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馮先生不要假戲真做
2024-10-04 17:47:22 作者: 玉堂
我隔著煙霧凝視馮斯乾那張臉,一個連風平浪靜時都滲透出殺傷力的男人,我竟然會膽大包天勾引他。
我失策了,作為屢戰屢勝的業界傳奇,行業標杆,恐怕過不了馮斯乾這一關了。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我是美人難過英雄關,我有通天的道行,也禁不起他的修行。
馮斯乾揭過重重白煙,我每一個細微的波瀾都納入他眼中,成為他破譯謎題的樂趣,「聰明又美麗的女人,一張臉分明寫滿欲望,還故作天真,她是獵人,也是更狡猾的獵人網中的獵物,很難不被注意。」「他撣了下菸灰,「知道林宗易為什麼點名要你嗎。」
他站起,從桌後一步步走向我,踏著江城的陽光,也翻動著我心底的風浪。他介於光明和陰暗,地獄與天堂,我終於明白什麼是生死一念,我見識過那麼多厲害的男人,他們同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只有馮斯乾,他的心狠手辣蟄伏於不見天日,流露一刻又深刻至不加掩飾,我感受到他的魄力,一種極致壓迫的,逼懾的,來自他骨子裡的烈性和膽氣,毫不留情吞噬了我。
「攻克男人最強悍的武器,自然有無數人渴望最大化利用這副武器。」他停在我面前,食指挑起我下巴,「低俗的媚態供過於求,最是風情難得。想要算計我,成功與失敗都是錯,失敗你一無所獲,成功也僅僅是片刻,我清醒後,喜歡親手毀滅圖謀不軌的敵人。」
馮斯乾鬆開手,噴出最後一縷煙霧,把菸頭捻滅在菸灰缸內,「除非,你有能耐令我永遠不清醒。」
我完全慌了神,「我沒有攻克。」
他越過我,不疾不徐拾起古董架的花瓶,把玩上面精緻的木雕紋,「能留在我身邊,已經是奇蹟了。」
「馮先生。」我雙手緊握,「您會處置我嗎。」
馮斯乾坐回沙發,「怎麼,害怕了。」
我小心翼翼抓住裙子,蹭掉掌心裡的汗漬,「我沒有交給馮太太任何對您不利的東西。」
他右腿交疊在左腿上,含笑審視我,眼神里儘管沒有半點慍色,可幽深犀利,仿佛洞穿我的一切,不論是假面的靈魂,或是善變的面孔,在他的判斷下都無所遁形。
「你是指泳池共浴的錄像嗎。」他漫不經心拂掉西褲上沾染的塵埃,「錄像到她手上,我也有辦法逆轉劣勢。」
我喉嚨哽著一口氣,在胸腔橫衝直撞,只覺死裡逃生。
蘇立的出現搞得我焦頭爛額,一心要交差迅速抽身,幸好撞上了殷怡紅杏出牆,我思維混亂選擇及時剎車,沒有在情急之下冒險搏一把,導致無可補救的局面。馮斯乾的手段比殷怡毒辣百倍不止,殷怡用最不高明的計謀傾覆他的船,是沒有出路的。一旦我交出相片,徹底站錯隊,殷怡前腳出手脅迫,後腳馮斯乾就能把我送進局子,憑他的身份倘若指控我詐騙未遂,我連辯駁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此時站在這裡垂死掙扎了。他們夫妻的較量,馮斯乾顧忌殷怡的背景,殷怡忌憚馮斯乾的陰狠,雙方牽制又不敢貿然撕破臉,在關鍵時刻必然犧牲我這個局外人平息戰火。
我如今掌握了他們不為人知的複雜關係,這艘船不是容易脫離的。
我走過去,「我願意贖罪。」
他看著我。
我心臟狂跳,馮斯乾抬起手,將我的頭髮捋到耳後,他溫熱的唇觸碰一枚酒紅色耳環,我們相距半寸,我稍稍一動,耳環搖曳,便被他吻上。馮斯乾的分寸一向拿捏得極其好,我誘人於明處,他撩人於無形,「拿什麼贖罪。」
我情不自禁窒息,又難以自抑,他身上的味道太蠱惑,一半冰冷,一半滾燙,凍著我,也燒著我。
他指尖似有若無撥動我耳垂,「考慮清楚再說。」
馮斯乾整理好西裝,拿起文件朝辦公室的門口走,「馮先生。」我拉住他袖口,他側身看我。
