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5. 黃雀在後

  雲嫵和少剎二人為了這方神極大陣耗費十幾年心血和大量靈材，威力自然不容小覷。

  赫連九城身為半步神極陣師所布下的陣法，便足以糾纏上仙境修士。而這真正的神極陣法經由兩位上仙催發，更是足以弒殺第三極境，便是裴夕禾也不敢妄自托大。

  她先前連出兩刀，威力驚人的同時也耗去了她七成左右的法力，饒是她底蘊遠超同境，此刻也難免力衰身弱。

  八十一條雲龍或藏於霧靄，醞釀殺機，或咆哮騰空，噴涌法力洪流。裴夕禾見此情景，只覺一股攝人之威撲面而來。

  她暗裡運轉神烏血來消弭這股陣法威壓，轉而身側湧現出十八面銀盾，身法詭異至極，便是那雲龍密集且個個皆有疾速，卻也無法近她半尺之內。

  雲嫵見狀眉眼一厲，已自裴夕禾的法力波動和殘留痕跡中推斷出了此修士的法力應當所剩無幾，正如少剎所言。

  那自然要乘勝追擊，安能叫她繼續逃竄以產生其他變數？

  裴夕禾身上的那身赤紅鎧甲，為她抵擋了多次劇烈的法力衝撞，雲嫵可是瞧得分明。此寶便是在神物中亦是品質絕佳，她勢在必得。

  少剎心頭亦是殺意升騰，瞧見了裴夕禾此刻略顯狼狽，更是心如擂鼓。

  就是這樣！

  毀她肉軀法身，碎她元神魂魄，這才能彌補自己的慘痛損失，這才痛快！

  他雙手合十，掐訣施法，口誦真言。

  「妙法無極，雲吞渺天。」

  「八卦玄龍，開！」

  他耗去體內殘存法力，被少剎所掌有的那枚令牌瞬息飛騰入空，一裂為八落入不同方位，竟然自地脈深處化出八條白金飛龍，氣勢磅礴絕非那八十一條雲龍可比，裴夕禾頓感頭皮發麻。

  赫連九城見此猛地傳聲說道。

  「碎片落定之處便是卦門所在！」

  「要破陣逃離，就朝其轟去！」

  他心算之力驚人，將山林走勢和陣法紋路在心中推演一番，最後朝著李瑟瑟和羽池等三人傳音。

  「攻東南三十里處山岩，焚正西十七里處湖泊，摧正南方二十七里處灌木林。三處定有一處是乾門，可短暫破開陣法禁錮，叫我們可以遁走而去。」

  那三人受傷破重，這也是被雲嫵和少剎擱置一旁的緣由。

  但一縷生機浮現在眼前，他們此刻便是溺水之時抓住了最後的一根浮木，焉能不搏盡全力？

  李瑟瑟吞吃一粒血色丹丸，覺五內俱焚的同時體內卻誕生出新的法力，猛然出手，便有一道艷色火柱朝著湖泊轟去。

  「羽池，沉明，還不一搏！」

  「需得你說？」

  羽池冷哼，沉明面色發暗，俱是動用最後的手段。

  「嘭。」

  有清鳴響起，並不算劇烈，但叫他們聽得分明。原來乾門藏在那口湖泊當中！

  八卦為基的陣法，乾門因為轟擊而短暫滯留，進而叫原本流暢運轉的八卦也隨之難以為繼，雲層之上正在追殺裴夕禾的雲龍潰散成霧氣，便是那白金飛龍中也有一尾直接消失，其餘七尾光澤顯得黯淡。

