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不該死的丙和丁

  妖獄內。

  吼吼！

  下方是一條滿是鋼索和符紋法陣的通道，仿佛通往深淵地獄，那個方向傳來的殘暴、憤怒吼聲，讓一眾斬妖新人略微膽寒。

  「聽說混元學宮妖獄的妖，因為被禁太久，心性早已扭曲，對新人極其兇狠……」

  然而，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頭頂上那妖獄之門乃是頂級鐵器鍛造，刻畫有法陣符紋，一旦關上，不可能從內部打開！

  只能不斷殺妖，堅持到自動開門！

  雲逍是最後進來的，但他並不著急。

  「時間足夠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跟著他的四個小屁孩，倒是挺緊張。

  他們聽著凶妖嘶叫，面色微白。

  「雲哥，你儘管殺，不用擔心我們，我們能跟上你！」一個乾乾淨淨的小男孩道。

  「對！我們不會拖後腿的……」

  「一定會盡力。」

  其他小孩也接連開口。

  從他們臉色看，他們雖緊張，但並不退縮。

  在他們眼裡，雲逍看到了他們對混元學宮的渴望。

  「你叫什麼名字？」雲逍問那最先說話的乾淨小男孩。

  「月墨林，來自墨風界。」小男孩道。

  「你來自乾坤世界？」雲逍倒有些意外。

  他以為這么小的，肯定出身混元仙墟呢。

  「是的，雲哥。」月墨林咬牙，「我是墨風界有史以來第一個來到混元仙墟的人，只有進入混元學宮，我才能永遠留在這裡，這是我的夢想，為了成功，我每日每夜修煉，從不懈怠……」

  「停。」雲逍看這小子有點話癆，再說下去估計祖宗十八代都要介紹了，便打斷了他，笑問道：「我記得你第一關『道心問答』的分數挺高啊？」

  「是，二十五分，排名第四。」月墨林問。

  雲逍見堵在前面的人還在猶豫，沒下妖獄，閒來無事他便好奇問：「那我問你一個問題。」

  「雲哥請說！」月墨林連忙點頭。

  他知道雲逍和他一樣，亦不是混元仙墟的人。

  「第一道題你是怎麼答的？四殺二那道題。」雲逍一邊看著下方妖獄，一邊隨口問道。

  「那道題？」月墨林沉吟片刻，認真道：「我認為，混元學宮需要的正確答案，是殺甲和乙。」

  「甲和乙？心地善良誤殺民眾的妖，和背叛隊友的人族修道者？」雲逍稍有意外。

  「沒錯！」月墨林點頭。

  「為什麼？你詳解。」雲逍道。

  其他三個小孩對『考後對題』也很有興趣，紛紛圍了上來。

  月墨林對自己很有信心，他道：「首先是甲，這個選項的核心，關係到混元學宮的根本宗旨，學宮的使命就是斬妖除魔護道蒼生，一隻妖它是否心地善良，和我人族護道者沒有任何關係，只要它做出殺人之事，混元學宮必須誅之，否則無法向死者、向蒼生交代，更立不住學宮之根本！所以這道題，不將甲作為第一個斬殺目標之人，都算答錯。」

  「繼續。」雲逍點頭。

  「第二個該死的乙！乙為出賣隊友的人族修道者，所謂出賣，就是背叛，不管是什麼理由，其已經構成了背叛人族的事實，站在人族的立場上，人人得而誅之。所以，可殺！」月墨林道。

  「簡而言之，先定宗旨，再站立場。」雲逍點頭，他認為月墨林這個答案並沒什麼問題，他頓了頓，卻繼續道：「但我不懂的是，我為什麼不能殺丙和丁？」

  「這關係到權責、執法等問題。」月墨林道。

  「請詳解。」雲逍道。

  修道修道，修的就是人生。

  這些道心問答，往往就是人間真相，雲逍感覺很有意思。

  月墨林道：「丙，是自暴自棄影響他人，導致任務失敗的隊友。簡而言之就是豬隊友。這裡要注意，他只是菜，搞心態、蠢，但他並沒有背叛。」

  「他導致任務失敗，可能害死無辜之人，他不該死嗎？」雲逍問。

  「可能該死，但也可能只是需要被懲戒，視情節嚴重而定！但這裡有一個關鍵，題目中的『我』，是斬妖任務中的一員，我們是主觀的，是受情緒影響的，在隊友沒有背叛，只是犯錯的情況下，我們沒有執法權去審判他。如果是混元學宮的弟子，『我』應該將其行為報告執法的長輩，而不是私自殺人。犯錯者的是非功過，自有執法者以『法規』評判，輪不到『我』瞎搞。」月墨林道。

  「這樣啊……」雲逍搖頭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他承認，這是混元學宮的正確答案。

  「那丁呢？為什麼不殺？他們向妖魔報告，也算背叛人族了。」雲逍最後問道。

  「丁……是這樣的。」月墨林微微嘆了一口氣，「這其實也和混元學宮的理念有關係，學宮修道者認為，蒼生百姓是天道下的弱者，他們限於天賦和現實，自身認知有局限性，乃是『淳樸』和『愚昧』的共同體，修道者應慈悲為懷，理解眾生之疾苦，若眾生犯錯，當反省自身，提升傳道重責，真正做到福澤天下……只要這樣，百姓不受妖禍，又怎會害修道者呢？」

