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捨不得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殷怡這番威脅軟中帶刀,我完全邁不動步子了。
她拎起皮包,將三張鈔票墊在托盤底下,隨即站起,「偽裝成一條聽話的狗,騙取我父親信任,一步步偷天換日斂財奪權,瞞著所有人變成一匹狼,他不應該罪有應得嗎?」
我看著她。
殷怡冷笑,「馮斯乾從來不是狗,他一直是狼,無所不用其極鳩占鵲巢,把喝人血當成樂趣,尤其玩借刀殺人這招天下無敵,」
我只覺頭皮一陣陣惡寒,辨不明孰是孰非。
「我不管你撞見什麼,聽見什麼,希望韓小姐遵守契約,我給你酬勞,你替我做事,我和他之間我是弱勢,你的道德感千萬別給錯人。」
殷怡說完,拉住一名路過的侍者問洗手間的方向,然後揚長而去。
我閉上眼定了定神,離開咖啡廳。
我上車不久,殷怡也現身了,她站在屋檐下打了一通電話,緊接著一輛奔馳SUV泊在門外,型號顏色和馮斯乾某一輛座駕一模一樣,車牌號B6打頭,馮斯乾的是B8,駕駛位男人僅僅露出半張臉,戴一副金絲眼鏡,我頓時認出是紀維鈞。分公司的一把手如此高調,和大老闆開同款,明顯是不服氣,給馮斯乾難堪。
我打開相機功能,連續拍了幾張,保存進相冊。殷怡那句鳩占鵲巢,暗示馮斯乾為權勢搶了屬於紀維鈞正牌老公的位置,紀維鈞輸就輸在不懂收斂,野心外露,殷家認定他不容易掌控,殷家需要的女婿必須有才幹,又甘為傀儡。馮斯乾不愛殷怡,她出軌他不介意,但這個姦夫的存在卻危及了利益,之所以沒剷除紀維鈞,他執掌華京期間恐怕做了不少不可告人的勾當,紀維鈞在華京同樣有自己的勢力網,一旦發生對峙,驚動了董事局,深入追查兩敗俱傷。
我心煩意亂點燃一支煙,降下車窗,使煙霧向外溢散揮發。
沒錯,我會吸菸,那個下大雪的早晨,我故意裝作不會,是我看到馮斯乾在我索要香菸的時候表情並不好。他不喜歡女人濃妝艷抹,討厭女人骨子裡有野性,他很傳統,過度剛烈自我,而傳統的男人對抽菸和紋身的女人一向沒有好感。
其實抓殷怡的馬腳,馮斯乾手到擒來,用不著我出馬,他答應我提出的交易,肯定想要借我手去辦他不能辦的事,他一點不沾血,依然保持風度,並且扮演受害者。
我朝車頂棚吐出一縷煙,林宗易與馮斯乾不合,手段似乎也難分伯仲,他畢竟是殷怡的親舅舅,我要保全自己,只傍上馮斯乾不行,更不能得罪殷怡,雙面間諜還得做下去。
我心事重重回到華京,剛從停車場出來,看見門口聚集著一大批記者和攝像師,正在千方百計湧入辦公樓,保安和前台連成一堵牆,豎起抵禦的防線,可仍舊面臨隨時被攻破。
我沿著樓梯邊緣上去,一個記者發現了我,「是華京的員工!」
他們舉著話筒沖向我,保安試圖掩護進門,可根本來不及,頃刻間我被巨大的蠻力拽下台階,包圍在中央,場面一度擁擠混亂。
為首的記者看清我胸前的標牌,「您是馮斯乾先生的助理是嗎?工地傷亡的事故曝光後,華京集團遲遲不發聲,是否因為監管不力心虛呢?」
另一名記者擠到我身邊,「您能代替馮董事長發言嗎?詳細解答南區建築樓盤的事故原因。」
我蹙眉,華京集團涉獵哪些領域,我接單之前調查得一清二楚,房產,進出口貿易以及食品產業,在安全性能和衛生標準上從沒出過差池,市場口碑極佳,這次的問題爆發太突然了。
我壓根不知道什麼情況,腦子飛快運轉著,「我是馮董事長的生活助理,企業經營我不參與,目前起因在排查中,請大家給點時間,華京集團自從上市以來負面新聞是零,只要是我們的過失,必然會給大眾一個合理的交待。」
