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1. 琳琅記（一）

  裴夕禾見素華身上湧出股奇異波動，頓時心道不好。

  赫連九城則是早有準備，他自然對裴夕禾的實力極有自信，他參與不了天尊鬥法，卻能做些布置。

  只見周遭空中生出十六根雲氣長柱，攀爬著陣法紋路，擴散出一股奇異波動，每當一根長柱接應到來自另外一根的波動，便會將之增幅後再次傳出。

  彼此疊加，打造出了一處禁錮空間的絕對領域。

  符寶催發艱難，素華也從這十六根長柱中覺察出了不妙，而裴夕禾雷霆行動，持刀斬來，此刻她身披金輝，素華的法象已經被撕裂，有一輪烈陽浮動在裴夕禾的身後，顯然是在為之加持。

  內有反噬，外有強敵。

  素華到底是行走天域萬萬載的老江湖，當機立斷，自心竅中逼出精血湧向那符寶。

  而後她絳宮中的道闕猛地一震，將紊亂的內息盡數強行鎮壓下去，叫法力重新歸於平順。素華雙手結印，朝著裴夕禾轟殺而去。

  「渺渺造化，證我神通。」

  「洞天破剎，衍變七玄。」

  源天術：青天七變無上法。

  素華體內法力七翻，聲勢浩蕩無比，她本為四重道闕，底蘊積澱沉厚勝過裴夕禾，便是她已經催發氣海中的九輪烈陽施展大日金身，也需得在素華這般竭命之勢下全力以赴。

  法力大掌與驚天長刀抗衡，劇烈的波動短暫攪亂了陣法的氣機變化，給素華尋到了一線機會，當即催裂符寶，遁空而去。

  裴夕禾受此重擊，內里傷勢並不算嚴重，只需要調息休整即可，但表麵皮肉傷勢頗重，此時浴血而立。

  可她也不是一無所獲，天光刀已經撕裂素華絳宮的一角，只差些便能徹底將之貫穿，裂其元神。

  而種魔念力無孔不入，順著鋒銳的刀氣湧入絳宮當中，纏繞上了其元神小人，更給那道闕染上了難以察覺的極黑。

  《道心種魔》便是裴夕禾都不得不說，稱得上真正的附骨之疽，何況以她如今的天尊境界，素華想要拔除絕非易事。

  動搖一位天尊境修士的道心那未免太過無稽之談，但素華要受到種魔念力勾動欲望之苦，以及三屍蟲復生而帶來的心境動搖，也絕不是太舒坦的事情。

  裴夕禾攤開掌心，一道晶瑩的魂魄碎片被極黑浸沒，顯然被徹底煉化。

  這斬下一角的魂魄碎片才是這一場天尊之斗中最有力的勝負證物。

  她勾起唇角，將之化作劫灰隨手一揚，而後右手當空拂過，竟然將一切曾經鬥法留下的痕跡都盡數歸復原樣。

  裴夕禾身上青衫本是陰殿中一件水火不侵的法衣，可惜已經損毀，被金色的烈焰一卷便是化作了灰燼，而她則換上新法衣，穿戴規整。

  銀白長衫如月光皎皎，襯得裴夕禾面色都柔和了不少。

  赫連九城從珠中躍出，正欲說些什麼，裴夕禾卻眉頭一皺，猛地捏住他的後脖頸，提溜起來，撕開虛途遁去。

  至此身形消失，氣息亦是被一掃而淨，自顧氏趕來的兩尊上仙面面相覷，最終什麼都沒發現，但心中也是鬆了口氣。

  他們一人第二極境，一人第三極境，確實修為頂尖，但也不敢輕易插手天尊之事，若非家主強令，焉能涉及險地？

  一想到那強勢霸道的顧氏家主，他們心中生出不少陰暗思緒，卻都不露在面上，彼此點頭，便是重新飛回顧氏轄地去。

  ……

  自虛途而出，已經橫跨過了五六千里，又將尾巴掃去，裴夕禾這才看向手中的狐狸，說道：「先前有修士氣息前來，估摸著是顧氏，不欲多惹麻煩便先行遁去了。」

  「你剛剛是想說什麼？」

  赫連九城伸爪理了理自己後脖頸被抓亂的皮毛，端的是一隻非常精緻的狐狸，全無平時乾飯時候的莽樣。

  他這才說道：「我是想說，那老太婆是青天門的門主素問，算得瀚蒼天域的不弱勢力，又參與了瓜分天狐一族的行動，只怕尤勝當年，你還是要多加小心。」

  一人之力固強，但也不可因傲慢而忽略群體之力，若如組建勢力無用，那天下修士合該人人單打獨鬥，螞蟻吞象絕非妄言虛語。

  裴夕禾雖同素華因為《天光無極》而註定交惡，但她下手如此果決自然也有著為赫連九城雪恨的意思，他自會牢記這份情誼，對她叮囑緊要。

  裴夕禾揉了揉他的腦袋，笑著頷首應是。

  她煉化了那部分魂魄碎片，從中獲取了屬於素華的部分記憶，雖然不全但也能窺見一些端倪。

  瀚蒼天域中青天門雖非頂尖大勢力，但正像是太阿門在溟淵天域的地位一般，並不算弱小，確實需要上心防備。

  這個宗門所主修的功法喚作《天玄七變》，竟當真是從《天光無極》中的一部分經文衍化而生，故而最初才給裴夕禾一股熟悉感。

  最初創立青天門的第一代門主當真是個蓋世天驕，機緣得了那一部分經文，從中推演出了《天玄七變》和《青天七變無上法》傳於後人。

  其中運轉實則有諸多不遜於《天地訣》的玄妙，後者更是名列源天術。

  傳到素華這一代，她破境艱難，便打起了功法主意，若能追本溯源，便能化作巨大的助力。

  裴夕禾收攏思緒，看向周遭。

  「此地距離崑崙仙宗也不算太遠了，我們既然出了寒飛城也不好再回去，就自行去吧。」

  狐狸自然無不應是，他從寰天珠中獻寶似地摸出一個玉盤，其中盛放的靈膳依舊冒著熱氣。

  「你應付那老太婆辛苦了，快來吃吃。」

  裴夕禾並不扭捏，伸手擰下個雞腿，嘗了一口，確實醬香濃郁，表皮焦脆而肉質細膩，撕咬之時有醇香肉汁迸濺，和著上撒的孜然，胡椒，青蔥等一同在口腔中混合成鮮美滋味。

  她用另只手彈了彈狐狸的腦袋，笑道：「滑頭，拿我仙晶買的靈膳來酬謝我。」

  「嘿嘿嘿。」

  一人一狐便是邊吃邊朝著崑崙踏空行去。

  ……

  天容峰上，寒霜消融後露出久違春色。

  明琳琅於林間旋身揚劍，意蘊鋒芒。

  這天下兵刃殊途同歸，極致的技巧其實對於修士而言並不那麼難以達到。而其後實則便是道的領悟的比拼，所謂刀劍皆是承載。

  而承載的道法和載體絕非完全獨立，它們彼此交融，這才誕生出了精彩絕倫又層出不窮的劍道，刀道等。

  明琳琅身若游龍驚鴻，鋒芒所過俱是冰消春生，花苞綻蕊，而後卻突又被霜雪所裹，化作冰晶，煞是奇異。

  待得將《鎮元三千》演練一遭，法力運轉更純熟了些，她這才收劍入鞘。

  而突然她伸手接過飛來的紙鶴，展信閱盡上載信息，突而展顏一笑。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