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解釋
2024-09-30 14:24:35 作者: 沉香灰燼
書硯接到采芙的口信,馬不停蹄背著藥箱過來了,擦了把汗問采芙:「采芙姑娘,三爺要我過來的?」
采芙做了個噓的手勢,讓小丫頭挑了簾自己往裡看了眼,放了帘子一本正經地說:「沒事了,你把藥箱放這兒吧。一會兒夫人給三爺換藥。」
啊?還說三爺傷口疼,讓他快點過來,怎麼又沒事了?
書硯有點猶豫,「采芙姑娘,三爺的傷勢要緊嗎。不然我再去請王太醫過來……」
采芙輕聲說:「我也不知道,等一會兒再去問吧。」
裡頭三爺正抱著夫人呢,低垂著頭,好像在哄夫人一樣。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打擾比較好。
陳三爺低聲說:「我受傷確實是刻意安排的。為了這次官鹽倒賣的案子。這事情太複雜,我就不詳說了,本來是打算打壓王大人的勢力,但僅憑張陵、都轉運鹽使幾個人的口供根本動不了他。而南直隸巡撫劉含章和王大人牽扯夠深,只要把他拉下水,不怕動不了王玄范。但是我若想要抓劉含章,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必須要讓首輔大人首肯。所以才出此下計……」
顧錦朝靜靜地聽著。
他替她理順髮絲:「聽不懂也沒關係,總之,錦朝……我確實事出有因。」
顧錦朝淡淡地說:「我聽得明白……您受傷了,張大人就會對王大人忌憚了,他是怕內閣太動盪了。」
「嗯……」雖然不全對,陳三爺還是點點頭,笑著說,「你倒是聰明,想不到我的錦朝還有幕僚的資質。」這話當然只是誇獎她的,也是討好她的。
顧錦朝默默地直起身。
「錦朝,」陳三爺抓住她的手,「我不告訴你,是覺得你不應該聽這些東西。」
政治是這個世上最骯髒的東西。
顧錦朝輕聲說:「您受傷的時候,我心裡很難受。我都不知道要是您真的有什麼事,我該如何是好……我從來沒有這麼茫然過。」她說著說著眼眶發紅,聲音也帶著鼻音,「我肚子裡還有您的孩子……」
她已經變得依賴他了,一旦什麼東西形成了習慣,那就很難除去。
陳三爺是在保護她,但是顧錦朝想要陳三爺做出重大決定的時候跟她商量,至少應該告訴她。陳三爺以後還有很多磨難,就是他前世死之後,他的聲名也在賢臣和佞臣之間徘徊。顧錦朝不希望陳三爺這世也慘死四川,不希望他明明一世英名,卻要死後被人非議。
她前世看得太多了。
陳彥允聽完她的話,卻突然笑起來。把她摟在懷裡,下巴放在她頭頂:「嗯,我很高興……」
陳三爺從來都不告訴她。他喜歡錦朝依賴他,他醒過來時感覺到錦朝在他手掌里哭,心裡溢滿了柔和,好像養的小動物終於肯親近他了。因為他足夠耐心和克制,沒有一把把她抓到懷裡。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顧錦朝低聲說:「您都這麼騙我了……這有什麼高興的。」她聲音帶著哭腔。這哭出來實在是丟人,她吸了口氣,但是想到陳三爺躺在床上了無生機的樣子,她還是忍不住覺得難受。
陳三爺抱著她,輕輕地哄:「再也不會了,以後我做這些都會告訴你,好不好?」
顧錦朝把臉埋進他懷裡,聞到他身上溫熱的藥香味。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靜。
陳三爺無奈地笑,任她靠著。過了許久才說:「你再不給我上藥,我恐怕要血流而盡了……」
顧錦朝看他灰藍色的直裰透出一點暗紅,他的臉色已經發白,忙叫了采芙進來。
抱怨他:「您疼也不早說,血都流出來了……」
把紗布拆開,那層薄薄的痂果然破了。她讓他忍著疼,撒了瘡藥上去。一邊包紮一邊跟他說話:「……就算受傷只是計謀,您也不必做得如此逼真啊。」那傷口實在是猙獰,她看著自己都覺得肉疼。
陳三爺解釋給她聽:「王太醫是張大人的人,我若是不做得逼真些,尋常把戲是瞞不過他的。況且我也正好可以借著受傷的機會休養生息。王玄范的勢力受到限制了,我卻風頭太盛,這對我很不利。」
陳三爺這話大概就是韜光養晦的意思。
顧錦朝想了想,問他:「那您覺得王大人會出內閣嗎?」
前世王玄范好像被貶為揚州知府了。
陳三爺搖搖頭說:「我無此打算,畢竟他也不足為患了。」見她包好了傷口,他開始穿自己的衣服。
顧錦朝心裡卻覺得很疑惑,如果不是陳三爺設計讓王玄范出內閣的,那究竟是誰呢?讓王玄范出了內閣,他究竟又想做什麼呢?