記者不依不饒,「那馮董事長為什麼不接受我們採訪呢?」
我望著她,「您的本職是採訪,馮董的本職是處理危機,現在事故待查,您耽誤得起嗎?」
後排的記者將話筒從上方對準我,「聽說華京打算競標市中心的綠化工程,事故之後會放棄嗎?」
我充滿深意答覆他,「競標,競是關鍵,商人都信奉兵不厭詐,華京有底線,並非全部企業都有,我們會查明這節骨眼的事故真相。」
我趁著他們議論的工夫,跑進公司大堂,保安很快又重新堵住入口。
我乘坐專用電梯上樓,進入董事長辦公室,馮斯乾倚在吧檯前泡茶,我反鎖了門,他聽到聲響,動作止住。
我把手機撂在翻開的文件夾上。
他不緊不慢坐回辦公椅,「這是什麼。」
我脫掉大衣,半身裙的腰線提高,白膩纖細的大腿若隱若現,「馮先生自己看,是一個大驚喜。」
馮斯乾指腹劃開屏幕顯示的相冊,從頭至尾面不改色,他瀏覽完,手機推回我手邊,「沒什麼可驚喜。」
我故作驚訝,「您早就清楚馮太太的婚外情嗎?」
「少玩這套。」他直接戳穿我,「這點東西,糊弄不了我。」
我楚楚可憐的模樣,「蘇立下通牒了,如果我一周內不滾出江城,她就要我臭名昭著。」
馮斯乾沉默喝茶。
我挨過去,從背後抱住他,下巴貼著他臉,「我願意以身相許——」
他絲毫不為所動,挪開轉椅從我懷中抽離,開始伏案辦公。
我奪下他的筆,「馮先生...」
他凝視我,「沒有任何人在我這裡具備空手套白狼的本事。」
我問,「您要什麼。」
他後仰,笑著審視我,「你有什麼。」
我扭動腰肢,一臉風情款款,「美色,體香,無辜的眼淚和精湛的演技。」
馮斯乾言簡意賅,「最好你的長處能夠誘敵,解決對我不利的人。」
我恍然大悟,連翹起的食指皆環繞著風情,我勾住一旁煙盒,銜出一根煙,含在唇齒間,「馮先生犧牲我,心裡捨得嗎?」
我嘬著火,餵到馮斯乾嘴邊,他看了一眼被唾液浸濕的菸蒂,又看了一眼我,半晌沒動。
我坐在他膝上,裙子廝磨間越撩越高,直至要乍泄,馮斯乾垂眸,掠過我腿部吹彈可破的肌膚,我說,「親都親過了,抽根煙還計較嗎。」
他兩指夾住,猛吸了一口。
「誘敵沒什麼,不過我得換個方式。」我糾纏著他身體,像雨後的藤蔓糾纏著樹枝,「認識了馮先生,世上男人再入不得我眼了,即便只做戲,他們都不配我一笑。」
馮斯乾嗑了嗑菸灰,「什麼方式。」
我笑了,「你果真不捨得,對不對。」
一雙烏黑的眼眸漾著極盡風韻的水汽,仿佛兩股春潮入內,悄無聲息含著,再悄無聲息瀉出,將途經之人淹沒,淡藍色的煙圈瀰漫出調情的味道,馮斯乾又接連吸了兩口,他口腔使了大力氣,吸到胸膛也鼓起,「妖精。」
他掐住我脖子,「韓卿,你挺像個妖精。」
他沒有用力,粗糙的繭子摩挲過,我更軟得不成樣,趴在他肩膀,朝他耳朵里吹氣兒,「我是妖精,馮先生是降妖的法師,我縱然有三十六計,也逃不出你的網,敢不敢降服我。」
馮斯乾舌尖抵出一片菸絲,濃烈的霧繚繞我鼻息,「有把握的方式,你可以用。」
「失手了呢?」
還有多半支煙,他沒繼續抽,碾滅菸頭,「你不是戰無不勝嗎。」
就在這時,趙秘書風風火火闖進來,竟然忘了敲門,她目睹這一幕,整個人愣住,條件反射似的調頭,準備退出辦公室,馮斯乾叫住她,「什麼事。」
趙秘書背對我們,「馮董,查清原因了,工地爆破的引線裝置不當,導致爆炸威力增大,炸傷了工人,我詢問了負責引爆的技術工,他說裝置被人動過。」
馮斯乾推開我,整理好襯衣上我壓出的褶痕,「報告拿來。」
趙秘書把現場事故圖遞給他,馮斯乾接住,「記者打發了嗎。」