我需要求證一件事,才能確定我贖罪的籌碼。
我望向他,「我拽你下水池,你是真的招架不住我,還是將計就計。」
馮斯雖然清瘦,可身板結實,個子又高,我哪怕用盡全力拖他,如果他不順從,並非穩不了平衡,岸上地滑,我得手是情有可原,男女力量懸殊,我失手也理所應當。
他沉默著。
良久,馮斯乾從我手中抽出自己袖子,「你拽得動我嗎。」
我眼睛一亮,「所以馮先生是將計就計了?」
他背對我,「看你究竟有什麼花招,似乎還不賴。」
馮斯乾腳步聲在走廊漸行漸遠,我回味過來他的含義,嘴角浮現出一絲笑。
下午殷怡聯繫我,約我在咖啡廳見面,我接到電話愣了一下,本想拒絕,可她不等我回復,乾脆掛斷了。
我預感不妙,肯定發生了意外狀況,現在我的處境兩難,給馮斯乾挖陷阱是自尋死路,背叛殷怡,她也能讓我混不下去,馮斯乾就算放我一馬,我得罪了殷怡,他也未必施於援手。
最明智的抉擇,是傍那條更粗的大腿。
我打定主意,直奔馮斯乾的辦公室,我進門時趙秘書在匯報工作,我和她對視一眼,她看出我有事,立馬停止了。
我走到馮斯乾身旁,「馮先生,我想請假。」
趙秘書合上文件正要離開,馮斯乾制止她,然後繼續交待公事,沒有理會我。
「市裡的工程項目,索文拿下內定名額,消息準確嗎。」
趙秘書說,「市場部經理在飯局上聽到的風聲,十有八九是準確的。」
馮斯乾笑裡藏刀,「看來林宗易要報萬利的仇了。」
「與上面合作,報價不好開口,充其量是打名聲,華京名聲在外,無所謂這條渠道了。」
馮斯乾揉著眉骨,「索文缺名聲嗎。」
趙秘書沒吭聲。
馮斯乾從指縫內看她,「名聲和金錢從來無止境。沒有人抗拒名利的誘惑。商場如戰場,隨時風雲四起,和公家合作是為以後四面楚歌時鋪生路。」
趙秘書問,「咱們競標嗎?」
馮斯乾笑著說,「宗易看中的,我不爭一爭,他贏了也索然無味。」
我在一旁局促不安,平常他和下屬對話不超過十句,特別要緊的公務也就三五分鐘的工夫,今天十分鐘還沒結束,明顯故意拖延,不聽我的。
我蹲下,不顧趙秘書在場,整個人貼上馮斯乾的身軀,臉頰幾乎搓磨著他胯骨,楚楚可憐哀求他,「我有急事,馮先生,我必須出公司一趟。」
馮斯乾被我騷擾得不由皺眉,他對趙秘書說,「標書留下。」
趙秘書放下文件走出辦公室,我立刻趴在他胸口,「馮太太找我。」
他面無表情推開我,翻閱著資料,「找你什麼事。」
我鍥而不捨又伏在他膝上,烏黑柔順的長髮如一汪瀑布散開,纏著他的臂彎,他不曾再度推開,一動不動任由我俯臥著。
「或許是索要出軌的物證。」
馮斯乾輕笑,「她很有把握你能得逞。」
我說,「我一直戰無不勝。」
他頗有興致揚眉,「輸我手裡了,是嗎。」
「我沒輸,馮先生不是也有兩次動搖嗎?」
馮斯乾不語。
我摟著他,「我和您談一筆交易如何。」
他停下注視我。
「馮太太既然設計您,一計不成還會生出第二計,您識破了我,我就對您毫無危害,與其花費精力防備下一個危機,倒不如留著早已迎刃而解的舊危機,而且馮太太信任我,信任易露破綻,我相信馮先生不願自己的家務事鬧上法庭滿城風雨,談判私了的重頭戲是砝碼,砝碼越多,越致命,談判的勝率越大,萬一我能得到您太太的把柄呢,以及她最重要的人的把柄。」
馮斯乾摩挲著腕錶,一言不發。
根據馮斯乾與紀維鈞交鋒時的態度,他應該知曉內情,殷怡出軌絕不是一日兩日了,很可能結婚前就搞到一起,而馮斯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定出於利益考量,他是暫管華京,實際繼承者始終是殷怡,殷怡目前沒理由離婚,她才想方設法逼馮斯乾犯錯。
他神色淡然,「我太太最重要的人。」
我反問,「難道沒有嗎?」
馮斯乾喚我名字,「韓卿。」
我臉色一白。
他旋即笑了,「打算賺雙份工資嗎。」
