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愛上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我心裡咯噔一跳,低下頭故作鎮定整理辦公桌,「林董是情場浪子,戲弄女人當樂趣,有什麼捨不得我的。」
馮斯乾漫不經心翻雜誌,「你和那些女人不一樣。」
我又是一激靈。
他語氣高深莫測,「除了槍法不錯,林宗易還喜歡押注,越是看似不可能完成,他越是喜歡賭一把。」
我腔調不由自主發顫,「押注什麼。」
馮斯乾瞧了我一眼,「你認為呢。」
這一眼太透徹犀利,我渾身都發冷,「我跟他只聊了搬到瀾春灣的事。」
馮斯乾淡淡嗯,「那最好。」
我這才瞥見他拾起的不是雜誌,是一本帶顏色的漫畫,我慌張去奪,馮斯乾動作比我更快,抬手一躲我便撲了空,他原本沒仔細留意,我的反應引發了他好奇,他開始瀏覽內容,我面紅耳赤,「不是我的!後勤部送錯了,我就翻了兩頁。」
他沒什麼表情,粗略翻完一遍,「姿勢大全。」
我情急之下捂住他嘴,他在我手心內笑了一聲,灼熱的氣息燙得我又縮回,「真是別人的。」
他沒再逗我,放下書說,「周五冀城有一場慈善酒會,你跟我去。」
我把漫畫塞進抽屜,「昨晚和馮太太同台,被季書文冷嘲熱諷,我夠難堪了,馮先生還看我笑話,我不去。」
馮斯乾似笑非笑摩挲腕錶,「這次只帶你。」
「一三五正室,二四六外室。」我水蔥一般的指甲撫過他胸膛,「左右逢源不累嗎。」
他沒回應,邁步離開格子間,我剛坐下,薛誠風風火火跑來,「韓助理!」
我疑惑等他靠近,他欲言又止,「你有撿到一本漫畫嗎?」
敢情罪魁禍首在這,「是薛經理的?」
他更尷尬了,「夾在文件里,馮董催得太急,我忘了檢查。」
我隨口說,「哦,送進馮董辦公室了。」
他僵住,我明知故問,「有問題嗎?」
薛誠不願相信,「在馮董的手裡?」
我點頭,「對,他估計都看完了吧。」
薛誠崩潰哀嚎,「中年失業啊!」
我噗嗤笑,馬上又正色,「還你,下次注意。」
他抓起我丟過去的漫畫,感激涕零,「韓助理,我祝你早日上位,你當老闆娘是全體員工的福氣啊。」
我垮下臉,「你別亂戴高帽了。」
馮斯乾晚上又沒回瀾春灣,連電話也沒打,保姆怕我彆扭,還勸我別多心,我一邊塗手膜護理一邊看狗血偶像劇解悶兒,「馮先生有老婆,哪顧得上我,閒得慌了再來睡一夜,我希望他們如膠似漆,白頭偕老。」
其他女人說這話純屬陰陽怪氣,我卻是真情實感,馮斯乾把我趕出去才正合我意,我這份正義凜然的大度情懷把保姆都聽傻了,「韓小姐,您千萬別動氣,先生很疼您,瀾春灣的房子——」
話不投機半句多。我撕了手膜拋進垃圾桶,「我睡了。」
這時擺放在檯燈旁的座機忽然響了,保姆按亮來顯,「是先生。」
我抻懶腰上樓,「不接。」
先欲擒故縱吊起胃口,再氣個半死,男人的心理落差大,對女人反感了,女人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我回到臥室反鎖門,調出通訊錄中一串未署名的號碼,撥通後傳來林宗易的聲音,我直截了當問,「林董,您承諾只要我成為馮斯乾的軟肋,救我脫身,算數嗎?」
