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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道歉了

2024-09-30 15:20:48 作者: 六月
  發泄了一通的景昌帝,跌坐在檀木雕花交背椅上,軟軟的墊子承托著他顫抖的身子。

  為什麼?

  他已經是皇帝了!

  他見過太上皇在朝堂上發雷霆之怒,莫說砸龍佩,他甚至親手拿劍在殿上殺了大臣,血濺神聖的朝堂。

  所有人只有跪地發抖,嘴裡喊著陛下息怒,沒有任何人指責他。

  太上皇是曾經向內閣大臣道歉,那撒潑無賴的樣子,哪裡是道歉?像是撒嬌。

  他懲罰過自己三天不吃飯,但是一堆大臣跪在御書房外,求他吃飯。

  為什麼同樣是帝王,他與太上皇卻有天壤之別的待遇?

  翁寶公公捧著玉帶而來,跪在地上雙手奉上玉帶,「陛下,該上朝了。」

  「朕不去!」景昌帝冷冷道。

  「陛下,該去還是要去,這算得了什麼事?」翁寶抬起頭,心疼陛下,「您遭了千難萬難,才到了今日,如今您已經君臨天下,掌握所有人生殺予奪大權,您無需怕任何人。」

  「您是賢明君主,有錯改之,並不會丟人,更不會損了您的尊嚴,奴才雖然不喜歡蕭王的咄咄逼人,但是他有一句話說得對,吳大學士一輩子為朝廷殫精竭慮,往日也不曾站邊,始終保持中立,陛下可以紆尊降貴,挽留他的性命。」

  「且說給臣子道歉的事,莫說太上皇做過,便是咱們開國的祖爺爺也做過啊,他老人家打落了張大人的牙齒,張大人撿起牙齒說是要交給史官紀錄,祖爺爺老人家立馬就道歉了。」

  「陛下寬容大度,禮敬文人,天下人都只會讚頌您的。」

  翁寶在為他拉上一塊遮羞布,景昌帝也很清楚,但他需要。

  他慢慢地調整神色,站了起來,由翁寶幫他襲上玉帶,眸色一沉,「上朝!」

  他以極為沉穩的步伐登上了九五殿階,坐在了龍椅上。

  他眸光掃過,看到一片黑壓壓的腦袋。

  百官高呼萬歲。

  他看到了身穿緋色衣裳的鐘御史,從他倔強的腦袋看到了決然。

  喊過一句平身,百官謝恩站了起來,分班站立。

  剛站立好,鍾御史出列,其餘十幾人也出列。

  他們眼底透出來的寒光,像一把把利劍,狠扎在景昌帝的身上。

  不等他們說話,景昌帝便先是臉色一肅,厲聲喝道:「蜀王雲靳風何在?」

  眾人面面相覷。

  有官員道:「陛下,蜀王並未上朝。」

  大家奇怪得很,蜀王不是瘋了麼?瘋了還如何上朝啊?

  景昌帝大怒,「朕令他去吳大學士府中賠禮道歉,至今過了幾日,為何還不曾復命?」

  「來人,傳朕旨意,把蜀王押入內廷,杖責三十大板,罷免禁軍統領一職,杖責完畢抬到吳府賠禮道歉,務必要取得吳卿家的諒解。」

  當即有御前侍衛進殿領旨,領旨後便急忙奔赴王府去。

  景昌帝下了旨意之後,憤怒一收,痛心疾首,「朕那日聽聞徽國要與燕國斷交,想著這樣的差事蜀王竟是沒辦好,一時狂怒,才誤龍佩砸向吳愛卿,這幾日朕追悔莫及,朕並非是一個好皇帝啊,吳愛卿忠君愛國,在殿上遭親王辱打,朕沒有好好安撫為他主持公道,反而誤傷了他,朕深感愧疚。」

  他眸色沉沉,握住了龍椅上的龍頭扶手,忍住羞辱與怒火燒便全身的灼痛,嘆氣,「來人,帶著朕的旨意到吳家去,朕要跟吳愛卿致歉。」

  「今日不議政事,御書房也不叫起,朕罰自己禁足三日,禁食三日,以反省自身,還望諸位愛卿往後嚴格監督朕,朕立志要當一個好皇帝。」

  「退朝!」

  吼出最後兩個字,景昌帝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走了一般,眩暈發軟,幾乎要從龍椅上滑了下去。

  內侍和御前侍衛急忙扶著他離去,身後傳來了「吾皇萬歲」的高呼,他聽在耳中,只覺得無比的諷刺。

  少淵轉身出殿,謝康追了上去,微笑著道:「殿下早料到了吧?」

  少淵茫然,「怎麼可能預料到?本王從不妄自揣測聖意。」

  謝康豎起了大拇哥,高人!

  少淵問道:「謝大人是要回衙門還是留在前殿看雲靳風挨打?」

  謝康擺手,「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看人挨打的事雖說痛快又解恨,但有隱患啊。」

  少淵負手,「謝大人言之有理,本王也不看了。」

  他們不看,有人看。

  這是活久見的奇聞,陛下對蜀王寵溺到了似天高似海深的地步,朝廷上輕責一兩句是有的,關起門來教育打罵,或許也會有。

  像這樣直接下旨把他拖進來杖責三十大板,前所未有。

  雲靳風做夢都沒有想到,竟然還有三十大板等著他。

  三十大板他還能忍受,但聽到說三十大板之後還要到吳府去道歉,他寧可死了。

  但是,死也死不成,這是他第一次領略到真正聖旨的威力。

  御前侍衛凶神惡煞地闖入府中,三下五除二便把他捆綁起來,丟上馬車直奔皇城而去。

  午門外,大臣們都在翹首等待,看著那不可一世的蜀王被摁在了受刑凳上,執刑的禁軍舉起廷杖,朝他的屁股重重打下去。

  狂怒,嘶吼,慘叫,響徹整個皇城。

  打到二十大板,人就昏過去了。

  魏國公府的人遠遠地圍觀,臉上沒有一點情緒,但是心裡的挫敗感狂涌而上。

  算是毀了。

  三十廷杖,人便剩半條命了,還不能馬上就醫,抬著血淋淋的軀體到了吳府,再由選司禮監宣旨,監督進行賠罪。

  雲靳風根本無法說出一個字,他是昏過去的狀態。

  吳大學士也被人抬了出來接旨,短短數日,他瘦得皮包骨,臉色灰沉泛暗,顴骨都突出了,眼底沒有一點的精神氣。

  接旨之後,他落淚了。

  他沒有釋然,也沒有開心,更沒有得意,只滄桑沙啞地說出兩個字,「謝恩!」

  恩從何來?

  沒人知道。

  等這一個公道,是為了吳家子孫以後還能挺起腰脊做人。

  但實則事情發生了,不管他怎麼做,都已經為吳家埋下了隱患。

  陛下恨透了吳家。

  他不是沒想過息事寧人,想過吳家舉家離開京城,躲得遠遠的。

  但當吳家在朝中失去了影響力,等到他們的什麼局面,想也知道。

  陛下不會放過他們,魏國公府不會放過他們,蜀王也不會放過他們。

  他更不可能親自煽動天下學子與陛下為難,這是禍國的行徑,他不會做。

  因此,陛下道歉了,他還要拖著枯槁的身體入宮去勸陛下不可絕食三日。

  從此,君臣維持和睦,等事情漸漸淡化,陛下總有整治吳家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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