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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墮落我懷裡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傍晚六點鐘,我在蘇岳樓的門前下車。

  我看了一眼手機信箱,沒回復,不過後排的泊車位有一輛奧迪A8,停在櫥窗下很隱蔽的角落,車牌號挺眼熟,我收回視線推門而入。

  迎賓小姐引領我上樓,我心不在焉環顧著四周,蘇岳樓的環境不錯,是一間間單獨的小包廂,八九平米大,一屋一景,主題對應「松竹蘭菊梅」的裝潢,極具格調。

  我問她,「隔音行嗎?」

  迎賓小姐一愣,「會有些吵,關上門就好了。」

  我手插進口袋開啟錄音,「我那扇門別關。」

  她又是一愣。

  紀維鈞預訂了6號包廂,他點了餐等我,我在他對面落座,「紀總,讓您久等了。」

  他親手給我斟了一杯餐前茶,「男人等女人不是天經地義嗎?」

  我微笑,「您真紳士。」

  我接過茶杯,他又用公筷為我布菜,「蘇岳樓的幾道招牌,應該合你的口味。」

  我並未夾碟子裡的梅香排骨,而是開門見山問,「紀總,這頓飯不單單是熟悉一下那麼簡單吧。」

  我乾脆,紀維鈞也利落,「韓助理的過往,我略有耳聞。」

  我面色當即一變,「紀總調查我?」我又想到什麼,「是馮太太告訴您的。」

  紀維鈞否認,「我來見你,她不知情,希望韓助理也守口如瓶。」

  這男人夠陰的,他都沒和殷怡商量就準備收買我對馮斯乾出手,看這架勢,他是打算奪取華京就將殷怡踹了。

  我沒吭聲。

  他擦拭一雙嶄新的烏木筷,「我沒有關注過韓助理,直到那天親眼得見馮董對你的態度,我才產生了興趣。不瞞韓助理,我一直尋求志同道合的夥伴,在華京大幹一場。我相信你能理解大幹一場的含義,屈居人下不是我的志向。」

  我若有所思與他對視,「紀總如此信任我,不怕我出賣您嗎?」

  他不慌不忙問,「韓助理為什麼出賣我呢。」

  我回答,「因為我是馮董的人。」

  「不。」紀維鈞推翻我的定義,「我們不是誰的人,我們是金錢的人。」

  我注視著他,「那紀總,徵詢過馮太太的意見嗎。」

  紀維鈞反問,「為何徵詢她的意見。」

  我裝作若無其事扯上林宗易,「有傳言林董對華京也很雄心勃勃。」

  他深意十足直視我,「我喜歡吃獨食,獨食肥,韓助理喜歡肥的還是瘦的呢。」

  我眯著眼,沒出聲。

  紀維鈞端起一盅煮了許久的青梅酒,分別倒進我們兩人的酒杯,「韓助理做這行,一年賺得了一套房子嗎。」

  我如實說,「賺不了。」

  他笑了,「我可以許諾你十套房,地點隨你選。」

  我攥著杯子,五指開始收緊。

  紀維鈞察覺這個細節,他趁熱打鐵,「只要韓助理肯合作,錢不是問題。撈一票去享受人生,不是很好嗎?你這行青春飯,又能吃多久呢。馮斯乾不是善茬,與其得罪他,不如上我這艘船,你我無冤無仇,我沒道理虧待你。」

  我欲言又止,最終咬著牙沒說話,本想舀一勺湯,可手抖得厲害,只好又放回原處。這一系列神態和形體我演繹得格外精準到位,任憑眼力如何毒辣的人,也分辨不出我的真偽。痛快答應不免太假,可太過遲疑了證明我的顧慮大,假如馮斯乾背地裡詐我,我大概率會嚇得吐口,紀維鈞肯定不放心。所以既要表現出膽子大,渴求金錢,又要表現出深思熟慮,力求萬無一失的慎重。

