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6. 陰陽殿

  約莫一炷香，裴夕禾腳步落於島嶼實地上。

  這方懸空飛島占地極廣，饒是她目力甚強都無法一眼望其邊際。

  明明該是久未居住的地界，但卻瞧不見多少塵土灰濛，只見青樹成列，艷花吐蕊，又有陣法鎮守。

  裴夕禾並不精通陣法，全靠河圖洛書扭轉陣紋，屏蔽先機，這才順利入內而沒有驚動旁龍。

  她想起當初千龍飛嶼上真龍一族曾想要來將敖樺帶回，反逼得敖樺提前動用七蛟化龍之術破入天仙以求遁走逃去，此刻心中不免揣測起來。

  但裴夕禾及時打住心思，旁人的事情何必探尋太多，如今她不過是借著此地修練一二。

  她身化一縷金芒，遁入洞府深處。這真龍體型龐大無比，棲息洞穴也是宏大闊深。

  裴夕禾沿路丟下數個陣盤，以仙晶催發，等到抵達洞府最深處，已然有三十六重藏匿陣法彼此相疊，足以遮掩她修行之時的法力波動。

  至此她取出個蒲團端坐，閉眸凝神，也便是踏入了靜虛極篤的修練之境。

  氣海，絳宮，泥丸，三大丹田彼此貫通，循環往復間吞納陰殿中的仙晶為精純靈氣，點滴涓流地積蓄底蘊。

  與此同時隨著裴夕禾心念一動，兩道細微難查的芥子微塵從她眉心飛出。

  一為陰，一為陽。

  裴夕禾入暗淵便依靠這陰殿尋到了陽殿，因帝歌烙印而順利將之帶出。

  當年煉化陰殿之時她還只是合體修為，在帝歌幫助下才能耗費三年便將其祭煉成功。但如今她掌握天尊法力，自有信心將這個時間縮短。

  裴夕禾屈指一彈，便有金芒炸裂成滾燙的烈焰灼燒那兩粒微塵，太陽真火不斷地加以煉化，消弭阻隔滯澀之意，將獨屬於自己的烙印銘刻在陽殿之中並促進與陰殿的融合。

  這般狀態下，她雖然閉眸，但能透過兩殿的媒介，隱約觸摸到奇妙深奧的符文流淌，乃是陰陽一道的顯化。

  帝歌曾說這陰陽轉輪玄清魔元殿直逼道兵，絕非妄言。

  體悟大道修煉，她絳宮元神小人身周那層道闕上下浮動，本就已有雛形的第二重道闕緩緩地凝實起來。

  時日推移，修行無覺。

  待得那兩粒微塵融為一體，渾然天成，裴夕禾周身的法力亦是宛如海浪潮湧般澎湃不絕，幸而被陣法遮蓋，不曾泄露出半分。

  元神於絳宮中結印，口誦大道妙音，經文符字縈繞不散，第二重介於虛實的道闕終於是徹底凝作實質，伴隨一聲輕響，裴夕禾境界沖入第二重道闕去。

  「呼。」

  她輕吐濁氣，境界有所突破，心中生出歡喜。

  與此同時，自那陰陽轉輪玄清魔元殿中有輕聲嗡鳴，一縷青煙逸出，匯作風姿卓世的人影來。

  不同於昔日陰殿中所見的聖魔高居王座，身著冕服戴十二旒冕冠。

  此刻的帝歌身著青白衣裳，墨發無一物束縛，飛揚於空。

  她銀眸似星海，含笑看著裴夕禾，說道：「你便是本帝的傳人？」

  「天尊境，哼，倒也擔得起本帝的傳承。」

  這是又一道執念化身，裴夕禾心知肚明。這執念化身同太上無箏之前所處的靈神狀態絕然不同，甚至可以說是單獨的個體。

  故而這一道化身並不共有昔日予裴夕禾傳承化身的記憶。

  但終究也是帝歌。

  裴夕禾面色肅整，恭敬行禮道：「見過帝歌恩師。」