林宗易似乎在天台上喝酒,有風聲從聽筒刮過,以及酒盞撞擊的脆響,我過分急迫要擺脫現在的處境讓他很意外,默了兩秒才開口,「韓助理為什麼非要逃,人活在世皆為名利,你目前擁有的生活是多少人求之不得。」
我推開陽台的窗戶,一朵梨花從護欄外飄入,我用手接住,「有些名利獲取得心安理得,有些名利是建立他人痛苦之上的罪孽,越早作出取捨,越早解脫。」
「金錢權勢其實從來不分道不道德。」林宗易笑了,「而且殷怡也不在乎她的丈夫是否有外遇。」
我回答,「我過不了自己這關。我信報應,太多拋妻棄子的男人在我手上自食苦果,我就更信了。」
林宗易不理解但選擇尊重,「我的承諾算數,韓助理達到我的要求,我即刻救你。」
我一言不發掛斷。
我對馮斯乾講了無數謊言,演了無數場戲,唯獨一句,我是發自內心。
我害怕墮落。
感情不可控,人性不可控,我只想懸崖勒馬,我不要變成我最厭惡的那種女人。
我反手一傾,梨花從掌心墜下,落入樓底的瀾湖之中,沒有激起半點波瀾,就像我的情與欲,我的叛逃和淪陷,盛開於這座熱鬧迷茫的城市,難以啟齒,無人問津。
我跟隨馮斯乾在周五下午抵達冀城,他在這邊的地位不如在江城,畢竟江城才是華京的主場,一朝天子一朝臣,這邊有這邊的龍頭,不過他資產擺在那,進入拍賣場后座位依然是第一排,僅次於正中央的席位。正中央落座的男人年歲有五十出頭,我們一入席,他便含笑點了下頭,馮斯乾主動和男人握手,「秦董。」
被稱作秦董的男人頷首回敬,「馮老闆,您竟然也來了。」他眼神掠過我,「馮太太?」
我略微欠身,越過馮斯乾同男人打招呼,「秦董,久仰您大名。」
他伸出手,「馮太太,失敬。您今晚真是艷壓群芳。」
我莞爾,挽著馮斯乾的臂彎,「斯乾替我挑選的禮——」
「是助理。」他猝不及防打斷我,劃清界限說,「不許和秦董沒大沒小。」
秦董恍然,「是馮老闆的助理啊。」
早在和馮斯乾第一次睡我就發現了,他的理智不是優勢,而是常態,他無時無刻保持著極端的清醒,情濃之際眼裡分明著了火,大火快要將他自己吞噬,可破開那層表面的快感,他最深處仍舊留有一絲戒備和克制,哪怕最後一刻他已經抽搐到癲狂渙散,倘若我用刀子刺傷他,照樣沒勝算,他會從情慾中瞬間剝離自衛。牡丹花下死在馮斯乾這裡行不通,就連他帶著我出來瀟灑,都把關係卡得如此涇渭分明,絕不逾矩,不會寵壞小三給自己徒增後患。
每當馮斯乾多暴露一點他不與人知的面目,我就多後悔一點,當初真不該聽信殷怡編造的故事蹚渾水,她沒撈到一毛錢好處,我也泥潭深陷了。
我深吸氣,緩解被狠狠打臉的心情,對秦董強顏歡笑解釋,「暫時的助理,至於以後嘛——」我賣了個關子,「馮董說呢?」
秦董心領神會,笑而不語看別處。
馮斯乾警告的口吻,「你收斂點。」
他臉色有點陰了,我適可而止從他臂彎內抽回自己手。
拍賣大廳的燈光聚集在上方,椅子底下很昏暗,什麼也看不真切,我脫了一隻高跟鞋,套著絲襪的腿夾住馮斯乾褲腳,悄無聲息碾動,他感覺到一股溫熱絲滑的觸感,卻沒搭理,目視前方的展台。
我得寸進尺,從褲管探入,在一簇簇汗毛間來回來去,「我癢——」我臉蛋緊貼他胳膊上下蹭,「我不適應冀城的氣候,後背癢得慌,馮先生幫我撓一撓。」
馮斯乾偏頭審視著我,我拽住他手滑進衣裙,在嬌嫩的肌膚上浮動,「左邊,嘶——下面。」
我叫得極好聽,霧蒙蒙的媚眼如絲,時不時瞟他,「馮先生的手指撓癢,比我自己的好用。」