第二天她去給陳老夫人請安,遇到了鄭太夫人、鄭家兩位太太,還有她從未見過的孫夫人,也就是陳玄讓的妻子孫氏的外家。除此外還有秦氏和她的三個兒媳,王氏帶著陳容坐在西次間裡說話。
陳老夫人先給她介紹了孫夫人,孫夫人看上去已經有四十歲了,一雙和孫氏很像的眼睛,就是眼角已經有細紋了,穿戴整齊又貴重。她和孫夫人卻算是平輩,就雙雙行了福禮。
陳老夫人笑著說顧錦朝:「……這要給我添孫子了,都已經兩個多月了!」
鄭太夫人聞言笑了:「那你可是雙喜臨門了,一邊又有曾孫,一邊又有親孫。我看等孩子出世了,你左手換右手,抱都抱不過來呢!」
陳老夫人很高興:「孫氏這都六個月了,再有四個月生產,剛好趕上早春。錦朝孩子出生在五月,又是早夏,命數都好。到時候再去請寶相寺的平安符,供長明燈,保准得菩薩庇佑。」
顧錦朝聽著笑了笑,拉了把杌子過來坐。
陳老夫人擺手:「杌子太硬了,來和我一起,墊子軟和。」拉著她坐在羅漢床上,又招手讓孫氏也過來。
孫氏坐過來後,親親熱熱地挽顧錦朝的手,跟她說話。「三嬸娘這是頭三月,最辛苦了。我頭三月的時候倒是利索,好吃好喝好睡的。都不知道自己有身子了,三嬸娘要是想吃酸的,我那裡有杏兒脯和酸棗糖,一會兒包了給您送過去。」
孫夫人笑她:「你是沒心沒肺的,你三嬸娘的這胎寶貴,人也精貴,哪裡像你……」
是自己的親娘說這話,孫氏就笑了笑。要是秦氏說,孫氏肯定要頂回去。孫夫人這是給孫氏帶伺候的婆子過來,正好看看自己的女兒,等到要生產的那個月,還要再過來看。
錦朝是剛有身孕,鄭家二太太又是她成親時的儐相,就難免多說幾句,告訴了她很多注意的事。
等錦朝下午回去的時候,陳三爺已經去鶴延樓了。
錦朝現在食慾依然不太好,那些進補的湯喝多了又發膩,接連吃了幾天她都不想吃了。就當成藥往下灌了,喝完一盅豬蹄甜湯,她立刻含了山楂片解膩。
外頭小丫頭通傳,說表小姐過來了。
周亦萱?顧錦朝剛才還問過陳老夫人,陳老夫人說她感了風寒,這幾日都不太愛去了。怎麼又跑她這兒來了?顧錦朝心裡疑惑,讓丫頭放她進來。
周亦萱進來後老半天不說話,盯著窗沿養的雪白的肉嘟嘟的百合花發呆。
不像她那日過來,不僅打扮得精緻漂亮,連指甲的細細地染過了。
顧錦朝吩咐采芙給她上了金桔泡茶,自己一個人繼續做針線。孩子的兜兜已經做好了,她現在做的是孩子的小鞋,半個巴掌大的小鞋,可愛極了。
周亦萱過了會兒才打起精神,笑著問她:「三舅母,這是要做給我表弟的嗎?」
顧錦朝把做好的那隻給她看:「正是呢,你看看好不好看。」
周亦萱哪裡有心思看鞋,想了又想,才問道:「三舅母,你知道那俞家小姐是個什麼樣的嗎?」
顧錦朝早猜到她過來的目的,嗯了一聲說:「我也只見過一次。」
「那……那你覺得七表哥會喜歡她嗎?」
顧錦朝抬起頭,看到周亦萱臉上有種焦急的神情。
她嘆了口氣,「萱姐兒……不要讓別人猜到你在想什麼。這話我就當沒聽到過,娘說你是感風寒了,那裡就回去歇息著。別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周亦萱低下頭,小聲地說:「三舅母,我知道你人好,我就和你一個人說。小時候我到外祖母家玩,誰都不認識,一直是七表哥帶我玩的。他給我抓蜻蜓,用蠟做成琥珀。我不會背《弟子規》,總是被女先生打手板,他教我怎麼背……他還會用荷葉做小船,會做蓮花燈。我從小就想嫁給他……」
顧錦朝臉色一肅:「萱姐兒,七少爺已經定親了。這話要是傳出去,壞的是你的名聲,快別說了。」
周亦萱笑了笑:「沒關係,我就和你說了。」
顧錦朝有些無奈,周亦萱還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這時候,青蒲走進來,在她耳邊說:「夫人,七少爺過來了,說是來看三爺的。」
顧錦朝低聲問她:「沒跟他說三爺去鶴延樓了?」
青蒲點點頭:「說了……七少爺說他就是拿些補品過來,放了就走。」
周亦萱聽到『七少爺』三個字,臉上的表情卻很驚喜:「三舅母,是七表哥過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