  他從頭至尾緊盯我的神情,沒錯過一絲一毫的變化。

  好半晌,我顫音問他,「紀總說到做到嗎。」

  紀維鈞頓時鬆了口氣,笑容也跟著放大,「我就知道韓助理是聰明人,怎會嫌錢多呢。」

  他舉起酒杯,「韓助理,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我也舉杯,「合作愉快,紀總。」

  我們喝完這第一杯也是最後一杯酒,我提出告辭,紀維鈞沒強求,我藉口去洗手間沒有和他一同離開,直接進入隔壁7號包。

  我悄無聲息穿過兩扇仕女屏風,窗柩下鬱鬱蔥蔥的竹葉交叉虛掩成一片竹林,在錯落幽深的竹林盡頭,林宗易捧著一隻缽盂,興致盎然餵池子裡的幾條金魚,一旁酒桌只擺放了三四樣清淡的素菜和糕點,尚未動過,正中央鼎爐內檀香繚繞,散發出十分厚重的木質香。

  林宗易雖然風流,但必須承認他本人其實極為持重,這樣雅致明亮的場所特別襯他風韻。而不像馮斯乾,只適合沉鬱濃暗的色彩,越是黑暗深刻,他的氣度越是勾魂。

  我佇立在林宗易身後,伸手抓缽盂里的魚食,「林董都聽到了。」

  他笑而不語。

  我說,「您外甥女的情夫,胃口夠大,看來馮太太遇人不淑,自己的丈夫薄情,情夫又虛情假意。」

  林宗易漫不經心撒了一把魚食,「虛情假意倒談不上,野心確實過了。」

  我觀賞水面奪食的魚,「尤其是不該有的野心,都貪到林董的頭上了。」

  林宗易自始至終都很平靜,「你什麼想法。」

  我看著他,「我不懂圍魏救趙,可我懂養虎為患。」

  他也看著我,「斬草除根是嗎。」

  我繼續餵魚。

  林宗易挑眉,「倘若馮斯乾的位置有朝一日不得不讓位,你願意那個人是我。」

  我搓捻掉指尖的魚腥味,「我覺得林董比紀維鈞可靠。」

  他笑著說,「你是擔心馮斯乾沒解決完就敗了,或者他並無意向幫你解決,賣我一個人情,換取我替你平息麻煩。」

  我默不作聲。

  林宗易撂下缽盂,「你的確是一個很機靈的女人。」

  他轉身往餐桌走,「但你知道紀維鈞的作用嗎。」林宗易抽出紙巾擦手,「制衡。拔掉他,指向我的殺氣就太重了。」

  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索文的實力是強勁,可與華京抗爭還是稍遜一籌,殷沛東打下的江山非常堅實,馮斯乾更是難得一遇的商業將才,林宗易看中華京,馮斯乾也知曉他的企圖,他們之所以劃下楚河漢界,是由於紀維鈞暗中結黨挑釁馮斯乾的地位,又涉及殷怡,殷怡是極其關鍵的棋子,如果她為紀維鈞豁出去了,馮斯乾的處境會很棘手,他當務之急是扳倒紀維鈞,一旦紀維鈞廢了,他會馬上與林宗易正面交鋒。林宗易自認眼下不是良機,因此利用紀維鈞拖延一陣。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沒再多言,即將走出包廂時,林宗易叫住我,「我很好奇,你費盡心機剷除紀維鈞,真實目的是出於什麼。」

