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想當馮太太嗎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馮斯乾眉眼籠罩了一縷月色,夜幕下的一切都虛虛無無,連遠處燈塔的霓虹也黯淡,唯有他明亮攝魄,發著動人心弦的光。他胸膛炙熱,察覺到我在輕顫,將我摟得更緊。融化的冰雪流瀉過屋檐拖出長長的水痕,他清朗冷峻的面孔破碎在水色蕩漾中。
如此寂靜多情的深夜,心跳和體溫都是致命的毒。
我猶豫良久,小聲問,「馮先生要留宿嗎。」
馮斯乾抱著我,他口腔里是尼古丁與醇厚的酒味,許多女人喜歡口氣清新的男人,我不喜歡,我喜歡濃重的色彩,濃稠的男人味。胡茬,毛髮,賁張的肌肉,剛毅的背頭,像海洋和天空一樣洶湧消沉的眼神,馮斯乾符合我對於男人所有的設想,包括他在床上的汗水。
倘若最初我知道要周旋這樣一個男人,我一定不會接下這單生意。我無法抵禦他漫不經心的失控和攻擊性十足的反誘。他此刻距離我太近,近到我們的身體重疊相纏,近到我的氣息攪著他的氣息,「想要我留嗎。」
我搖頭,「不想。」
馮斯乾盯著我一截粉白的脖子,「為什麼。」
我說,「馮先生有家庭,不該睡在我枕畔。」
他似笑非笑,「勾引我的不是你嗎。」
我低下頭,逢場作戲四個字哽在喉嚨,分不清是講不出口,還是心煩意亂沒了底氣,「大不了我把定金退還馮太太。」
他沒說什麼,只專注吻著我耳朵,「吃藥了嗎。」
昨晚發生得太過突然,馮斯乾沒有預料自己在一場酒局後那麼瘋狂,我也沒有算計到他會徹底打破底線,誰都來不及做措施,最激烈的一刻我們甚至完全遺忘彼此的身份以及應有的克制,更是忽略了快感以外的危機。
我嗯了聲。
他舌尖廝磨著我耳背凸出的一小塊骨頭,「不給我惹麻煩,是嗎。」
我本能迴避他,這個潮濕有力量感的吻讓我莫名發燙,從心口燙到腳趾,貫穿每一寸。
「惹了麻煩,馮先生會解決嗎?」
馮斯乾捏住我下巴,扳向面對他,他注視我的唇,咬出淡淡齒痕的唇瓣泛著水潤光澤,「你的麻煩還少嗎。」
他停在我鬢角毛茸茸的髮根處,我感受到撩人的刺疼和細癢,時而是電流衝擊,時而是烈火焚烤,若即若離地撥動,我情難自抑抓住他衣服,吐出的字抖得調不成調,「懷孕的麻煩和我以前惹下的恩怨,性質不同。」
馮斯乾的呼吸火熱又灼人,猶如一條害人性命的毒蛇,藏匿於暗無天日的岩石下,在最黑暗時分勒緊我,視我為獵物,往我心臟里鑽,他要我感染他的毒,成為迷戀他的虔誠信徒,「是不同。」
他手沿著裙下掠過我膝蓋和小腹,我像是清醒,更像是混亂,理智又開始在他蠱惑下灰飛煙滅,馮斯乾粗糲的掌紋磋磨著嬌弱的骨與肉,我不由自主挺直脊背,頸部緊繃成近乎透明的一根直線,他的吻順勢滑落,那種充滿野性的欲,刺激著我的血管和大腦皮層。
我咬著牙艱難擠出一句,「馮先生把我當什麼?」
他動作一頓,旋即重新點燃一支煙,「你想當什麼。」
他並未完整鬆開我,我以一個極其曖昧危險的姿勢坐在他腿上,危險來自於成年男女一觸即發的前兆,馮斯乾撩開我披散的長髮,捋到肩後,他眼中翻騰著一股深不可測的漩渦,強勢又精明,深沉且陰翳。
我反問,「馮先生覺得我可以當什麼。」
我又恢復往常的媚笑,只是笑隔了一層什麼,再不像引誘他時那般迫切,「我不當小三。」
馮斯乾笑了,他食指撫摸著我臉頰,如同逗弄一隻不聽話又捨不得宰殺的貓,「想當馮太太嗎?」
我別開頭,「馮先生的婚姻很牢固,我清楚。」
他笑容越發深,「清楚就好。」
馮斯乾身子一顛,我再度跌入他胸口,他似有若無啄著我耳垂,「一個女騙子,別太貪。這世道金錢和名分能得到一件很不簡單了。」
我臥在他懷中,一動未動。
「她給你多少錢。」
我說,「談了六十萬,支付了二十萬定金。」我戳著他喉結,「拿下馮先生的難度太高,又加碼了五十萬。」
馮斯乾悶笑,「我給你加十倍。」
我凝望他,「做什麼呢。」
他摩挲我鎖骨下方一顆鮮艷的紅痣,暗示意味的語氣,「你說呢。」
