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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9:06:04 作者: 西鹿丸
星臨在柔軟的疼痛中開口,「我知道你喜歡。」
「……喜歡什麼?」雲灼對星臨的這句話有著反常的謹慎。
「套圈送你的冰糖葫蘆啊,」星臨從善如流地跳躍著話題,「這麼快就不記得啦?」
雲灼靜了半晌,才笑了一聲,卻不知道究竟是在笑什麼,「以後不要再送了。」
「那……下次送別的。」星臨像在失落。
雲灼嘆氣,「為什麼一定要送我東西?」
星臨:「我也不知道……或許是想謝公子收留。」
雲灼:「那為日沉閣做事就可以。」
「也行,什麼都可以,」星臨聲音越來越輕,「我會做任何你想要我做的事,你不要再生氣了。」
這話乍一聽好像另有其意,甚至從任何一個似是而非的角度都解釋得通,雲灼停下腳步,側過頭,在皎白的月光中,凝視著一張安睡面孔。
星臨擅長欺騙性的笑容,但在他清醒時,神情再無害,還是繃著一弦如同鹿一般的警惕。可此時的他,看上去毫無防備,腦袋枕在霜白肩頭,是全副信任的姿態。
「我沒生氣。」
像是說給自己聽,雲灼抿緊嘴,感到冰糖的甜仿佛還在他的血液中流動,山楂的酸在舌根處盤踞,比他想像中的味道還要好太多。
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雲灼將腳步放得輕緩,一路將人背回客棧,放上床榻,柔軟被褥覆上酒氣沾染的身體。他站在星臨的床榻邊,夜越靜,那歌聲越在神經上撥動作響,越抵抗越逗留,他在不停歇的深情歌聲中,將一張熟睡的面容看得仔細。他停在這裡太久,吹滅燭光時,脊背都僵直。
雲灼將房門輕合,無聲地離開這間臥房。
在那幾不可查的腳步徹底消失之時,床榻上的星臨倏地睜開眼。
他一雙眼眸清明,醉意無影無蹤。
鎮長心懷鬼胎,那壇秋露白里有致使人類昏睡的藥物成分,機體內的藍血會模擬人類體內的循環系統,因此那他消除藥物的影響也確實消耗了不少能源,但還不至於那麼長時間。
自雲灼收緊十指,他皮肉生疼的那一刻,他便驚醒了個徹底。再晚一些,恐怕雲灼就要將他扔進路旁的池塘,他可不想再洗一次五桶水的澡。
這一次收穫頗豐。不僅是雲灼的心跳頻率和飆升的多巴胺指數被盡數佐證,那時他就伏在雲灼背上,隔著人類溫熱的血肉與骨骼,他完全能感受到,那顆鼓譟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心。
他與雲灼,機器與人類,究竟誰才是支配者,誰又能操控誰。
星臨無聲地笑,他看著塗在地面上的月光,那顏色與雲灼的外袍如出一轍,霜白映入一雙流光溢彩的眼睛,通透到無情。
星臨本質是玻璃櫥窗里陳列的精美商品,若是雲灼此刻得知真相,也無法批判星臨到底有幾分真心與真情,就像某句陳詞濫調所諷刺的那般——你無法去評價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東西。
月光踏過瓦礫屋頂,灑在沉默竹籬,無差別地照亮世間,莫測的人在紛亂心緒中睡去,行騙的機器清醒等天明。
機器人眼神空洞地盯鍍著月光的窗欞,在蟲鳴星移中估算著時間,等待著那一個恰當的時刻。畢竟維持機體運轉是機器人生存的第一要義。
在漫長的夜裡,世界像靜止,黑暗凝滯,靜寂滲透,失眠的人類容易被拉入焦躁與自憐中。
不過星臨從不缺乏耐心,也不懂孤獨,只是機械地待到黑夜與黎明一線之隔,便驀地從床榻上起身,行走間悄無聲息,打開房門,化作走廊中的一抹黑影。
作者有話說:
1.其實雲灼和星臨之間開始是一場愛情欺詐遊戲,只不過可憐的機器人詐著詐著就會把自己詐進去。
2.「不想你有淚流下染污一生。」出自許志安唱的《任白》。牆裂安利,每次聽都會被一種特別有力的雋永感擊中到淚流嗚嗚嗚。
3.最後終於要來說一下逃避好久的問題。就是更新頻率(T△T) 事實就是我現在完全處於兼顧不了現實和虛擬的生活狀態,每天自己也不知道會不會在失去意識之前碼完,所以更新完全沒有規律真的超級抱歉
第40章 警示
再次停下腳步時,雲灼闔目的面龐就在他下垂的視線中。
如此輕易,觸手可及。
房門形同虛設,就像這位古代人類對他的心防。
星臨心情不錯,手指覆上雲灼手背,比以往輕柔更多,再用上白日觀禮時在新娘舉手投足中新學到的深情,目光凝在秀致眉宇,他像個深夜探情郎又不忍驚夢的痴人。
蜷曲的手指,微側的脖頸曲線,眸光微動間的落寞情態,他模擬得很好,精巧一張皮,全是惟妙惟肖的虛情假意。
投射對象今夜的睡眠質量也較以往更差,三次翻身,多次皺眉,究竟是被陳年舊夢侵擾,還是新鮮的煩亂意緒困擾,這星臨無從考證,他只能十分警惕,因為雲灼仿佛隨時隨地都會驚醒。
視線掃移駕熟就輕,類似的黑夜不斷重複,雲灼這張臉幾乎要刻進他的機械腦袋裡。
可他並不厭倦,將視線描繪輪廓當做每日任務,從纖長眼睫到挺直鼻樑,游弋過陡峭的下顎線,翻越堆疊的上好布料,最終落在相覆的兩隻手上——
這次有些不同。雲灼一隻手正半握成拳,棕黃色紙質從交疊的指間漏出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