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殺幾個人沒用，要殺一群人

  玉仙樓。

  這是一座通體由白玉組成的樓宇，共有三十三層，有三十三重天之寓意，鶴立於元陽金霧之中。

  雲逍和憐曦在一眾審視的目光中，踏入其內。

  周圍幾條街道，暗處諸多冷厲的目光，卻仍然不散。

  其中一間暗室內，有一群黑袍，帶著黑色斗笠的人。

  為首一位中年人摘下了斗笠。

  此人面容粗冷，正是上元府的『元戰天』。

  「爹，他們進去了。」

  一個銀瞳少年走上前來說，而在角落處，還有一個斷臂的金瞳青年。

  正是去過九獄界的元武、元符兩兄弟。

  「嗯。」元戰天掃了一眼那角落處的長子，道：「你真的確定，他在九獄界不是隱藏實力，而是短短兩三天，飆升兩三重大境界？」

  「確定！天之修比我強，他當時要有這戰力，根本不用受限於我。」元武眼神陰鬱道。

  他本想看雲逍怎麼死的，卻見證了這九獄界天才的恐怖崛起。

  「有沒可能，他當時本有這實力，但不敢展現呢？」銀瞳元符尋思，「我不相信有人能這樣提升，太誇張了，這不是人能完成的事。」

  「不重要。」元戰天冷笑一聲，「反正我報上去了，上面要是認為有必要，甚至會傳到三仙那邊去。」

  「嗯……」金瞳元武目光越過窗戶，死死盯著那玉仙樓，面容逐漸扭曲，冷笑道：「被黑成這樣，這小子還敢當街殺我們安插的人，殺瘋了這是？」

  說完，他看向元戰天道：「爹，這人脾氣殘暴，不利用其弱點，再搞他一波？」

  「搞，當然要搞。」元戰天目光幽冷，「剛和天玉瀾見過，她說，若這小子敢出混元學宮，務必加把火，讓他成為混元仙墟的罪惡標籤。」

  「一介莽夫，只會逞兇惡之勇，腦子是有些問題。」元符譏笑道。

  「爹，你準備怎麼搞？」元武問。

  「這世間，那種人最容易引起人們的共情？」元戰天嘿嘿笑道。

  「女子、幼童、殘疾者。」元符道。

  元戰天大手一揮，道：「去，找幾個殘疾的女幼童。」

  ……

  玉仙樓內。

  「太陰階的金石材料？」

  一位身穿的錦衣老者上前招待雲逍和憐曦。

  「請唐管事帶路。」憐曦客氣道。

  「憐曦仙子，請。」唐管事點頭。

  他對憐曦的態度倒還可以。

  實際上，仙墟上大多數三仙后裔，對憐曦反而都比較客氣。關於『災人』的傳聞，未經證實，僅存在於部分人暗搓搓的討論中。

  當然，這幾日言論甚囂塵上，稍微有點腦袋，都知道是誰在推動。

  表面上最客氣的，背地裡很可能就是最狠的。

  憐曦說，玉仙樓雖然不是三仙后裔，但和三大墟走得很近。如果不是雲逍積蓄金石材料，今天肯定沒必要來。

  轉眼！

  唐管事帶著兩人，登上了二十九樓。

  旁邊通往三十層的階梯上，立著一個牌匾，刻著『請止步』三個字。

  「不能上去？」雲逍隨口問。

  「三十層以上，是貴賓區。」唐管事微笑道。

  「我不是貴賓嗎？」雲逍問。

  唐管事繼續微笑。

  「她也不是？」雲逍指了指憐曦。

  他之所以多問，是因為藍星說，上面有很多好東西。

  唐管事看了看憐曦，也繼續微笑。

  「有足夠的仙玉，也不能當貴賓？」雲逍問。

  「是的。」唐管事微笑點頭。

  「開門做生意，把客戶分等級，噁心。」雲逍吐槽一句。

  「雲公子憤世嫉俗了，這是行業規則而已。」唐管事微笑道。

  不讓上，沒辦法。

  雲逍便在這二十九層挑選。

  這兒人不算多。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種叫『金鑽晶』的金石材料。

  這種礦石呈碎石狀，內含金火之力，品階定為下品太陰階。

  藍星給它的評價是『勉強能用』。

  這兒還有更好的，雲逍之所以選這金鑽晶，是因為買不起更好的。

  「一共要九十九枚，一枚十萬中品仙玉，總計九百九十九萬。」

  就這價格，雲逍還得向憐曦借點錢。

  「雲公子財大氣粗！」唐管事幽幽一笑，「這錢，殺人奪寶來的吧？」

  「你有意見？」雲逍看了他一眼。

  這老頭從頭到尾都是皮笑肉不笑，很會噁心人。

  「不敢，我怕死。」唐管事連忙笑著，「我這就幫你包起來。」

  買賣這事，搞定就行，雲逍也懶得生事端。

  這一趟出門，不太愉快。

  他懶得介意，但他看憐曦眼裡有些茫然，心裡亦會心疼。

  「等等。」

  就在唐管事包到一半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冰冷的女聲。

  雲逍回頭一看，只見身後站著兩個女子！

  其中一個藍裙膚白、身上環繞寒氣的少女，正是天欲雪。

  她旁邊一個女人，大約二十出頭，身穿一身暗紅色的緊身長裙，身段火爆，領口很低，微曲的捲髮散在胸前，看起來比一眾少女要成熟如多，如若蜜桃。

  「大小姐。」唐管事停手，恭敬稱呼。

  顯然，這位是玉仙樓的大小姐，身份很高！

  雲逍往她們身後看了一眼，那邊還有十幾個青春靚麗的姑娘，都很眼熟，應該都是學道會的女弟子。

  不用眼睛看都知道，她們都用冷漠肅殺的眼神看著雲逍。