馮斯乾的電話在這時響起,他掏出看來顯,是殷怡,我趁機掙脫,從他懷裡迅速起身,我連電梯都顧不上乘,直接跑樓梯下去。
司機按照約定在樓下等著馮斯乾,約摸是等累了,匍匐在方向盤上打盹兒,我沒驚動他,直奔自己的停車位。我估計馮斯乾待不久,沒去開酒店,就窩在車裡一邊觀察四樓的窗戶一邊犯困。迷迷糊糊之際,我從後視鏡發現了林宗易的身影,我起初認為自己眼花了,定了定神看清果然是他,林宗易的輪廓寬厚精壯,舉手投足很英武,氣質在人群內非常突出,基本是認不錯的。如果馮斯乾是成熟,林宗易則是熟透了,他極具熟男的風度。馮斯乾的英氣太重,林宗易更溫文爾雅,不得不說他自帶的風流韻味給整個人的魅力增色不少。
這類老舊小區,有錢的大老闆哪怕破產了都不住,他明顯是沖我來的,我鳴笛示意林宗易,他沒理會,腳步快又穩走向我那棟樓的大門,我情急之下打閃燈,照在林宗易臉上,一簇明晃晃的白光逼停了他,他止步循著光源望向我,我揮手,「林董。」
林宗易走到車頭,他俯下身打量,我穿著職業裝,標準的A字商務裙,他略有詫異,「韓助理沒放假?」
我推車門,「上車說。」
他沒動,「不請我上樓坐坐嗎。」
「坐不下三個人。」我脫口而出,「馮董在。」
林宗易挑眉,「韓助理道行不淺,怎麼,已經同居了嗎。」
我餘光看見四樓的窗簾毫無徵兆搖曳了一下,我慌亂扯住林宗易的皮帶,往車廂內一拽,他猝不及防失衡朝前傾軋,我難以承擔他身軀的重量,連同自己也失去了平衡,尖叫著踉蹌後仰。林宗易果斷攬住我腰肢,將自己的手墊在我身下,替我抵擋住下墜慣性對脊骨的撞擊,我感覺到他一僵,我放在椅子中間的墨鏡頂在他胯骨,發出咔嚓的斷裂響,他面容頃刻蒼白了兩度。
我大驚失色,「林董,你...」
我急忙坐起,摸索著檢查他是否受傷,手指剛觸及林宗易那處部位,又發覺不對勁,從他皮帶扣倉促撇開。
現階段我接觸的男人質量真是一個比一個猛,玄學這東西不信不行,我釣李文博時,同期有三個單子,酬勞最多的是國內三大頂級表演學院位於南方那所的客座教授,看上一個偽文青,導演系女碩士,沒日沒夜地胡來,他老婆看不慣了,跟我說他吃美國的進口藥,專門補氣的,讓我從這方面做文章,搞他個身敗名裂,李文博也是看男科的常客,那一批質量真差勁,雖然我是空手套白狼,半點實際的虧也沒吃,可精神上噁心啊,這年頭的極品越來越少了,快餐型男人越來越多了,沒成想一筆買賣我碰上倆極品,林宗易的傢伙也相當波瀾壯闊了。
馮斯乾的司機此時忽然鳴笛,震得我回過神,我立馬趴下,林宗易被我強行摁倒在駕駛椅,他躺平凝視我,我覆在他身上窺伺著窗內,馮斯乾並未掀開窗簾,僅僅是影子在上面一閃而過。
我鬆口氣,自下而上俯視林宗易,捂住他嘴提醒他噤聲,「好險。馮董的司機剛才下來了。」
他眼眸含笑,唇鼻在我掌心內似乎微微動著。
我想到至關重要的情況,「林董,您沒殘廢吧?」
林宗易的笑意漸漸凝固。
我以為他不高興了,立刻改口,「沒事,您有錢,能治好。憑您的樣貌,即使治不好女人也前赴後繼撲上來。」
他目光定格在我隱隱發涼的某處,仍舊無聲無息。
我低頭看,上衣紐扣不知何時崩開了,風拍在皮膚上,涼意由此而來。
我意識到這一幕的荒唐,頓時彈起,後腦勺嗑在了車頂棚,痛得眼冒金星,林宗易隨即也起來,伸出手揉磕傷的部位,「你想多了。」
我停住。
他一本正經說,「沒殘廢,而且應該一如既往好用。」
林宗易望著街道的夜色,我拘謹坐在副駕駛,氣氛過於微妙,我試圖找話題緩和氣氛,「林董沒有陪外面的女人嗎。」
我說完就後悔了,「外面的女人」這個形容令氣氛更微妙了。
林宗易沉默了一秒,他笑出聲,「我不是在陪韓助理嗎。」
他的領帶在糾纏中掉落在地,環繞住我腳踝,正好遮蓋了一半桑葉型的胎記,我手支著額頭,不解問,「林董放著良宵不度,找我幹什麼。」
他鬆了松襯衫衣領,「睡不著,想起韓助理的風情。與其空想,不如特意來見一見。」
我說,「風月場的美人數不勝數,我還能入得了林董的眼嗎。」
