宗易打定主意進入華京分一部分權力了。」

  男人說,「您利用劉桐放了假消息,使林宗易翻船,但劉桐這步棋,林宗易沒白白浪費,他在出事前就榨完價值了,讓劉桐作偽證。您秘書的口供,對外很具有說服力。」

  馮斯乾聽出玄機,他指節叩擊著桌角擺放的花瓶,若有所思問,「指控證據是什麼。」

  「林宗易在董事會出示了一份錄音,是劉桐親口向他揭發您對殷沛東動了不好的心思。」男人打開手機,調出郵箱裡的音頻郵件,「按照您的指示,我收買了章徽榮的秘書,這是秘書發給我的。」

  馮斯乾半闔眼眸,靠住椅背養神。一共是一段1分27秒的錄音,直到播放結束,我斟了一杯茶給他,他盯著我遞來的茶杯,沒立刻接。

  男人清空郵箱,對默不作聲的馮斯乾說,「劉桐生前的錄音不足以撼動您,然而風波已起,三位明確站隊林宗易的董事向殷沛東提議,由林宗易擔任大股東,制約您的野心,達到平衡的局勢。」

  馮斯乾問,「殷沛東什麼態度。」

  男人表情凝重,「殷沛東動搖了,孟鶴草擬了股權轉讓書,林宗易很可能順利拿下董事的一席。」

  馮斯乾從我手上接過杯子的一霎,反手打落,茶水四濺,陶瓷片也碎了一地,有一片割過我裙擺,剮開尖銳的裂痕,我捂住心口,氣息哽住,半晌沒有呼出,也一時忘了吸入,僵硬著一動不動。

  男人當即說,「馮董,我先告辭。」他離去,從過道關嚴門。

  馮斯乾凝視著我,眉間笑紋浮動,卻極為詭異陰沉。

  「夫妻同心對嗎。」他乾燥的手掌溫柔扣住我臉,在扣住的瞬間,他的溫柔灰飛煙滅,只是無盡的戾氣與兇狠,「林太太的演技,一再瞞天過海。」

  我愕然,不知所措面對他。

  馮斯乾問,「商量好了是嗎。」

  原來他並非震怒林宗易耍這一招後手反殺了他,而是懷疑我們裡應外合聯手算計他。

  可我的確不知情,我搖頭,「我沒有——」

  馮斯乾本就英氣的一張面孔此時顯露更為冷冽的寒意,「在碼頭調虎離山,林宗易失算了。這次呢,他豁得出老婆,林太太竟然也肯上陣。」他拽我到他懷中,我鼻尖緊挨他唇,嗅到一股濃烈清苦的茶味,「韓卿,你真以為我不忍心對你下手?你拿我的底線當什麼。」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