  而李瑟瑟等人則是察覺空間禁錮驟然放輕，不需赫連九城多言指出，當即感應最薄弱之處突圍而去。

  少剎面色大變，雲嫵皺緊眉頭，大聲呵斥道。

  「少剎！你給我冷靜些！」

  若非他一味求勝，也不至於暴露了八卦方位所在。

  此刻她急忙掐訣，重新勾勒陣紋以修復法陣缺陷，至於放掉了幾條小蟲子，那也沒關係，有裴夕禾這條大魚就足夠了。

  少剎面沉如水，若是他法身未毀，修為根基不曾有所損上，雲嫵怎敢輕易對自己如此嚴詞厲色大小聲？他恨！

  他右手掐訣，朝著裴夕禾所在凌空一點，眉宇凌厲。

  「殺。」

  白金飛龍一躍而上，裴夕禾終究有所不及，被一道飛龍尾巴掃開，猛地飛射而去，直到撞碎了三座岩峰這才勉強停下。

  她肋骨斷裂，五臟損傷，內息紊亂一片，但血液發光，有神烏顯化，叫瘡傷癒合，這才強行提起口氣力來，又已被兩條飛龍左右襲殺而來。

  裴夕禾以肉身周旋，迸發磅礴氣力以短暫制住它們，抬頭看向凌空的二人，笑得頗為詭異，叫他們猛地心頭一寒，意識到了不對。

  還有一人！

  她存在感太低，一直佯裝勉強周旋甚至是重傷難愈的狀態，而後裴夕禾展現非凡的戰力，便是將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甚至瞧見裴夕禾落入頹勢，他們心頭鬆了口氣，產生一絲懈怠。

  有兩隻手落到了他們的心口處，森然，冰冷，帶著骨質的嶙峋。

  如果裴夕禾一開始就叫蟬衣出手並展現天尊實力，那少剎和雲嫵兩人自然難敵，但憑藉陣法的主場優勢，卻能勉強周旋，甚至拼著毀去陣法來拖延蟬衣，尋到生機。

  但裴夕禾一直處於正面鏖戰，吸引絕大多數目光，再有赫連九城驅動那三人破除部分的法陣，助推戰局發展，攪亂眼前兩人的思緒，那他們就太容易忽視一直藏在暗處的蟬衣了。

  紫色的法力薄如蟬翼，卻是再純粹不過的天尊法力所化，輕易洞穿了兩尊上仙的肉身，直入絳宮當中，將元神小人死死禁錮。

  沒了陣法之主的操縱，那剩下的七尾飛龍亦是散作光輝落入地面中去。

  裴夕禾擦去唇角血色，趁著此刻的功夫吞下一粒靈丹，這才升空而去與蟬衣匯合。

  「如此，我們便在這據點好好休整一段時日。」

  裴夕禾笑得真切，她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破除陣法，這可是極為罕見的神極大陣，便是她陰殿中也僅有一個陣盤銘刻了此等品階，太稀罕了。

  他們可以此為據點，待得完全掌控後拓印陣圖，加以參悟，這無疑對赫連九城而言是破入神極陣師行列的絕佳敲門磚。

  而對於裴夕禾，她近日研修數術有些疑惑難以解答，這陣法中有八卦之位，巧算之思，也定能助自己更上層樓。

  她如今發覺這數術當真重要，它叫一切虛渺而難以琢磨的東西化作了富有規律而能掌控的數字，隨著此術精進，《真龍七變》竟也有突破的跡象，靈子間的聯繫本就複雜難言，一變更比一變強，能被算籌不斷簡化，實在是意外之喜。

  正當此時，裴夕禾突覺心口一寒，有勁風颳過，回神之時有一隻手已經穿膛而過，不曾有污穢，只有精血散作神輝散歸天地。

  「你這女修真是好算計。」

  「但怎麼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先前這神極陣法被破去乾門，雲嫵尚未來得及修復蟬衣便已經動手，故而陣法的空間禁錮之力還沒有恢復，外人尚可出入。

  裴夕禾回首看去，便見到一個身形瘦削的青年人，他灰發黑瞳，面帶輕嘲，看向他時就如同注視著難以預測的深淵，只覺得心頭湧現一股細密的寒意。

  哦不，沒有心頭，她的心竅已經被這『黃雀』捏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