  我背對他,走廊外夜色闌珊,燈影像長長的水泊,從一端流瀉到另一端,「林董剛才不是猜出了嗎。」

  他說,「僅僅是這些。」

  我不假思索,「對。」

  林宗易似笑非笑飲了一口清酒。

  我偏頭打量他,「不然林董認為呢?」

  他語氣平淡,「我認為你最好把控自己一些。」

  我蹙眉。

  林宗易摩挲著杯壁鐫刻的牡丹雲紋,耐人尋味的口吻,「感情這檔事,變幻莫測。」

  我又走回他身邊,「林董,男女之情的遊戲我是專家,我用自己的方式搞定了幾十起,從未翻過船。」

  林宗易上半身後仰,有一搭無一搭敲擊著瓷碟,「你看我呢?」

  我不解,「您什麼。」

  他又驟然前傾,手撫過我面頰,「我經歷過的風月起碼上百起,不是照樣被韓助理激起了波瀾嗎。」

  林宗易是我畢生所見中最擅長逢場作戲的男人,遊刃有餘,逼真至極。

  我望進他眼底,「林董很喜歡我這顆淚痣。」

  他食指仍撫摸著痣,眉間笑意深濃,「我更喜歡擁有這顆淚痣的女人。」

  我面無表情拂開林宗易的手,從包廂離去。

  回家途中我特意繞遠路過公司,發現馮斯乾辦公室的燈光還亮著,我打開手機屏幕,時間顯示八點半。

  我猶豫了幾秒,下車走入大樓,乘電梯直達辦公室,我步伐極輕走進去,屋裡整齊空蕩,馮斯乾並不在座位上辦公。

  「馮先生?」

  我接連喊了兩三聲都無人回應,正要進裡間的浴室查看,一道男音忽然從後面傳來,「找我幹什麼。」

  我猛地回頭,馮斯乾竟然站在我背後,他居高臨下俯視我。

  「馮先生!」我整個人跳高,躥上去掛在他身上,馮斯乾下意識托住我身子,防止我墜下摔倒,當他掌心扣住,我和他同時一僵。

  他拿開的一刻,我說,「不要拿開。」

  馮斯乾動作一頓。

  我面孔無聲無息沉入他頸窩,「我從沒對任何一個男人,像對馮先生這麼用心,這麼迷戀。從前是假的,這次是真的。」

  他抱著我沒有撒手,乾燥炙熱的手掌虛虛實實貼在我脊背。

  「我想看你為我發瘋,不能自控。」我吻上他的胡茬,「我想看你運籌帷幄半輩子,卻掌控不了自己的心。」馮斯乾的每一根胡茬我都認真親吻,細細密密的吻像雨點。

  「我最想看馮先生從高處墮落,墮落在我懷裡,痴癲上癮。」

  他胸口像劇烈的漲潮般大起大落,我吮住他唇瓣,他有剎那的抗拒,可剎那過後還是被我鑽了空子,我說,「你抽菸了。」

  他喉結上下滾動。

  我咂吧舌尖的味道,「喝了咖啡,對嗎。」

  馮斯乾似乎無比乾渴,嗓音也喑啞,「下來。」

  我雙腿盤在他腰間,「我不下。馮先生總是口是心非了。」

  他情不自禁收縮起腹肌,仿佛我的觸碰讓他很癢,又麻又脹。

  我意猶未盡舔著嘴角,「以後他們下班了,記得在辦公室等我。

  馮斯乾的呼吸越來越重,他沒有答覆。

  我埋在他耳畔發笑,「我傍晚去見了紀維鈞,還邀請了林宗易在隔壁旁聽,他暴露了自己的心懷不軌,林宗易沒有表露要動手的打算,可紀維鈞的野心他未必能容,只是他不動而已,不會攔著我動,馮先生躲在幕後看戲就可以了。」

  他閉上眼平復片刻,往沙發走了兩步,將我放下,隨即扯開領帶丟在地上,然後拿起掛在衣架的外套,「自己回去。」

  我目送馮斯乾離開辦公室,嘴邊噙著笑。

  我和閆麗掐完架的轉天,她就被調到後勤部,負責給全公司員工送快遞和印材料,等同於打雜。閆麗可是一流的大美女,曾經差點嫁給一位79歲的富豪,要不是結婚前夜老頭兒死了,她早就躋身闊太行列了,骨子裡傲氣極了,哪能忍受這種待遇,領了半個月工資便辭職了。她前腳走,公司後腳傳言四起,馮董是為了幫我出頭,才把經常針對我的閆麗給開了,和她關係最鐵的張琪也未能倖免,三薪的年終獎一毛沒給,她在辦公室里抱怨,趙秘書當場說馮董給她留了面子別不識好歹,張琪灰溜溜也辭職了。這下所有員工都明白了,馮董對我還真是不一般。