林宗易按下打火機,菸頭嘬著後,他探出搭在窗沿,半明半昧的火光在寒風中忽而放大又忽而縮小,「讓男人魂不守舍的美從來不是皮相。」
我撫平領結的褶痕,遞給他,「那是什麼?」
他一手接過領帶,朝窗外噴出一口霧,「是一種難以具體說清的味道,韓助理有這種味道。」
我沒忍住笑,「怪不得林董縱橫情場,您的甜言蜜語哪有女人不愛呢。」
林宗易指節彎曲,叩擊著真皮扶手,悶鈍聲在冷清的夜晚無比清晰,「我極少對女人說。」
我禮貌回復,「我的榮幸。」
林宗易抽完這根煙,收到一條短訊,我無意瞥了一眼屏幕,備註是黃堯,約他明天中午在望海樓見面。
萬利集團因為資不抵債被馮斯乾收購了,現在歸華京持有,黃堯目前是給華京打工,他沒理由聯絡毫不相干的林宗易,華京和索文一向沒有業務往來。
我不露聲色移開視線。
林宗易清空信箱,把手機揣回大衣口袋,「看來我今晚沒機會和韓助理有新的故事了。」
入夜的氣溫更涼,我搓了搓手取暖,「林董和女人的故事能寫一部百萬巨著了吧。」
林宗易若有所思,「也許千萬說不準。」
我笑得眼角彎起,「那實在不缺我這段故事了。」
他指尖的菸蒂被露水浸濕熄滅,他隨手棄出窗戶,「再長的故事,總要有一個結局。」
我恍然,「所以林董浪子回頭,準備尋覓林太太了。」
林宗易並沒回應我,他推門下車,在反手關車門的瞬間,將大衣留給了我。
袖口還殘留他的氣味和溫度,我握住,披裹在肩頭。
凌晨一點的時候,馮斯乾下樓了,他彎腰坐進后座,司機載著他駛出小區。我確定他不會再返回,才飛快跑上樓,直到洗完澡我手機依然風平浪靜,馮斯乾始終不曾聯繫我。
轉天上午十點鐘我就堵在望海樓門口,林宗易是十二點整出現,我不緊不慢尾隨在他身後,到達二樓他進入了207包廂,我攔住一名點餐的男侍者,「你們老闆娘在嗎。」
服務生認識我,上次聚會他負責包間送菜,「您是老闆娘的朋友對吧。」
我問他,「202是套間?」
他說,「對,201和202是打通的。」
我指著207,「你想辦法請裡面的客人去201或者202,我在他們隔壁。」
服務生說,「我爭取。」
我躲在對門包廂的門後,大約五六分鐘的工夫,服務生引領林宗易和黃堯從207出來,走進202包廂。
他朝我這邊比劃手勢,我緊隨其後,反鎖了201的房門。
蔣芸那天告訴我,她老公是退居二線的副職,給房產公司批劃地皮的,實權不小,油水也挺大,一心往上爬可沒成功,就從商了,不過安插了一些人脈,給自己經商開個綠燈,蔣芸這家酒樓名氣打得很響,她老公授意她高價從前任老闆手中盤下來,目的是跟這群有頭臉的人打交道探口風,有什麼消息提前應對,凡是和權沾邊的圈子,各種明爭暗鬥,水深著呢,除非玩權謀的手段特厲害,否則給同僚當墊腳石人家都嫌棄你蠢。
而這間套包就是蔣芸接手後打通的秘密場所。
我拉動窗台的遮陽板,帘子降下的同時,牆上的一幅國畫緩緩升起,露出一扇長方形的單面玻璃,恰好對準202包房的餐桌,林宗易背對我,黃堯正擺弄熱水裡溫著一壺貴州茅台。
「林董,跟著您長了不少能耐,狡兔三窟這招,竟然能用得這麼漂亮。」
林宗易耐人尋味笑,「馮斯乾在大局上的謀略,幾乎每一環都無懈可擊,我自認和他打個平手也勉強,但唯獨有一個弱點,他半寸下風也不肯落。一旦我表現出對萬利勢在必得,他即便不感興趣,也會千方百計爭奪。」
黃堯大笑,「這塊燙手山芋,他不吞也要吞了。」
林宗易問,「併購到什麼程度了。」
黃堯拎起酒壺給他斟滿,「馮斯乾如今接管了萬利集團的大部分,最多一個月就能全盤接管。林董,他可是商場上的老狐狸,我有些擔心他會查出這裡的門道。」
林宗易指腹蘸著酒水,在桌上一筆一划寫下一個字——制。
黃堯說,「那恐怕要林董您親自出手了。」
林宗易飲著酒,「馮斯乾謹慎,萬利旗下待開工的項目他不可能放任不管,至於早已完工的項目他沒空再查,只要他在收購合約上簽了字,萬利遺留的任何一樁歷史隱患,都足以給他一擊,他作為董事長是無法脫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