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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9:06:04 作者: 西鹿丸
    星臨腳下力度稍減。

    明遠道:「……咳咳咳……你什麼意思?要我自行了斷嗎?」

    星臨困惑,「是啊,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明遠的心霎時直直墜進地底,心裡一時又恐懼又憤怒,恐懼這人竟冷酷至此,取人性命於他而言宛若兒戲,憤怒自己要受此折辱,驚怒交加,一時啞然,要害受制,掙扎不起。

    星臨見他不言語,道:「快些,葉二城主還在等我回去呢。」

    明遠吞咽一口,他急著要回去吃酒,就要催著他趕緊下地獄,這世間怎會有這樣的道理?

    星臨見明遠這樣猶豫不定,於是他耐下心來,善解人意地將那柄彎刀拿起,將刀柄置於明遠右手中,刀刃正向,隨即又伸出兩指,點在明遠冷汗涔涔的動脈皮膚上。

    星臨認真道:「明老闆,你將彎刀從此處切入,只用五分力度,旋過半圈弧度即可,這樣很快便會解脫,減少許多痛苦,」他突然想起什麼來似的,「不過可能會濺髒我的新衣服,但你方才給了我那麼多錢,我再買一套就是了。」

    說著他笑起來,真心實意不似作假,「這樣看來,明老闆也確實是有先見之明。」

    明遠終於從那些親昵的咬字里脫離,開始純粹地恐懼起來。

    星臨的靴底摩挲著他的要害之處,喉管里的氣息被隨意掌控,可就算驚懼甚重,他怎麼可能做得出殺死自己這種事。

    星臨不懂,他見明遠裝成條只知道嗬嗬吐氣的死魚,以為他這一摔,傷到了重要腦區,動彈不得,他便伸手往明遠冒血的後腦摸了一把,發現小腦後葉與脊髓等並未造成損傷,這點撞擊力不足以讓他喪失行動力。

    他面上的笑冷了,「別裝了,我知道明老闆還是有些力氣的。」

    明遠只會張著眼睛看星臨,在居高臨下的審視目光里,他倏地抖如篩糠,嗓子乾澀地一個字也吐不出。

    星臨皺眉,「怎麼?還要我幫你嗎?」

    恐懼翻覆到極點,明遠陷入瀕死的譫妄里,他眼中星臨微微上挑的眼尾,被紅光氤氳著,已經如妖似邪起來。

    「我幫你的話,方法又是大不相同了。」

    明遠感到手中的冰冷刀柄被取走,他緊緊閉上眼睛。

    「真拿你沒辦法。別出聲啊,明老闆。忍著。」

    喉嚨上的力度猛然加重,條件反射的劇咳被盡數扼殺在半路。

    下一刻,劇痛竟是在大臂根部開始炸起。

    「呃啊啊!」

    他竟要活生生將我大卸八塊!明遠心中一陣冰冷的駭然,「焚之揚之」,那泥灶火洞容不下他整個人,星臨竟是要將他切塊焚燒。

    「咳咳……我來!我……死!咳咳!」他拼盡全力地去發聲,咳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嘔出內臟,只為逃脫被活體肢解的厄運。

    「好的,」星臨站起身,將腳收回,「早這麼痛快多好呀。」

    他轉身走出幾步,在門檻上坐下,將彎刀擲回明遠身側,「動手吧,已經拖了很久了。」

    明遠顫抖著摸索到刀柄,握緊。

    星臨百無聊賴地看著。

    彎刀從脖頸動脈切入,只用五分力度,旋過半圈弧度。

    一分不差。明遠果然是個會使彎刀的行家。

    血液凌空飛濺之時,映入一雙澄澈眼睛,為眸底的紅色光暈添了真切的血光。

    「你瞳孔開始渙散了,告訴我,瀕死的體驗,像做夢嗎?」星臨輕聲問著。

    明遠轉向他,哪裡還回答出半個字,他被切開的喉管處,鮮血汩汩外涌,吊梢眼裡的光亮緩緩黯淡下去。

    鮮紅潑灑的輪廓,堪堪夠到門檻處,最遠的一滴,恰好落在星臨的靴旁,新死之人的鮮血一點也沒濺上他的新衣。

    泥灶里,始終還殘存火星的柴芯發出「噼啪」一聲,隨即便完全熄滅,整間伙房陷入一片陰冷與死寂當中。

    門前一盞紅燈籠,無聲地隨風輕晃。

    遠遠望去,那紅燈籠如同暗夜中一枚詭異光點,融入了尋滄舊都萬千燈火里,人間繁星一般,映在另一雙俯瞰已久的漆深眼眸之中。

    「阿灼,怎麼自己呆著?」

    雲灼聽到熟悉的聲音從身後不遠處傳來,他半回過頭。

    「又不理我。」礫城城主陸愈希蹙著眉,嘴角卻是揚著的,不和諧的神情昭示著他一顆五味雜陳的心,「夜裡風涼,別在高處吹這麼久。」

    雲灼道:「我的身體與之前早就大不相同了,陸城主不必憂心。」

    陸愈希也不知是被哪個字眼逗笑了,他笑得越發深,眉頭的憂慮卻滑到了喉嚨里,滯澀在那裡。

    他將雅間的門合上,很快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這不是習慣了嗎,」他坐了下來,喉頭滾動了一下,「這裡就你我二人,也要這般生疏嗎?」

    雲灼看著陸愈希。

    雅間中的聲音空白了一瞬。

    陸愈希感覺喉中並不存在的梗塞在一瞬膨脹一圈,他知道,自己在緊張地期待著什麼。

    而雲灼沒有實現陸愈希的期待,他只是離開窗,隔著一個梨花木凳落坐在陸愈希的一側。

    「現在與我扯上太多干係,礫城難免受人詬病。」雲灼道。

    不遠不近的距離,不重不輕的語氣。

    酒意和情緒此時一齊上頭,陸愈希垂下眼睛,深吸著一口氣,手把著茶壺若無其事地為自己斟一杯濃茶,「我聽著你的意思,是想要和礫城撇清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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