  帝歌化身笑意更濃幾分，她眸色深邃，無法揣測，無法估量。

  她聲中透著瞭然，伸出手指輕點在裴夕禾的眉心處。

  「本帝知曉你想要知道什麼，當年的三大脈之隕，寰宇戰場的真相，窮淵之底的源頭。」

  「陰殿化身是為傳承一事，而我這陽殿化身則是傳遞帝宮少主所必須知曉的事情。」

  「赤溟不足為懼，需要提防的。」

  「是『祂』。」

  「也唯有真正超脫於『祂』，才能真正實現『生萬物』。」

  「本帝其實也是良久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竟也成了『祂』算計的一環，但沒關係，順勢而為，己刃亦可直誅要害。」

  帝歌這一縷化身所留存的法力並不算弱，但要留守暗淵支撐禁制，抗拒諸多天尊窺伺萬萬載，也已經消耗了大半。

  如今裴夕禾煉化陽殿將之喚醒，其實也是叫她走向了終末。

  帝歌收回食指，右手一招，頓時一柄長槍便從裴夕禾體內飛躍而出，正是凌天槍，頗為激動地繞著其打轉，器靈銀龍親昵地攀爬在其手腕。

  帝歌輕笑著撫摸其龍首，將這具化身僅存的法力盡數注入凌天槍中，可供裴夕禾催發一次殺招。

  「這具化身再不消散，就真要被『祂』察覺了。」

  化身漸漸虛幻，宛如風沙流逝，銀龍哀呼一聲，重歸槍體，縮回裴夕禾氣海丹田之內。

  此刻裴夕禾也已徹底消化那一份來自帝歌的記憶，睜開的金眸中難辨悲喜。

  「最後一塊拼圖，湊齊了。」

  她低低喃語，良久後揚起了唇。

  裴夕禾站起身來，陰陽魔元殿射入眉心，重新與魂魄相融。

  陽殿中帝歌留下的稀奇珍寶和如海仙晶她倒是意料之中，但雙殿融合之後的變化卻不曾設想。

  原來這陰陽兩殿分則是儲物至寶，宛如小世界，可若相合便會成就殺伐神兵。

  上銘刻陰陽陣紋十萬八千道，催動之時困敵於陰陽世界，陣法如同磨盤絞殺，以裴夕禾如今修為，只怕絕大多數前三重道闕的天尊都得困死隕滅於此寶之下。且若是機緣足夠，更有蛻變為陰陽道兵的可能。

  裴夕禾正滿心複雜，先前布下的隱匿陣法卻突然被觸動！

  有人登島？啊不，應該是有龍登島？

  裴夕禾心中暗道，頓時氣斂神收，揮手間那三十六重陣法皆是被撤去，不留下半點痕跡，自身的氣息也已經隱至於無，藏匿行蹤。

  「不對啊，明明本尊從護島屏障中讀取到了我家崽子的血脈氣息，不到這裡來，還能到哪裡去？」

  「臭崽子，偷偷回龍島也不同我聯繫。」

  敖蒼雖看似在埋怨，但實則心中比誰都清楚敖樺的倔強性子，若不是在外遇到什麼致命危機絕不會有此一行，自然難免擔憂非常。

  正是此刻，他精神一振，金色龍爪朝著遠處抓去，心中一定，說道：「小樺，莫同為父鬧彆扭了。」

  敖蒼修為至臻，已達八重道闕，高出裴夕禾太多，輕易便將藏身的空間撕裂，露出了蹤跡來。

  兩兩相望，唯余尷尬。

  敖蒼龍鼻嗅了嗅，確認這是自家龍崽的血脈之力，龍瞳一睜，說出了番迷惑發言。

  「天殺的，誰把你怎麼了，小樺，你不是雄龍嗎？！」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