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7. 求真我

  裴夕禾的眼中滿是興奮，當聖魔光影那一聲「善」落地，她心中生出了一股果然如此的感覺。

  道太浩瀚。

  它上至天地乾坤，下至寸土微塵，宇宙中的一切都可以是道，沒有一物不是由之衍化。

  它於最初化身為一縷先天之氣，一化三，三成萬物。

  而那三便正是靈魔妖三法。

  先天之氣降於世間，逐漸化作天地元炁，古仙以之成靈力，真魔以之成魔力，妖神以之成妖力。

  而當三種力量越發接近道的真諦，便越是呈現出相近的特性來，故而化神境界之後便被稱為「法力」。

  無論是那一條道路上的修者都是在追逐著「道」的真諦。

  而裴夕禾修行三途，本就要比之一般修士更早觸及這份真諦，故而她修行之時，曾三種體系的力量匯集融合，叫她得窺上古最初之境。

  道雖為萬物，卻也是最初的「一」，只是時光層次不同，而詮釋和展現也就不同。

  欲求道者，即是追逐那「一」，亦或是說，以自身成就「一」，自身便是「道」！那自然是萬法皆通！

  裴夕禾於蒲團上站起，目光灼灼，帶著近於癲狂的興奮，雙眸眼角已經出現了血痕。她接觸了遠超她此刻境界的天地真相，故而對自身是一股極大的負累。

  身前的那聖魔光影忽而爆發出一陣光輝，原本由光點凝就的身軀居然出現了血肉質感。

  她之前面上曾有的呆滯消失不見，那雙銀色眼眸中似流轉無窮華光，蘊養一片蒼茫浩瀚星海。

  「記住，己身為道，道求真我，一切種種，均是借假修真。」

  帝歌揚唇一笑，屈指點在了裴夕禾的眉心之間，原本的血肉之軀又潰散成了無數的光點湧入剛剛被點下的地方。

  裴夕禾瞧著光影消失於自己面前，隨著那些光點的湧入叫自己因為觸及「道」的真相而帶來的負累反噬徹底消除了去，叫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清明透徹之意。

  而她身周似有波瀾起，只一晃神，她猛地從蒲團上睜眼。

  周遭依然很安靜，入殿中來的修者均安然盤坐在青玉蒲團上閉眸接受幻境磋磨和辯道爭鋒。

  裴夕禾伸出右手摩挲了一下眉心，正是剛剛帝歌屈指點下的地方。

  修者六識敏銳，對於自身的掌控早就達到了難以想像的地步，無需鏡鑒，她便能知道在那一處出現了一道印記。

  她屬於神烏的神焰印記一早就被施展手段遮掩了下去，此刻其白皙如玉的面上，在眉間綴著一顆赤黑色印記。

  赤色鮮灼，若火，玄色深邃，勝淵。

  頗小，呈八角，內里更有玄妙又深奧的紋路。

  當裴夕禾的指尖觸碰到了這枚小印時，她感覺到有一股奇妙的力量從中流淌出來，湧入泥丸宮內，帶來一股清涼爽神之感。

  她低低呢喃著：「道求，真我。」

  「借假修真？」

  「何為假，何為真？修怎樣一個真？」

  裴夕禾窺及「道」的一角真相，卻發覺其更為浩瀚無窮之處遠非她所能盡覽。

  她壓下心頭的急躁不安，靜心澄性下來。

  如今自己是揚天下，往上更有逍遙遊，見長生，羽化仙，燃明燈，證道闕，以及可稱上神的「掌真天」！

  她總能一點點往上攀爬，得窺更多。

  野心自眼眸深處掠過，卻化作了一抹無奈之意。

  如今的自己才真正理解為何自化神之後便是修為進境艱難，境界之間的壁壘堅實無比。

  裴夕禾如今所出現的問題其實早有徵兆，始於她在金丹境生出第一道魔力，成就真正意義上的靈魔妖三修。

  當時的她陷入迷惘之中，覺自身所學甚多，無法兼容於一體。

  故而裴夕禾身入天尾真魔的傳承世界中去，以自身為薪柴，求得一把火，參悟出了不朽道。

  她靈道修有《天光無極》，魔道修有《道心種魔》，妖道上更有神烏血在身，修行《金烏妖神變》。

  三部功法道經都可以稱得上三條道路衍生到極致的存在。

  修行至高深，便要追本溯源，窺「道」之真諦奧妙以精進自身。

  裴夕禾成就三修之後，便是相當於要從三條線的末尾稍巔追尋到一同的起源所在。

  她如今體內的法力看似協調，靈魔妖三力卻並未真正相融，因為它們無法均衡，尋到完美的交匯點。

  這才是裴夕禾身上最大的破綻。

  當初不朽道和天尾試煉中的參悟，叫她體內的三種力量達成了微妙的平衡交接，故而不曾叫這破綻真正展現出來。

  而修為越漲，她的弊端便無法掩蓋，當裴夕禾成就化神，也就是這個尋常修士化自身之力為法力的關鍵境界。

  這個破綻便徹底爆發出來，叫她進境艱難，壁壘堅厚，欲破境要難上正常修士千百倍。

  裴夕禾眼中的無奈逐漸化作糾結和凝重。

  甚至這個破綻已經根深蒂固，難以擺脫了。

  她修行最初乃是靈修，後得神烏血加身，種魔破境生出魔力，魔修和妖修都是半道出家。

  如要真正解決這個問題，裴夕禾所能想到的辦法有兩個。

  其一便是廢除其中一道，甚至是兩道。

  她無論是單獨修煉任何一門功法，以其如今的天資悟性，堪稱亘古絕塵，足以百年時間達到大乘境界！

  否則便是第二個方法，散功重修，回到修行的最初，便以身化道，宛如種子般，讓自己成為「一」，衍生出三。

  那樣無論如何三種力量便從最初就達成了完美的交融，彼此之間不再有任何的阻隔，自然不會再有任何的破綻。

  這條路或許才是真正的無敵路。

  她修行將近四十年，才得這化神修為，如要全數捨棄，便是裴夕禾這般心性也難免生出無法抉擇的複雜心思。

  或許除了這兩條路還有最後一個辦法。

  那就是用水磨工夫磨穿境界壁壘，也是個不得已的辦法，但境界越高，她便是能越發觸及道韻奧妙，越能調節三力之間的衝突，修行速度也會不斷提高。

  這和第二個辦法倒也是殊途同歸，乃是以無數的時光歲月一點點修正她的破綻，最後達到三力共容。

  而正是她思緒雜亂之刻，卻從眉心印記中傳出一道意念來。

  「小丫頭，小小年紀就別想那麼多了，孤就不管你有沒有準備好了，下一道試煉。」

  「開始了。」

  卻見自小印中瀰漫出金光將身軀包裹，讓裴夕禾消失於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