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馮瘸子

  我突然回想起來，在夜裡，那兩隻手摸我之前，確實是把棺蓋推開了，剛才醒過來的時候，棺蓋也是開著的。

  這就說明，不是夢！

  我看著棺蓋上兩隻血紅的手掌印，只覺得脊背發涼、不寒而慄，雙腿都不受控制的哆嗦起來。

  夜裡摸我的，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我咽了一口唾沫，顫抖的手落在了棺蓋的手印上，指頭塗抹了兩下，試圖把手印擦掉。

  然而這個手印就像是跟棺材刷漆的時候一起刷上的一樣，根本就抹不掉！

  我清清楚楚的記得，昨晚爺爺奶奶將棺材從床底拖出來的時候，是絕對沒有這兩個手印的！

  我嚇得後退兩步，衝出了臥室來到了堂屋，大喊了一聲：「爺爺！」

  爺爺就在堂屋的椅子上坐著，看向屋門的方向。

  我趕緊沖向爺爺，說道：「爺，那個棺材上，有兩個手印，你快去看看……」

  然而我話還沒說完，就發現了爺爺的怪異。

  爺爺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臉色十分凝重，雙眼死死的盯著屋門的方向，眨都不眨一下。

  「爺……？」我伸手在爺爺眼前晃了一下，爺爺不為所動。

  我抓了一下爺爺的手，卻嚇得驚呼出聲。

  爺爺的手，冰涼！

  就像是屍體一樣涼！

  且僵硬！

  爺爺對我的話置若罔聞，我抓他的手也無動於衷，就這麼僵硬的、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上，看著屋門的方向。

  我顫抖的伸出手，試探了一下爺爺的鼻息。

  沒有了呼吸。

  爺爺這是……死了嗎？

  「爺！」我大喊一聲，哇的一下哭了出來。

  昨天晚上的事情就莫名其妙，今早爺爺就沒了，到底出了什麼事？

  似乎是我的哭聲太大，將另一個臥室里的奶奶驚醒，奶奶走了出來，目光怪異的看了我一眼，隨即便注意到了爺爺。

  「老頭子！」奶奶也大喊一聲，一把抓住了爺爺的手，瞬間老淚縱橫。

  「奶奶，爺爺這是怎麼了？」我哭著問道。

  奶奶只是搖了搖頭：「去給你爸媽打電話，讓他們回來吧。」

  我哽咽著撥通了爸爸的電話，喊他們回來。

  爸媽都在縣城工作，一年到頭也見不到他們一面，以至於我甚至記不清他們的樣子。

  打完電話之後我回到堂屋，此時奶奶已經給爺爺套上了壽衣，村里年紀大的老人都會提前為自己準備壽衣，爺奶的壽衣也早就做好了。

  將壽衣的紐扣系好之後，奶奶抹了一把眼淚，說道：「小方，跟我把你爺抬到床上。」

  爺爺是保持著坐姿死去的，肯定不能以這種姿勢下葬，需要平躺下來。

  奶奶抱著爺爺的雙腳，我架著爺爺腋下，一起將爺爺抬了起來，放在了臥室的床上。

  爺爺的屍體很僵硬，就像是凍起來的冰雕一樣，雖然被抬到了床上，但依舊保持著坐椅子的姿勢。

  奶奶很用力的才將爺爺雙腿順平。

  我也學著奶奶的樣子，將爺爺的手臂掰直。

  可是爺爺的屍體非常僵硬，我費了很大力氣都掰不直。

  最後還是奶奶跟我一起，才將手臂也掰直。

  可是我太過用力，一不小心被爺爺的指甲在我手腕上劃出了三道口子。

  我沒有在意，而是將爺爺彎曲的手指也捋直。

  這時候我愣了一下。

  我記得爺爺在堂屋裡坐著的時候，手指似乎本來就是直的吧？

  什麼時候彎了？

  正因為爺爺手指彎了，所以才會在我手腕上劃出劃痕。

  難道是我記錯了？

  此時滿心都是悲傷的我沒有在意這件事。

  按照習俗，老人去世，應該入棺，停靈，下葬。

  可是爺爺沒有提前準備壽材，還要現做，我對奶奶說道：「奶，我去讓劉木匠打一口棺材吧。」

  奶奶卻搖搖頭：「你先去村西頭把馮瘸子找來。」

  我十分不解，爺爺走了，不先打棺材，也不找風水先生瞧墳，找一個瘸子來幹什麼？

  奶奶沒有解釋，只是催促我趕緊去。

  我回臥室換下了壽衣，趕緊跑出門去找馮瘸子。

  馮瘸子是村里最西邊的一戶，六十歲了，終身未娶，有人說他是因為瘸了腿找不到媳婦。

  我向著村西頭一路狂奔，夜裡下雨了，村裡的小路滿是泥水，我腳下一滑，一個跟頭栽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