我明白馮斯乾被說動了,我指腹摁住他滾動的喉結,輕輕點著,撫摸著,馮斯乾的喉結長得比尋常男人性感,稜角很硬,猶如雕刻大師刀下最完美的工藝品,「我替馮先生擋了太太的暗算,又幫您監視她,付出兩份勞動,拿兩份報酬,我心安理得。」
「除了報酬。」他再次深入點明我的謀算,「像蘇立一樣尋仇的人不在少數。」
我咬著下唇,「您忍心我死於非命嗎。」
他眯著眼端詳我,「死於非命無妨,毀容卻可惜了。」
我捧住他臉,吻了上去,唇瓣廝磨過鼻樑,輾轉而下,在人中位置蜻蜓點水的一秒便抽離。
馮斯乾眉心湧出一霎的訝異,未預料到我會如此直白大膽。
我胸脯抵住他小腹,「馮先生,假裝上鉤行嗎。」
他目光在我臉上流連好半晌,眼底是笑意深濃,「假裝有什麼意思。」他朝前一壓,卷著我身體,我反被控制在他身下,他潮濕的唇齒掠過我那顆淚痣,像盪過水麵的雨絲,悄無聲息墜入其中,多情而癢。
我感覺到他的體溫,和歷經一天瘋狂滋長的青色胡茬,無比堅硬,刺入我眼下的肌膚,我脊背緊繃著。
「我真正上鉤不是比假裝更好嗎。」
我凝望他眼眸,「可是馮先生沒有上鉤。你並沒為我而神魂顛倒。」
馮斯乾的唇就停泊在我耳畔,呼出的氣息是濃郁逼人的苦茶,雪白的襯衣摩擦我裙擺,髮絲被靜電吹起,在瞬間靜止的糾纏中,有梔子花的淡香蔓延,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我的。
「要我為你神魂顛倒?」他笑出聲,「你養得起自己的胃口嗎。」
我揪住他領帶,往下一扯,馮斯乾手臂撐住椅背,並未挨著我,我莞爾一笑,映入他眼裡顧盼生輝,「馮先生千萬不要假戲真做。」
我從馮斯乾的辦公室出來,駕車趕往咖啡廳,我和殷怡初次見面就在這家,她坐在臨近櫥窗的角落,我停車進去,她看到我非常熱情示意我坐,又給我點了一杯柳橙汁,橙汁上桌後,她語氣和藹跟我閒聊,「工作忙嗎?」
我擺弄著彎曲的吸管,「還行。」
「你的仇人呢,沒揭發你吧。」
還用得著仇人揭發,馮斯乾下手比偵探都快,然而這些我不能對殷怡坦白,我裝作一籌莫展,「這次我搪塞了,後面依然是未知數。」
殷怡掀眼皮瞧我,「什麼來頭啊,你身經百戰,沒法子擺平嗎。」
我如實說,「李文博。」
殷怡也挺驚愕,「開會所的那個大地痞?」
我點頭,「當年不懂事,有買賣就干,我同情心又泛濫,李文博的老婆確實慘,就接單了。後來學精了,只接有錢人,有勢力的一概不碰。」
殷怡說,「同情心不是好事,用錯地方自己受罪。」
我吸了一口橙汁,「馮太太也這麼覺得嗎?有些一面之詞,真真假假,很迷惑人。」
她撕開奶精包裝的手指一頓,緊接著倒入咖啡里,「馮斯乾的喜好,你摸清了嗎。」
我說,「您丈夫很謹慎,我暫時沒摸清什麼。」
殷怡若無其事拉開背包的拉鏈,掏出封在塑料套里的長方形證件,「韓小姐,我在家裡的地下車庫撿到了你的工作證。」
我頃刻僵硬住,嘴裡的果汁也險些嗆到。
她打量我,「你昨天來了,對嗎。」
我捏著玻璃杯的手隱隱發顫,殷怡就這樣默不作聲看著我,我不得不故作鎮定,「是,晚上到的。」
她半信半疑,「你幾點到的。」
我回答,「九點多,我辦完事正好路過大廈,手機沒電了,不知道怎樣聯絡您,只好又走了。」
殷怡垂下眼瞼,端起咖啡杯搖晃著,「我住十一樓複式,不是告訴韓小姐了嗎。」
我恍然大悟,「我忘記了,最近棘手的事情太多。」
殷怡沒說話。
我看了一眼手機顯示的時間,「抱歉,馮太太,我只請了一小時假,要馬上回公司了。」
我起身告辭,繞過餐桌的時候,殷怡叫住我,「韓小姐。」
我步伐猝然停住。
她意味深長說,「我是你的僱主,我希望韓小姐謹記這一點。漂漂亮亮的完成任務,皆大歡喜,我不會虧待你。假如無法使我滿意,我這個仇人,比韓小姐以往的仇人都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