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敲門聲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能呆呆的看著靈堂中間架子上的棺材。

  爺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在內心吶喊。

  然而爺爺是不會回答我的。

  過了一會兒，馮瘸子說道：「今天夜裡我去找你，你也別睡了，我們看看你爺爺還會不會出現。」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好。」

  昨天早晨爺爺出現在床上，我只當作意外。

  不曾想今天早晨又出現，就算沒有馮瘸子來，我也不打算晚上睡覺了，一定要搞清楚爺爺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隨後馮瘸子離開，不知道上哪去了，中午母親來給我送飯的時候，我讓她在這裡幫我看一會兒，我趴在旁邊的蒲團上小睡一會兒。

  到了晚上，父親來替班守靈，我回到了家裡。

  母親和奶奶回屋睡覺之後，馮瘸子按照約定來到我家。

  打開院門，看到馮瘸子背著一個小包站在門外，我側身讓他進來，問道：「你帶了什麼？」

  馮瘸子神秘兮兮的說道：「一些好東西，希望用不上。」

  帶著馮瘸子來到我的臥室，我問道：「咱倆就這麼等到天亮？」

  馮瘸子搖搖頭，從背包里拿出一個小瓶擰開，倒在手心裡一堆粉末，往自己的身上塗抹，然後把瓶子遞給我，說道：「幫我塗一下，渾身都塗滿。」

  我把粉末倒出來，湊近聞了聞，聞到一股糧食的香味，我一邊往馮瘸子身上塗，一邊問到：「這是什麼啊？」

  「小米磨成的粉，小米性寒，能夠遮擋活人身上的陽氣，現在不知道把你爺爺搬來的是人是鬼，所以我把小米粉抹在身上，不易被鬼物察覺。」馮瘸子答道。

  我恍然大悟，隨即有些好奇，雖然農村出身的我知道一些禁忌和習俗，但是對於鬼物一事，還是一竅不通。

  再加上親眼見過女鬼之後，我內心對這些事情更是敬畏。

  我倆用粉末將馮瘸子衣服和裸露在外的皮膚全都覆蓋，然後馮瘸子收起瓶子，拿著小包藏在了我的床底下。

  「今晚我就在床下等著，你也別睡了，我們看看你爺爺到底是怎麼過來的。」馮瘸子的聲音從床下傳來。

  我點點頭：「好。」

  說完，我躺在床上。

  如果沒有馮瘸子來，我自己一個人必然會緊張害怕。

  但是有馮瘸子在床下陪同，我內心的恐懼就褪去了大半，只是略微有些緊張。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在床上翻來覆去。

  到了夜裡，我已經很困了，哈欠一個接一個，但是卻不敢睡。

  「馮爺，你還醒著嗎？」我小聲的問了一句。

  「我在呢，你不要問，免得打草驚蛇。」馮瘸子的聲音從床下傳來。

  聽到他說話，我內心的害怕消散了一些，只要知道馮瘸子還在，我就沒有那麼恐懼。

  這時候我只有十五歲，年代還很遠，家裡連座機都沒有，更別說智慧型手機了。

  所以我只能躺在床上發呆，還不能睡覺，時不時的捏一把大腿上的肉讓自己保持清醒。

  到了深夜，就在我十分睏倦睡意正濃的時候，屋外突然一陣陰風吹過，風聲呼嘯，在屋裡都聽的一清二楚。

  嚇得我在床上一個激靈，下意識的看向窗外。

  可是窗外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風聲讓我瞬間清醒，睡意全無，從床上坐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開口問問馮瘸子，但是又想到馮瘸子讓我不要打草驚蛇，於是我沒有開口。

  就在這時，床下傳來兩聲輕響，似乎是敲床板的聲音。

  我頓時明白，這是馮瘸子在安慰我，他是告訴我他就在床下，還醒著，讓我不要害怕。

  又一陣陰風吹過，颳起石子砸在窗戶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呼呼的風聲就像是窗外有野獸哀嚎，十分瘮人，聽得我一身雞皮疙瘩。

  我都有些打怵了。

  就在此時，外面突然傳來兩聲悶響。

  砰砰！

  我嚇的差點跳起來，下意識的看向大門的方向。

  可是在屋裡，只能看到牆壁，就算從窗戶也看不到外面是什麼樣子，現在外面一片漆黑，別說月光了，連一點星星都看不見，不知道多厚的雲層壓陰了天空。

  這個時間，怎麼可能有人來敲門？

  村里人睡得都很早，基本上天黑就都上床了，夜裡是不會有人走動的。

  難道是……爺爺？

  也不對呀，前兩個晚上，爺爺都是直接出現在床上，並未有過敲門聲，所以應該不是爺爺。

  再說了，爺爺都已經去世了，怎麼可能回來敲門呢？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隨即又是兩聲敲門聲。