  「呸呸呸。」

  我吐掉嘴裡的泥巴，正要從泥坑裡爬起來，突然看到水坑裡的倒影，頓時嚇得渾身一激靈。

  在倒影里，我的臉上，有兩個手印！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卻什麼都摸不到，但是在倒影里，兩個血紅的巴掌印清晰可見！

  跟棺材蓋上的手印一模一樣，像血一樣紅，就像是胎記一樣印在我臉上，任憑我怎麼抹，都抹不掉！

  這一瞬，我嚇得脊背發涼，幾乎是轉眼間，就渾身就冒出冷汗。

  是……鬼嗎？

  跟棺蓋上一樣的手印，在我臉上，是鬼留下的嗎？

  我哆嗦著手，解開衣領的扣子，但因為太過顫抖，解了半天都沒解開。

  用了足足兩三分鐘的時間，我才勉強解開了紐扣，將上衣扯開。

  看著水裡的倒影，我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在我的脖子、胸前，留下了一連串的手印！

  這時我想起，夜裡那個女人的手，把我全身都摸了一遍。

  我掀起褲子，往下一看，頓時癱坐在地上。

  果然，從頭到腳，全是手印！

  這時候，路邊的院門打開，村民劉姨出來，見到我，驚訝道：「小方，在地上幹啥呢？」

  我顫抖的嗓音說道：「劉姨，我臉上……」

  「你臉上咋了？全是泥，還不趕緊回家洗洗？」劉姨說道。

  我頓時一愣。

  我臉上這麼明顯的手印，怎麼可能光注意到泥呢？

  我說道：「劉姨，你看我臉上的手印。」

  「什麼手印？這孩子沒睡醒吧，還是摔蒙了？」劉姨一臉疑惑。

  我趕緊低頭，看著水裡的倒影，沒錯啊，血紅的手印在我臉上，難道劉姨看不到嗎？

  在地上愣了一會兒，我爬起來繼續往馮瘸子家走。

  我幾乎是頭腦空白的來到了村西頭馮瘸子家的門口。

  敲了敲門，沒有動靜。

  我大喊了一聲：「馮爺爺？」

  依舊沒有回應。

  這時候我發現，院門沒插。

  我直接推門進去，來到堂屋門口，稍微一用力，屋門就被推開。

  院門沒鎖，屋門也沒鎖，馮瘸子人呢？

  當屋門推開之後，屋裡的景象嚇了我一跳。

  只見堂屋正中，擺著一口碩大的黑色棺材！

  我嚇得渾身一機靈。

  現在一看到棺材，我就會想到家裡那口白棺材上的紅手印。

  這馮瘸子真是神經病，年紀大了給自己提前準備壽材，也沒有準備黑色棺材的呀，黑棺是橫死，多不吉利！

  而且還放在堂屋正中，搞得跟停靈似的，這麼陰森，還住不住人？

  棺材的出現讓我有些害怕，我試探的喊了一聲：「馮爺？你在家嗎？」

  屋裡一片死寂。

  我想離開，但是想到家裡去世的爺爺和奶奶交代的事情，我硬著頭皮走進了堂屋。

  換做以前，我絕對不敢走進來的。

  黑色棺材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再加上這大早晨天不太亮，屋裡也沒開燈，有些陰森森的。

  但是我今天必須進來。

  進了堂屋，想要進旁邊臥室里看看馮瘸子是不是還沒睡醒。

  就在我剛剛進入堂屋的一刻，光線消失，屋裡變黑，背後的堂屋屋門關上了！

  「啊！」

  我嚇得大喊一聲，趕緊轉過身就要衝出去，結果愣在原地。

  並不是屋門關了，只是一個人影突然出現，站在了門口，擋住了光線，讓我以為門關了。

  逆著光，只能看到一個黑影。

  「大早晨叫喊什麼。」這人影開口。

  我立刻聽出了，這是馮瘸子的聲音。

  原來這人影是馮瘸子。

  「馮爺，我奶讓我來找你……」

  我話還沒說完，馮瘸子就走進屋，說道：「我知道了，把這口棺材抬過去吧。」

  「棺材？抬過去？抬哪去？」我一頭霧水。

  「當然是抬你家去，你爺爺走了，這就是他提前給自己準備的壽材。」馮瘸子說道。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棺材，又看了看馮瘸子。

  爺爺提前給自己準備了壽材，放在了馮瘸子這裡。

  還是黑色的？

  黑色棺材代表橫死，難道爺爺早就知道自己會死於非命？

  這時候，馮瘸子緊盯著我的臉看，看了一會兒目光下移，看向了我的脖子和領口露出的胸膛。

  我立刻意識到他的目光不對勁，試探的問道：「馮爺，你在看什麼？」

  「看你身上的手印！」馮瘸子語出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