後排的男人目睹這副場面,和身側女伴竊竊私語,女伴立馬看過來,旋即掩唇笑,「我看不像馮董的太太。」
男人說,「據說馮太太是豪門閨秀,背地裡什麼樣不好說,大庭廣眾肯定要端著架子,不可能這樣放浪形骸。」
女人彎曲著手肘捅他腋下,「她的腳都爬到馮董的褲子裡。」
男人胸有成竹感慨,「不管多么正派的男人,遇到美女引誘,很難再裝下去,能裝下去的只說明這個美女不合口味而已。」
禮儀小姐將一瓶水和競標牌逐一發給現場賓客,馮斯乾接過,我沒要水,示意禮儀小姐拿走,等她遠離後,我依偎著馮斯乾肩膀,「我渴了。禮儀嫌我身份低,沒留下水,我不敢找她要。」
馮斯乾輕笑,「還有你不敢的。」
我舔著乾涸的唇,他終究擰開了他那瓶遞向我,我張開唇,笑得天真無邪,「要馮先生餵我喝。」我舌尖在兩排牙齒中間輕顫,似露不露,只短短軟軟的一厘,嫣紅與潔白交錯,像夜深人靜時曖昧與糜艷的畫面,勾魂萬千。
馮斯乾喉結滾動了一下,他捏住我下巴,「來勁了。」
我委屈極了,「我想要啊,馮先生不給嗎?」
他盯著我面頰,瞳孔內是絲絲縷縷焚起的烈焰,「你想要什麼。」
我挨近他耳朵,馮斯乾並沒迴避,任由我觸碰,「我想要你——」我停頓,「當著所有人的面拍下一款珠寶送我。」
似有若無的潮氣鑽進他耳蝸,我嗅到他頭上椰油髮蠟的香味,「馮先生誤會了呀?你好不正經。」
馮斯乾眯著眼定格在我晃動的唇舌,對我百般撩人無可奈何,總不能在眾目睽睽下收拾我,他乾脆收回視線。
前三件拍賣品我不感興趣,我只對壓軸的項鍊情有獨鍾,一出場我便鎖定了,心形粉鑽,鑲了一圈白水晶,在華光下熠熠生輝,不僅寓意好,起始價也高,一百萬起拍,最關鍵是容易製造緋聞,我倒要看看馮斯乾在外省一擲千金討小情人歡心的新聞傳到江城,殷沛東向他發難,他還怎麼金屋藏嬌。
我氣勢高昂舉牌,「兩百萬。」
秦董本來舉牌了,他一聽我報價,又撂下了。不是競不起,是刻意成人之美,商場的老油條都嗜好用這套路交朋友。
第三排有喊三百萬的,我跟了一百萬。我望著馮斯乾,他閉目養神,食指輕扣椅子扶手,敲擊的節奏雜亂慵懶,完全不把這筆錢當回事。
男人給女人花錢的樣子,是最有魅力的樣子,這哲理實在精闢。我之前釣的魚,大到身價十幾億的鯊魚,小到幾百萬的蝦米,可這種震撼燒錢的場景我從沒經歷過,果然最頂級的富豪和暴發戶不同,不玩跑車,不玩三流演員,人家玩心跳,玩排場,動輒扔出一個中產階級小半生的積蓄。
報價聲此起彼伏,一度抬到了七百萬,我也來了興致,「八百萬。」
許多競爭者隨後棄牌了,安撫著自己攜帶的女伴,揚言價碼太黑了,不值得被宰。女伴不依不饒索要,男人打哈哈死活不搶,她們憋著火一臉艷羨看向我。又花錢又張揚的情人,就算再性感漂亮,男人也忍無可忍,馮斯乾很快就膩了。
坐在二排剛才議論我的男人舉了牌,「九百萬。」
我當場追加,「一千萬。」
司儀激動大喊,唾沫星子飛濺,「一千萬!江城華京集團馮董事長出價一千萬!」
坐席上的賓客紛紛望向這一處,馮斯乾在喧譁聲里終於睜開眼,「你膽子不小。」
他面向拍賣台,並未看我一眼,但我知道他在和我說話,我扯著他袖口,「我就看中它了。」
我一雙含情脈脈的鳳眼凝視著馮斯乾,我可是照著鏡子千錘百鍊過,沒有哪個男人面對這一幕還不捨得砸錢,只恨不得砸更多。