  砰砰！

  聽到這聲音，我的心也揪了起來，發出跟敲門聲一樣的節奏，砰砰！

  我不知道該不該去開門，去的話，萬一有鬼怎麼辦？

  不去的話，萬一只是村民來我家有事呢？

  思索了片刻，我決定裝聾！

  就裝作沒聽見！

  奶奶和母親就在另一個臥室睡覺，等到她們醒了再說！

  砰砰！

  又是兩聲敲門聲傳來。

  聽聲音，應該是有人用巴掌直接拍在了門上。

  可是這敲門聲很奇怪，就像是拍在了我的心口一樣，讓我心頭一緊。

  敲門聲響起的瞬間，我甚至有略微的窒息感！

  我伸手捂著胸口，側耳傾聽，試圖聽到另一個臥室的聲音。

  砰砰！

  敲門聲再次傳來，然而奶奶和母親就像是沒聽見一樣，另一個臥室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不對勁啊。

  奶奶睡覺很淺的，有一點聲音都會驚醒。

  有一次我睡覺翻身摔在了地上，我還沒醒過來，奶奶就聽到聲音過來了。

  敲門聲這麼大，還敲了這麼多次，奶奶不應該沒聽到呀！

  砰砰！

  又是兩聲敲門。

  我再次心頭一緊，就好像這不是敲門，而是敲在了我胸口一樣！

  我深呼吸了兩下，壓下心頭的恐懼，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對勁的不止是奶奶，還有敲門聲！

  且不說敲門時帶給我的窒息感，光是這敲門就不對！

  首先夜裡幾乎不會有人外出敲門。

  再就是如果敲門的真的是其他村民，敲門這麼多下我們都沒去開門，要麼就不敲了，有啥事明天說。

  如果真有急事，就該喊了，而不是繼續敲門。

  可是這敲門聲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在我腦海中思考的同時，敲門聲又響起來了。

  奶奶和母親的臥室依舊沒有動靜，這不禁讓我想起了身上的紅手印。

  手印只有我自己能看到。

  莫非這敲門聲只有我自己能聽到？

  我內心難以遏制的產生了恐懼，現在不能開口說話，我也不知道床下的馮瘸子能不能聽到敲門聲！

  仿佛捶打在我心口的敲門聲還在繼續，我終於忍受不住了，抓起床邊的手電筒下了床。

  有完沒完了，不管門外是什麼東西，大不了我跟你拼了！

  剛推開屋門，一陣詭異的陰風就吹了過來，仿佛一盆涼水澆在我身上一樣。

  看著漆黑的環境，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我剛才硬著頭皮鼓起的勇氣一瞬間泄掉了大半。

  這一刻，我身上控制不住的滲出冷汗，聽著那瘮人的敲門聲，我哆哆嗦嗦的打開了手電筒。

  昏暗的光柱出現在院子裡。

  我隨意的掃了一下，正是我家熟悉的院子，沒有任何不同。

  砰砰！

  敲門聲又一次響起，我下意識的打了個一個哆嗦。

  也不知道是一身冷汗被風吹得，還是內心恐懼導致的。

  手電筒的光芒照向門口的方向，我咽了一口唾沫，心一橫，往門口走去。

  奶奶和母親就在臥室里，我不過是出來開個門而已，幾步的路，還能怎麼著？

  安慰自己放下恐懼，我來到了院子大門，抽出門閂，打開了大門。

  突然間，陰風大作，仿佛野獸嚎叫的風聲瞬間將我籠罩。

  呼呼的狂風吹得我衣衫飛舞。

  狂風捲起塵土和碎石打在我臉上。

  我下意識的閉上眼睛，連手電筒都掉在了地上。

  狂風來得快去的也快。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狂風就消失無蹤，黑夜中風平浪靜，就好像狂風從未出現過一樣。

  我睜開眼看了看漆黑的四周，蹲下身撿起了手電筒。

  大門口，空無一人。

  我壯著膽子邁出大門，用手電筒看了看外面的街道。

  也是沒有半個人影。

  剛才敲門的人呢？

  哪去了？

  「人呢？」我小聲的說了一句。

  「有人嗎？」我嘗試著稍微加大音量。

  「剛才誰敲門？」我的聲音又大了一些。

  說話給了我勇氣，恐懼褪去了大半，我的膽子更大了，直接喊了一嗓子：「敲門的人呢，上哪去了？」

  漆黑的街道，沒有任何回應。

  「沒人我可關門了。」我又說了一句。

  依舊沒有人回答我。

  「我真關門了，等會別敲了，我可要睡覺了！」

  我退回門裡，把大門關上，插上門閂。

  這時候奶奶從臥室里出來，手電筒往這邊照了一下，說道：「小方，怎麼了？」

  看到奶奶的一刻，我內心的恐懼徹底散去，說道：「剛才我聽到有人敲門，結果一開門沒有人。」

  「敲門，我沒聽到啊。」奶奶一臉疑惑，不過沒有在意，說道：「估計是哪家的熊孩子搗亂，大半夜的，睡覺吧。」

  說著，奶奶回了臥室，我也鬆了一口氣。

  還以為是鬼物呢，結果是自己嚇自己，門外根本沒有人，多半像奶奶說的那樣，是誰家的倒霉孩子半夜睡不著覺出來嚇唬人。

  我放鬆下來，內心的恐懼一掃而空，回到自己的房間，打算跟馮瘸子說是虛驚一場。

  可是剛回到房間的一刻，我就愣住了。

  只見爺爺的屍體躺在我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