  這玉仙樓大小姐，和這些三仙后裔自然是一個圈子的，她歲數比天之修還大，實力自然非凡，在五衰境的衰竭程度，高於天之修。

  「哥哥，走吧。」憐曦見這大小姐出現後，拉著了雲逍道：「她不會賣。」

  「誰說我不賣？」玉仙樓大小姐紅唇輕啟。

  「那就交貨收錢。」雲逍懶得和這幫女的斗，沒什麼意思。

  「急什麼？」大小姐看了金鑽晶一眼，「這寶貝改價了，一百億中品仙玉……一枚。」

  雲逍：「……」

  「買不起是麼？知道自己是窮鬼，就別爬這麼高的樓。」大小姐微笑道。

  「哥哥，走了。」憐曦有些內疚，「抱歉，我沒想到會這樣……」

  「沒事。」雲逍道。

  買賣而已，買不成，就是沒這緣分。

  他們轉身離去。

  大小姐嗤笑一聲：「怎麼走了啊？你不是靠殺人發家的嘛？把我也殺了，直接在玉仙樓搶唄，反正你女人的師尊也兜得住你。」

  雲逍回身看了她一眼：「好，我記住了。」

  ……

  兩人剛走到樓梯口，一個白袍老者就出現在憐曦身邊。

  他面色有些難看，道：「憐曦仙子，不要走正門出去了。」

  「為何？」憐曦怔了怔。

  「門口死了幾個女童，都是一劍穿喉。現在她們的屍體還蒙著白布，堆在玉仙樓門口。那裡已經吸引了幾萬的民眾了。」白袍老者道。

  「誰這麼狠心……」憐曦眼眶微紅道。

  「不知道……」白袍老者看了雲逍一眼，嘆氣道：「但，已經扣到雲公子頭上了。」

  雲逍推開了窗戶，往下方看了一眼，只見那街道上已經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少說有十多萬了。

  在那人群中央位置，白布蓋著幾具幼小的屍體，大概只有幾歲。

  白布、染血。

  一條條小小的胳膊漏在外面，沾滿了泥土和血跡。

  旁邊還有他們的『父母』在地上打滾、哭嚎，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

  如此悽慘的哭聲，令人頭皮發麻，怒火陡然上頭！

  「殺人，償命！償命啊……」

  「雲逍！殺人魔，滾出來！！」

  十多萬人，雙目血紅，衝著蒼天怒吼，場面觸目驚心。

  「這些當父母的，心裡該是何等的難受啊……」

  「這么小的孩子，太殘忍了！太無道了！」

  「世道不公，魔頭當道，血債血償！！」

  「玉霓裳，你培養出了千古以來最殘暴的凶魔！你是混元仙墟萬古罪人！混元學宮歷代先聖將為你蒙羞！」

  震天怒吼，讓玉仙樓都在顫動。

  「哥哥，這些人為什麼不問真相，就斷定是你……」憐曦更加茫然了。

  「因為……他們的腦子看似長在自己身上，其實被別人拽在手裡。」

  雲逍雙眼裡，逐漸湧起血絲。

  他看著那些白布。

  「對不起。」

  這一刻他知道，若是自己因為憤怒而失去理智，那些製造這一切的人，只會更高興。

  「阿道，救世主，不是這麼容易當的。」藍星意味深長道。

  雲逍看著眾生芸芸，沉默著。

  「你和混元老妖婆，站在人族的立場上，有著不同的信念和態度，誰才是真正的道？」藍星呵呵笑著。

  它不關心這些，它只想重鑄造化仙，所以它和雲逍此刻心中的怒，無法共鳴。

  雲逍也不需要它們能感受這一切。

  在足夠高的層次下，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生靈，誰真正關心一個普通人的尊嚴和性命呢？

  「你怎麼想？」藍星問。

  「三仙脈如彌天大網，鎖死了這混元仙墟，這裡的一切都會波及萬界生靈，我要挑戰這張網，每走一步都會牽一髮動全身，我承認這世界上很難有無傷的兩全其美之局，所以，我只求接下來每一步，不要再有無辜為此犧牲了。」

  這混元仙墟，就如一根爬滿了蛀蟲的木頭。

  一把利劍刺進去，蛀蟲會死，但又怎麼保證不傷到木頭？

  什麼都不做嗎？

  那，木頭不會再有新生的機會，也會被吃干抹淨。

  很多時候，完美的救世主只存在於童話之中。

  除非，敵人實在太弱了。

  可事實卻是，統御仙墟的三仙，是雲逍碰上最恐怖的對手。

  因為他們不只掌控凡胎肉身，更掌控人心、大腦、靈魂……

  後者之毒，如同夢魘，更為難解！

  「哥哥，我想下去，向他們證明清楚，找出真兇，為孩子們報仇。」憐曦目光灼烈道。

  「報仇，殺幾個人，繼續坐實殺人魔的身份嗎？」雲逍問。

  「那你說，如何才能維護公道？」憐曦反問。

  「你要維護公道，改變混元仙墟，給天地真正的清淨和公正，殺幾個人沒用，要殺一群人。」雲逍深深道。

  「哪一群人？」憐曦抬頭，和他雙目對視。

  「他們也不算人，而是趴在人們頭上吸血、吸腦髓的蛀蟲。」

  吸血並不算可怕。

  吸腦髓，是最狠的。

  因為那些被吸腦髓的受害者們，若去救他，他還會攻擊自己。

  雲逍站在高樓之上，胸中火山洶湧。

  「眾生蠱下，沒有人間了。」

  他為這個世界，懷著一口怒氣。

  而下方眾生芸芸，跪地高呼：「請求三仙，誅殺邪魔，匡扶正義，護道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