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一片污濁的情意
2024-10-04 17:39:38 作者: 玉堂
「你沒睡嗎...」窗簾聲驚醒了何桑,她睜開眼。
梁遲徽逆了月光,輪廓淺淺的一團,「吵到你了?」
何桑惺忪迷離,「嗯。」
他俯下身,輕輕撥開她鋪在枕頭上的長髮,像春日的泉水,百般柔情瀉了他一手。
「你打鼾了。」
何桑搖頭,「我不打呼嚕的。」
梁遲徽笑了一聲,「下次我錄給你聽。」
她抿唇,「不要了。」
外面窸窸窣窣的腳步,梁紀深的房間傳來重重地關門聲。
何桑食指摩挲著毯子上的絨毛,梁遲徽忽然開口,「要不,斷了吧。」
喑啞,低沉,在幽黯空曠的深夜裡,有一股消極和孤寂。
「斷了是什麼意思?」
梁遲徽凝視床頭的落地燈,一言不發。
他體型峻拔,又英挺,此刻卻籠罩了無邊無際的陰鬱感。
何桑腿蜷著,縮回毯子裡,躺得筆直,「我沒怨你。」
「我知道。」他停頓,「我怨自己。」
「你甘願轉讓地下錢莊,交換我平安,你不必怨自己。」
梁遲徽莫名逗笑,「你這麼容易原諒我了。」
「商人最寶貴的是金錢,身價象徵了地位和話語權,你押上全部,我不怪罪你了。」
他笑意漾了滿眼,「僅僅是因為這個嗎。」
何桑手一緊。
四目相視,良久,他維持著那樣溫潤寵溺的笑意,親吻她額頭,她僵硬,一動不動。
「晚安。」
梁遲徽說完,從客房離開。
走廊亮了一盞焦黃色的燈柱,他倚上去,有幾分灼燒。
點燃煙,沒吸好,嗆了肺管,他握拳掩住咳嗽。
胸腔一震一震的,似乎插入了一根鋼筋,痛癢難耐。
他清楚,何桑不想斷,與感情無關。
千方百計走到這一步,她不肯前功盡棄罷了。
梁遲徽忍不住問她一句,調查他,算計他,扳倒他,如此漫長的過程,有沒有一秒是心軟的,動搖的,要放棄的。
他終是沒問。
何桑的眼睛那麼倔,那麼清澈,豈會在一片污濁的情意里發慈悲。
......
星期二早晨,梁紀深去了一趟市局。
何桑的保時捷泊在公安大院裡,法醫收集了方向盤的指紋,是瘦猴兒的。
行車記錄儀關閉了,沒錄到劫持的信息。
趙凱端著一碗豆漿泡油條,走出審訊室,梁紀深坐在長椅上,闔目養神。
「熬了一宿?」趙凱胳膊肘捅他,「你不是停職了嗎,你忙什麼呢。」
「假停職,真加班。」他揉搓面頰,清醒了一下,「怎麼處理。」
「偷盜獵場的民用獵槍是大花臂,聚眾群毆是瘦猴兒,已經和泰國當地溝通了,大花臂刑事處罰,瘦猴兒的罪名小,15日拘留,罰款一千。你二哥毫髮未傷,多牛啊,把瘦猴兒打得鼻青臉腫的,15日拘留是最高的處罰了。」
趙凱吸溜著油條,「段志國交完罰款了,我向省里申請禁止他以後入境,儘量批,你別擔心何桑了。」
結果其實符合梁紀深的預期。
不涉及血案,走私,拐賣之類的重大危害,不可能扣押段志國,他在泰國頗有威望,是赫赫有名的地頭蛇,大富商,沒有確鑿的證據與受害者的傷情鑑定,無法和泰國警署交涉。
「佟大住在東區的便捷酒店,306房,窗戶對面是王師傅綠豆糕,我安排便衣二十四小時監控他。」
梁紀深眼眸的寒光一閃即逝,「他見什麼人了。」
「在屋裡睡大覺,吃外賣,除了客房保潔,沒見過其他人。」趙凱也納悶兒,「我估計佟大沒聯繫上倪紅。」
「有人監視倪紅嗎?」
趙凱發懵,「監視她幹什麼,我一堆案子,警力不富裕,反正是佟大和她接頭,我監視一個不就行了?」
梁紀深無奈,張了張嘴,又咽下,半晌,看了他一眼,「你從區局調幾個實習警員監視倪紅,我懷疑她有行動。」
趙凱放下碗,去辦公室部署,部署完,又回來。
「宋禾出院了,她母親在病房陪她吃了一頓團圓飯,重新收押了。」
梁紀深沒吭聲。
他前腳從市局出來,段志國追上,敬了他一支煙,「梁檢,該配合的我配合了,一筆勾銷了吧?」
他推開敬煙的那隻手,「怕我去泰國找你麻煩?」
段志國訕笑,「真心話,我不怕梁遲徽,他再厲害,局子買他帳嗎?您不一樣,您打一個電話,在趙局這裡,實打實地管用。」
梁紀深佇立在台階上穿西裝,「限你三天出境,在冀省規規矩矩的,聽懂了嗎?」
「懂了。」段志國殷勤拉車門,「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一輩子不碰面了。」
梁紀深懶得搭理他,吩咐程洵趕回中海集團。
紅旗L5拐了個彎,拐出街口,段志國往地上啐了口痰,表情凶神惡煞,「什麼東西。」
「有辦法撈人嗎?」管家一籌莫展,「落在誰手裡不好,落在梁紀深手裡了,他這艘船的人物都是鐵面無私,賄賂不了。」
「賄賂個屁!兩個打手而已,我在東南亞有的是。」段志國嘴巴逞強,實際上心口滴血。
大花臂和瘦猴兒是他身邊的大紅人兒,馬來西亞的生意一直是他們負責,梁紀深這次砍了他的翅膀,他沒有得力的骨幹填補空缺,生意線會停滯,損失巨大。
「王八羔子!」
段志國咬牙切齒,坐上車。
途經柳林路,他脊梁骨發毛。
這片地界是大學城的舊址,荒廢了,沒有開發商接盤,人煙罕至,今天尾隨了三輛車,不緊不慢地跟著,呈包抄的陣仗。
段志國是老江湖了,瞬間警惕起來。
「操他媽的——梁遲徽玩陰的。」他前後張望,「調頭!」
對方意料之中,一個疾速漂移,橫亘了去路。
為首的男人矮個子,一米六出頭,肌肉敦實,是省退役的舉重運動員。他女兒被柬埔寨籍的團伙拐賣,是梁遲徽動用人脈封鎖了省公路,又調遣泰國籍的灰色勢力在國境線外攔截下,一鍋端了那伙人販子,因此他對梁遲徽死心塌地的效忠。
矮個子駕駛鐵皮貨車撞廢了段志國的路虎,雙方在泰公館的山道交手。
段志國的保鏢曾經是皇室僱傭兵,功夫不一般,搏鬥異常激烈。
梁遲徽提前交代了矮個子,拼命打,不計後果,倘若殘了,他養全家老小。
段志國有顧慮,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漸漸占了下風。
矮個子掄著棒球棍瞄準了段志國的腦袋,一棒子下去,鮮血橫飛。
梁遲徽靠在車裡,叼著煙,神情陰駭注視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