  最提心弔膽的非莉亞莫屬,下班她攔在格子間門口給我道歉,我慢悠悠剪指甲,問她,「你設的賭局,你猜我能贏嗎?」

  莉亞強忍脾氣,「能啊,你韓卿有什麼辦不成的。」

  我把指甲刀塞抽屜里,拎包起身,與她擦肩而過的一霎,我駐足目視前方,「從今往後,嘴巴乾淨點。你不了解的人,別惡意揣測。」

  我說完揚長而去,等電梯的時候,我聽見莉亞砸了她新買的保溫壺。

  之後兩日,馮斯乾陪同市裡的考察組在華京總部和分部進行資金與市場調研,江城濱城來回奔波,趙秘書隨行,我根本沒機會見到他,好不容易勾起的火苗萬一平復,再妄圖點燃至少比之前多花費兩倍的力氣,馮斯乾在情慾上的自制力相當驚人,這代表他很難在同一個陷阱跌倒兩次。

  我給趙秘書打了一通電話,詢問馮董是否在江城。她告知我馮董晚上去蘇岳樓用餐,考察組組長是上海人,馮董訂了一桌本幫菜。

  我當即生出一個很有把握的謀算,或許林宗易教我的招數藉助酒局效果會更棒。

  我打定主意先回了一趟家,我住處偏,從城西到城南上班堵一個小時是常事,所以早高峰很少開車了,不過今天我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是務必開車去蘇岳樓,並且還得喝醉,但只能六分醉,爛醉會影響我的發揮。

  馮斯乾對閆麗下狠手,唯獨絕口不提我外面那堆恩怨,很明顯他始終處於權衡利弊的階段,他動心了嗎?絕對動了,是我的火候不夠足,還沒徹底打破他的底線。

  我挑出衣櫃裡一件純黑底白牡丹圖案的改良版旗袍,高開叉,深V領,背部是X型綁線,細膩的肌膚被長發半掩,狹窄直挺的脊骨也若隱若現,金絲帶束腰拔高臀線,一走路風情萬千。這件是我專門鎮場子的,輕易不穿,一出場百分百艷壓群芳。

  我又化了一副濃艷的妝面,七厘米的紅色高跟鞋搭配旗袍,直奔蘇岳樓。

  我推開2號雅間的房門,裡面此時正推杯換盞,煙霧熏燎的深處,我瞧見了馮斯乾,他在酒局上話不多,可今晚顯然多灌了幾杯酒,臉上神色不大自然,有淡淡的醉意,我清楚他酒量不行。

  正對門的男人看到門外的我,先是一怔,接著和一側的男人面面相覷,「張組長,您安排的?」

  男人一邊盯著我一邊猛吸菸,「這樣靚的貨色,我可沒處淘換,是馮董請來助興的吧?」

  男人一琢磨,必定是馮斯乾,商人愛玩,而且敢明目張胆去玩,其他領域的男人無論多麼有頭有臉,玩都要避諱著,否則會出事。他對馮斯乾讚不絕口,「馮董,會辦事啊。」

  馮斯乾已經沒有半點心思同他們應酬,他目光投向我,連眼中的醉意都一鬨而散,他用那種野蠻冷冽的眼神,刺穿我的皮與肉。

  他沒見過這樣的韓卿,高調嫵媚卻絲毫不低俗,美得張揚攝魄。

  我一開口,馮斯乾的眼眸又陰鬱了兩分,「馮董。」我拉長音,腔調嬌軟,走到他椅子旁,俯下身,「您不給我介紹介紹呀?」

  馮斯乾一言不發望著我。

  我直起腰,「我是馮董的助理,叫我卿卿就行。」

  「卿卿...」他們大笑,「好名字啊,馮董好眼光吶。」

  馮斯乾的視線依然沒有脫離我的臉。

  男人湊近我,小聲問,「哪個親啊,是親親嗎?」

  我笑得媚氣,手臂掠過馮斯乾面前,指腹在男人的虎口一戳,「是卿卿。」

  馮斯乾的臉色這時沉得不能再沉了,他深吸氣,看向桌上的杯盤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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