趙秘書回答,「韓助理打發了。」
馮斯乾翻資料的手一頓,他抬起頭。
趙秘書說,「韓助理湊巧回公司,被記者攔住,當場交涉了幾句。」
馮斯乾看向我,我笑容明艷點頭。
「亂說了什麼。」
我立馬不樂意了,「我是您的人,還能害您嗎?」
馮斯乾糾正,「你是我的助理,不是我的人。」
「助理不是人啊?我地位不如老闆高,不代表我沒有人類的尊嚴。」
馮斯乾習慣了我逮住機會就勾搭他的行為,他沒再理會,簽署好文件,「賠償儘快落實,封住輿論,另外盯緊索文,這件事的幕後黑手大概率是林宗易,他想阻止我競標上面的工程。」
他吩咐完,示意趙秘書出去,當辦公室再次剩下我們兩人後,馮斯乾拾起桌上座機,撥通了公關部內線,「大堂的聲頻錄像發我郵箱。」
他掛斷電話等待了片刻,電腦提示音響起,他操作點開,波瀾不驚看完全程,關閉了電腦。
我俯下身,攤開他的左手,小拇指在他掌心跳躍著,一下下撓癢,「怎麼獎勵我呀。」
馮斯乾平靜注視我,「你應變能力不錯,怪不得引誘了那麼多男人。」
我眼神媚氣極了,柔柔軟軟地捂住他嘴,「我以後只引誘你,不讓馮先生吃醋了。」
他拂開我,起身摘下外套,「你下班了。」
我也起來,「那你呢。」
馮斯乾繫著領帶,沒回應。
我悄悄握住手機,點擊錄音,撒嬌摟住他,「我不許你回家。」
他佇立在我和牆壁中間,試衣鏡里是我們重疊相纏的身軀。
「我要你來我家。」我臉頰抵在他寬厚脊背,「或者晚上去你家。」
耳畔傳來馮斯乾堅實沉重的心跳,他良久沒出聲。
我小心翼翼儲存,將錄音發送給殷怡。
馮斯乾走出辦公室,在外面過道遇上了正趕來的紀維鈞,他止步。
紀維鈞春風滿面迎上來,「馮董。」
我透過玻璃窗張望,紀維鈞穿著的衣服不是咖啡廳那身了,是一套淺灰色的西服,馮斯乾打量他,「紀總在江城,比我還繁忙。」
紀維鈞笑裡藏刀,「馮董忙公務,我忙點私事。」
馮斯乾也笑,「辛苦了。」
我思索了幾秒,拉開門出去,「馮先生!」我一邊喊他一邊扯住他袖子,「領結歪了。」
我伸手,白皙綿軟的手指擺弄他領口,十分嫻熟撫過喉結和鎖骨,一看就是經常摸,「瞧你忙成什麼樣了,要不是我提醒,在下屬面前不影響形象嗎。」
馮斯乾下意識迴避我,我立刻收緊力道,他察覺到,略微停頓,我不著痕跡使了個眼色。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一言不發任由我。
我理正領帶,手未曾收回,輕輕摁在他胸口,「少喝酒啊。」
我像是一個依依不捨叮囑丈夫的新婚妻子,那樣溫柔體貼,馮斯乾大約沒有感受過這種氣氛,他臉色也隱約有些不自然,「嗯。」
紀維鈞眯著眼,鏡片後精光一閃而過,並沒多言。
我踮起腳,「喝醉了睡覺,要夢到我。」
馮斯乾皺眉,語氣不輕不重,「又失分寸。」
我小聲反駁,「下次注意。」
他和紀維鈞走進電梯,我跟在他身側,按下數字1,電梯直達公司後門,我確認四周沒有記者埋伏,揮手讓司機開過來,馮斯乾坐進賓利后座,紀維鈞也坐上第二輛奔馳,司機正要發動引擎,我上半身忽然探進車窗,在馮斯乾鼻樑上烙下一吻,「戲真嗎?」
他看著我,好一會兒才開口,「你覺得真就真。」
我莞爾笑,「會不會被我說中了,馮先生最後假戲真做,無可救藥愛上我。」
他雲淡風輕望向窗外,沒有說話。
我後退半米,目送汽車駛離,紀維鈞緊隨其後,當經過我身前,他揭過擋風玻璃目光定格在我身上,籌謀著什麼。我假裝沒發覺,轉身返回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