一千萬塵埃落定後,馮斯乾是當晚毫無疑問的慈善之星,我手搭在他肩頭,朝台上使了個眼色,「馮先生不謝謝我讓你大出風頭嗎?」
他臉上笑意深濃,「一千萬買來的風頭,挺划算。」
慈善拍賣後的項目是酒會,馮斯乾的風頭一直延續到酒宴上,朝他道賀的人實屬不少,我在他身邊也跟著沾光。
「馮老闆,論起財大氣粗,您是當仁不讓。」八字眉的男人端詳我,他鬧不明白我的來頭,索性省略了稱謂,「收了禮物,您格外光彩照人啊。」
我臉不紅氣不喘撒謊,「禮物算什麼,我們先生私下對我有求必應。」
我成心說先生,而不是馮先生和馮董,馮斯乾面無表情掃過我,沒有拆台。
他們像發掘了天大的秘密,「馮董,好情調啊,原來您是模範丈夫的楷模。」
馮斯乾淡笑,「我太太安排的助理,沾點親戚關係。」
男人胡說八道比女人狠多了,輕描淡寫的親戚,我戲全白演了,不過大部分賓客不信,這些名利場的人精,眼力極為刁鑽,都門兒清親戚的擋箭牌是用來掩蓋姦情的。
我陪著馮斯乾應酬他們,幾名與我年紀相仿的女人突然圍攏過來,「您是馮太太吧?」
我一打眼,這群女人應該都是老闆的小蜜,老闆娘沒有打扮這麼俗氣的,珠寶披了一身,一看就是顯擺男人的寵愛,上不了大台面。我沒瞎耽誤工夫跟她們交際,興許以後她們老闆的老婆還會雇用我解決她們,混太熟了沒法下手,我只敷衍了幾句,就打發了。
返回酒店已是午夜,我前腳跨進玄關,馮斯乾緊接著從背後抵上來,抱起我丟在裡間的大床,隨手扯掉皮帶和領結,「韓卿,在外面也敢不老實。」
他居高臨下跪在床尾,俯視躺倒的我,「你打什麼算盤,想鬧大嗎?」
我咯咯笑,在雪白的錦被內翻來覆去,「馮先生老實嗎?敢做不敢當啊。」
他擒住我手腕,往自己身下一拖,我靈巧甩開,他沒想到我會反抗,一時脫了手,眼睜睜看我逃離他掌中,我倚著床頭,長裙的肩帶滑落,脊背半裸,橫臥在枕畔,鬆軟烏黑的長髮一瀉如注,沿著弧形裙擺朝他的方向旖旎鋪開,馮斯乾的面容在夜色里越來越深,越來越沉,月光籠罩住,他近乎透明。
我笑著爬向他,指尖一寸寸流連他的鼻樑和眉峰,溫暖的室溫令他額頭有汗水淌落,眼底是酒後上涌的猩紅醉意。
「馮先生。」我嗓音像蓄滿一池春水,無可形容的溫柔,「你眼睛有星星,我想摘星星。」
馮斯乾覆在我身上,沒有說什麼。
我伸手脫他的襯衫,腳趾同時一挑,挑住西褲邊緣褪下膝蓋,我摟住他脖子,劇烈的電流流竄過小腹,他肌肉頃刻間緊繃收縮。
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男人的骨相也比皮相重要,馮斯乾的風韻就讓人極其回味無窮,仿佛荒蕪的戈壁灘上一望無垠的黃沙,一坑一壑深不見底,一不留神便迷陷進去。
「斯乾。」我拱起腰肢,親吻他下頜堅硬的胡茬,「你會漫畫裡那樣嗎?」
他呼吸陡然變得急促。
我得逞笑,「我教你好不好。」
馮斯乾整個人沉下,「不用你教。」
我們猶如戰場上的兩軍人馬,不拼武力,只拼這盤風月之局究竟誰更技高一籌,在虛情假意中釣住對方,循序漸進再一擊致命。
吸引馮斯乾動心出軌,我用了四十三天。
接下來我要蠱惑他愛上我,成為他206塊骨頭最接近心臟的那一塊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