  這個回答，倒讓雲逍怔住了。

  「這思路，格局真高。」雲逍不得不給月墨林豎起了大拇指，微笑道：「怪不得你能拿高分，你是一個好孩子。」

  「只是有混元學宮先人建道而已，墨林借花獻佛，慚愧。」月墨林撓著頭道。

  「混元學宮確實偉大！」其他小孩也道。

  「雲哥，據說你選了全部殺光不解釋……聽了月墨林的答案，你還殺丙和丁嗎？」有一個小孩好奇問。

  雲逍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我還是選擇殺光。」他道。

  「呃……」月墨林他們都愣住了。

  「為什麼啊？殺丙，等于越權，殺丁，更是……違背學宮理念。」月墨林道。

  「沒違背啊，學宮可以推進傳道，福澤天下沒錯，這和我殺人不衝突，百姓有局限性我也承認，但他既然做出惡事，引起斬妖任務『損失慘重』……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弱小』並不是免死金牌，不殺之，對不起其他因此死去的人。」雲逍道。

  「哦……」月墨林和小孩們面面相覷。

  對雲逍的回答，他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反駁嗎？

  題目上已經寫著了，百姓出賣，『損失慘重』。

  若自己兄弟、親人，死在這場斬妖任務中，誰能做到慈悲大義，理解蒼生？

  雲逍站在自我和人性的角度上，他對『丁』，沒法留情。

  「那丙呢？」

  月墨林感覺『丁』有點太沉重了，他便轉移了一下話題，回到了『丙』上。

  「丙啊？」

  雲逍知道，丙，不是豬隊友的問題，而是『越權』的問題。

  「你們想殺丙嗎？」雲逍笑問他們。

  「想啊，但不敢，那是不對的，我們沒有審判權……」月墨林低聲道。

  「所以，多說也沒意義，執行任務殺妖了，小屁孩們。」雲逍微笑道。

  「嗯嗯！」

  他們點頭。

  他們還小，活在規矩而純真的世界裡，也活在『正確答案』里。

  可這世界，哪裡有那麼多的正確答案？

  當那些鮮血淋漓的事擺在自己面前，就該知道了。

  「走。」

  雖然耽誤了一些時間，但云逍其實很滿意這次對話，在他看來，這是他道心成長的一部分。

  他轉身，準備往下！

  殺妖而已，這第三關對他來說，走個過場而已。

  但他沒想到，當他準備行動時，意外發生了！

  下方，那上百個新人本打算衝鋒的……可他們忽然停下了腳步！

  唰唰！

  他們陡然回頭，死死的盯著雲逍！

  每個人身上，都噴湧出了猙獰的殺念，如瘋魔般發出低沉的吼叫聲。

  雲逍看到，他的皮膚變得暗紅色，一條條青筋暴起，臉上甚至長出了很大噁心的疙瘩，眼睛都布滿血絲，呼吸更是無比沉重！

  他們血液流動速度加倍，心臟狂跳，有一種焚火之感，身上的聖元都沸騰了一樣，燃燒極限，瘋狂爆發！

  「雲，雲哥……」

  背後還傳來了月墨林他們的聲音！

  雲逍猛然回頭！

  只見這四個小孩，也和其他人一樣，就在這瞬間，全變得面目猙獰，殺氣洶湧。

  可雲逍又看出來，他們很痛苦，尤其是月墨林，他的皮膚都乾裂了，裡面仿佛有蛇蟲遊走，他已經祭出了劍魄指向雲逍，但卻又用自己另一種手死死按住，因此颳得手掌全是血。

  「雲哥，快走！快……」月墨林雙目赤紅，咬牙滲血的舌頭，衝著雲逍低吼道。

  這劇變，來得太忽然了！

  雲逍方才還算愉悅的心，陡然沉到了谷底！

  「藍星，什麼情況！」他雙目冒火，咬牙問道。

  通過剛才的交談，他還挺喜歡月墨林這孩子的……可現在，他明顯在燃燒極限，身體陷入崩潰之中。

  藍星先是怔了一下，然後冷聲道：「他們全吃了燃命蠱！該死，這玩意兒太小，不發作看不出來！」

  蠱！

  聽到這一個字，雲逍就知道，有人要用這些新人的命來報復他了！

  這裡還有混元仙墟土生土長的人！

  確實夠狠！

  一旦他們和雲逍全死在這裡，憐曦確實沒辦法，她什麼都不知道，她的人更保護不了！

  「怎麼辦？」他雖憤怒，但沒失去冷靜。

  「母蟲肯定在外面！殺了母蟲，他們才能活命！」藍星道。

  「行！」

  轟！

  就在雲逍說到這裡的時刻，那上百陷入霍亂的新人咆哮一聲，全朝著他亡命殺來！

  他們的戰力大幅度飆升，雲逍確實很危險。

  但云逍知道，他們只是可憐的無辜者！

  尤其是月墨林，他雖也在動手，但眼裡流出血淚，可見他還是有一點神智的。

  「妖獄之門！」

  雲逍猛然御劍，以『萬劍游海』瞬息脫離包圍圈，化作一道三十萬層劍罡纏繞的青色光芒，狠狠撞擊在那鋼鐵妖獄之門上！

  當！！

  妖獄之門震盪了一切，其上法陣引動，光華流轉之間，這道門紋絲不動！

  而雲逍用盡全力，卻撞得氣血翻滾！

  葬天劍魄要不是夠硬，說不定就撞裂了！

  毫無疑問，這妖獄之門的堅固，也是外面『行兇者』的依仗。

  「艹！」

  雲逍看了一眼撲殺而來的上百人，對藍星赤月道：「把這門撞開！」

  「這要燒不少錢啊！」藍星撇嘴，「殺光這一百多人，花得錢少點，更實惠。」

  「撞！」

  雲逍一巴掌拍在了它的腦袋上。

  「曰你！」

  藍星罵了一聲，這才和赤月一起化作太古銅棺，朝著那妖獄之門轟開撞去！